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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阑珊-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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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婉心中隐约知道周霆琛也是来救佟家的,只是晚了一步,周鸣昌一眼瞧出儿子此次来到佟家是欲救毓婉,为不让周霆琛再与这个女人有任何联系,一把攥住儿子的手腕:“你来做什么,莫不是你还念着旧情帮杜二少奶奶还债?”
杜允唐闻言脸色变幻,将毓婉腰重新搂紧,笑得分外坦然:“周老爷说笑了,那些陈年旧事提它作甚,我与霆琛本就是好兄弟,朋友之妻不可戏,霆琛当然不会那么不知分寸,他来日还要做我儿子的干爹呢。”
周霆琛霍然抬起头盯住毓婉,被他逼视的毓婉脸色发青,神色恍惚,整个人有些站不稳的虚软,杜允唐握住她的手,轻柔的问:“毓婉,你说呢?”
当着场面上这么多人,她该如何说,如何做?
显然,人人都在等待眼前三人决裂的好戏,三人越是闹得欢腾,他们越是开怀,明日清晨周家杜家的名誉将因此毁于一旦。
毓婉深深吸口气,应声点点头:“是,周家与杜家世家交好,怎会因为一些流言蜚语毁了多年的父辈交情?”毓婉木然说着,整个心仿佛被万千生了锈的钝刀子剐成片,疼得全身上下直颤,她咬住牙继续说道:“我与周先生从幼时相识,他曾是我救命恩人,于情于理自然感情亲厚些,但我嫁与我的丈夫杜允唐,此生此世定不离不弃相随,也只有他才能在危难时救我佟家,两者与我,一位是兄长,一位是丈夫,我此生能得兄长照拂,丈夫疼爱,死而无憾。”
杜允唐伸手捂住毓婉嘴,神情凝望住她,灼灼双眼蕴含无限爱意:“不许说这些,别忘了,我们还有孩子在,你与我还要一同看着他出生。”
毓婉闭上眼,不愿再配合杜允唐为挣回男人面子而演戏,更不愿去面对周霆琛迢迢赶来为自己解困的良苦用心,整个人背过身躯掩住满脸流淌的泪水,不想再面对眼前这些让她头痛欲裂的场面。
周霆琛就这样站在毓婉对面,望着她的背影,许久沉默,仿佛她说的每一句都在用最尖锐的刀子刻在心头。
花厅外原本阴沉的天忽又有了雨意,风卷了院里沙石哗啦啦旋舞着上了半空,乌云迅速压低了天际,一滴,两滴,豆大的雨点终于砸落,院子里站的债主们呼喊着:“下雨了,没什么好看的,走吧,走吧!”
顷刻间人退了大半,整个大厅显得空荡荡的,还有不死心的周鸣昌和几个随从站在花厅正中,周霆琛低了头,语声低沉:“好,那我先告辞。”
说罢,他走上前,从怀里掏了一个信封压在佟鸿仕面前,并没再说一句转身离去,佟鸿仕错愕的将那信封打开,猛地双手合拢,惊慌的目光正碰上杜允唐的探视,他只是心虚的笑:“一些小东西,不足挂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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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了多久人已走得干干净净,毓婉就这样愣在花厅正中,仿佛方才发生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梦境,此刻,大约是梦醒了。
她有些虚软,身边的杜允唐才放开了手,冷冷的说道:“都走了。”
毓婉狼狈的点点头,将脸上的泪不露痕迹的擦去。她恍惚的走进内宅,到了父母房前,素兮正坐在门口值守,看见毓婉脸色惨白连忙上前搀扶,毓婉摆摆手:“太太呢?”
素兮嘘声:“方才太太被周家老爷气着了,说是想要休息一下,让我在外面值守,我听着里面没什么动静,大约是睡了。”
毓婉惶急皱眉:“你说太太在睡觉?”
那氏的倔强脾气毓婉是知道的,别说此时门外债主已经围满花厅,便是只有周鸣昌一人在佟家撒野她也无法咽下心中恶气,此时此刻将素兮支到门外,她在内睡觉必然有蹊跷。感应母亲已有不测的毓婉慌乱的砸门,门已由内插死,毓婉仿佛发疯一般用身体撞击房门,怦怦几下纹丝不动,接到消息的佟鸿仕也杜允唐也赶了来,见毓婉这般连忙吩咐素兮搀了去,下人再去撞房门。下人们寻家伙的,撬门锁的,丫鬟们准备水盆为毓婉净面的,整理衣衫的,院子里忙做一团。
雷声过后,雨倾盆而下,已经被搀扶到廊下焦急等待的毓婉紧紧抓了身边的柱子,杜允唐拉住她的胳膊,生怕她过于冲动伤了腹中孩子。下人们用桌凳砸开房门,主人房门锁多是西洋制造,众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房门砸开。
哗啦一下子,房门被推开,为首的素兮吓得当即尖叫:“太太,太太上吊了!”毓婉一把推开杜允唐,不由分所往廊下冲,下人们慌手慌脚扑上去往下解那氏,从白绫上放下扛到床上,再探鼻息早已经没了。
冲进房内的毓婉扑在那氏已经冰冷的身体上放声大哭。任凭她如何唤醒母亲,那双紧闭的双眼也再未睁开。
佟鸿仕见妻子上吊自尽拍了大腿蹲在雨中嚎啕大哭,一些受过那氏恩惠的家人们见状也纷纷趴在地上恸哭不起,只有毓婉还不敢相信母亲已经离自己而去,不停的哭道:“母亲,婉儿来了,婉儿已经将他们赶走了,再不会有人来欺负佟家,母亲……婉儿来晚了……母亲你睁开眼,你马上就要做外婆了……母亲……”
在毓婉的记忆力,母亲永远是刚强不屈的,也正因为个性过于强硬她与父亲每每争吵时,多半是父亲让着咄咄逼人的她,为此,毓婉曾讨厌过母亲,若她能换一个性子,也许佟家会更加和睦些。而这一次母亲就这样轻易离开了自己,甚至还不等她来到佟家,甚至还不等她告诉母亲又有一个小生命即将诞生,就这样毫无眷恋的离去了,仿佛抛下了所有,被母亲抛弃的恐惧一下子涌入心头,毓婉终于趴在母亲身上放声恸哭。
定是在她来之前母亲受到了巨大的侮辱,这样的侮辱能让素来看重颜面的母亲甚至不惜愤然自裁,毓婉环顾四周,一把将素兮抓过来,浑身颤抖的问:“是不是周鸣昌,是不是他?”
只有那个无耻的地痞才能将母亲气极,也只有是他才会逼得母亲以死决断。毓婉赤红的双目狠狠盯着素兮,这样疯魔的小姐让素兮惊恐得连说话也很难,她颤抖着从太太已经卷曲的手指中抽出一卷红色帩纱,上面赫然绣着鸳鸯同喜,喃喃的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毓婉愣住,全身上下冰冷僵硬,她慢慢从素兮手中接过喜帕不住的簌簌发抖,素兮想要上前扶住她,还没等挨近,她猛地挥手抽自己耳光,啪的一声,震住在场所有人,很快她左右开弓用力抽打,牙齿咬住的嘴唇已经开始渗出血丝,仍不肯停手。白皙的脸颊骇人的涨红,五指红印爬满两腮,她一下一下抽个不停,无论素兮如何拉扯也阻挡不了她想要惩罚自己的执念。
是她,是她给母亲蒙羞,母亲那样执着世家礼仪,那样讲究女子德行,看见被他人拿走的喜帕如何能淡定处之。是她逼死了母亲,让母亲绝望。母亲一辈子辛辛苦苦的教诲都为个男人抛诸脑后,寡鲜廉耻到了极致。
“够了!”杜允唐站在毓婉身后钳制住她疯狂的动作,将她的头按在自己怀里:“是周家逼死了你母亲,与你何干?”
毓婉闭上眼睛,泪流满面:“是我,是我逼死了我的母亲,我罪该万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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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手记:
我们陪同佟老太太一行人顺利的来到佟苑,历经风雨的佟苑比我想象还要残破,历经了抗日战争,国共内战,建国后,又曾将此地租赁给寻常百姓,改革开放前后总共更换过几批居民,直到最近才定为事迹保护建筑保护起来。佟苑能在近百年历史中保留原来面目已是不易,那些残败的墙壁和脱落的红漆似乎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佟老太太由孙子推着轮椅走进这座生她养她二十几年的家,她一寸寸的抚摸斑驳油漆的大门,而后又眯着眼睛看佟苑的门匾,门匾的年代并不久远,刚刚从香港空运上海挂上的,黑色底漆金色大字写得格外刚毅硬朗,据那位曾在电话里与我通话的买家说,这块匾,是那个人写的。
我仔细打量正看匾的佟老太太,她似乎也觉出了什么,混沌的双眼盯着佟苑两个字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才叹口气,“走吧。”
我走上前,蹲在她身边:“这个匾……”
“挺好。”她从容的点点头,示意旁边的孙子将氧气袋为自己戴上。
我还想提问,可见到她用力吸氧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也许,她知道这个字是他写的,也许,不知道。
实际上,已经不必逼问了,她不想说,我们又何必去在老人面前掀开过往伤疤呢?我扶住老人的轮椅,一步步与她一同迈入那个风雨飘摇的1923年。
作者有话要说:为啥小琛子每次出来都要受伤。。。我错了,我罪该万死。。。
、风雨飘摇 上
1923年,上海
1923年是个多事之年,年初先是京汉铁路罢工,1200公里的铁路线全面瘫痪,三日后直系军阀吴佩孚武力镇压,京汉铁路酿成“二七惨案”,随后孙总理在广州重新只需成大元帅府,直面北方军阀,京城又发生军警闹饷时间,冯玉祥率兵包围了国务院,没出五月,临城又发生了火车劫案,仿佛整个大中国都在逐步走向动荡。
毓婉的肚子越来越大了,眼看即将临盆,人也懒惰起来。杜允唐忙于重建纱厂,又谈下了几件合作,杜家实业虽不如以前却也在社会动荡的夹缝里逐渐恢复元气中。
大哥允威见杜允唐如此辛苦,便催促母亲翠琳跟父亲说些好话让他接手几样生意,只是碍于妻子是黎家人,杜瑞达对黎家已有成见,杜凌氏又控制二房极严,总不能真正得以施展,心中憋着气等待机会。
机会还未等来,先来了一位杜家的不速之客,她的身上牵动了太多的相关利益,致使其一出现,整个杜家陷入剑拔弩张的紧张状态中。
杜若欢,二十四岁,毓婉从杜家人口中从未知晓这个女儿的存在。静静打量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孩子,腼腆带有一丝胆怯,微微涨红的面庞似乎对融进杜家上下有些惶恐。
这样的事,毓婉只在一些老人口中听说过。
无非就是当年的翠琳生育一子后又在杜凌氏身后追生一女,杜凌氏不想二房多添左膀右臂为求自保买通了为其接生的产婆将孩子带出去掐死,不料产婆准备捂死孩子时,发觉其甜美可爱不忍下手,就将其送到乡下没有子女的人抚养。如今恰逢战乱,乡下的养父母因劳成疾前后离世,这个已经改名换姓的女孩子几经周转又找回了杜家。
身上的印记,杜凌氏为了买通产婆的金钗,还有肖似翠琳的样貌都可对此陈年往事佐证,原本以为可以凭借手段将此事平息的杜凌氏第一次反被自己所作所为噬咬,杜瑞达暴怒,将自己关在书房里砸烂了所有家具。
这就是他追求的革新家庭,一个处处透露着腐朽气息,一个处处还存留封建余味的家庭,这样只能在过去老式家庭里出现的妻妾迫害如今活生生摆在眼前,所庆幸的是,那个被换走的婴孩还能存活,而不是被扼杀在襁褓里。
他不会借此休掉杜凌氏,但她再想凭借原配身份掌控任何事已经是不可能了。人前维持相敬如宾已经是杜瑞达对杜凌氏最难堪的惩戒,从此大房有可能因此一落不振,而因此被连累的杜允唐和毓婉却有苦说不出。
“你先吃些点心吧,明日叫师傅上门来,我带你做几身衣裳。”毓婉对杜若欢有一见如故的亲切感,这样容易羞涩的女孩子虽然没见过世面,却本着一颗感恩的心,她并不因为翠琳是她母亲而格外憎恨大妈所生的杜允唐和毓婉,她待每个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听到毓婉的话,她才敢拿起一块点心抿在嘴里,而后羞涩的笑:“二嫂,你不吃么?”
对她来说,这一家都是亲人,可对她真正的亲生兄嫂来说,对面坐的人也许就是生死仇敌。
毓婉摇摇头,小心翼翼抚摸了隆起的肚子,近来肚子里的孩子总在提醒她要好好活下去,虽然母亲走了,但孩子带给她眼前所有的希望,为此,她还在努力寻找杜允唐身上的优点,寻找可以将这场婚姻走下去的理由。
此刻,她对杜家每个人好,只是为了给孩子积福,希望孩子能够在平静的生活里长大,至少不要出现有人趁她分娩时谋害孩子的事来。
美龄从楼梯上走下,嗤的笑了一声:“二妹,你二嫂最近没心情吃不下东西,你自己都吃了吧,还有,那衣服我陪你做,你总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事一定要亲嫂子来做,麻烦不得别人的。”
自从凭借杜若欢出现成功翻身后,杜允威和美龄的气焰似乎嚣张起来,他们从杜允唐手中接管了几家生意,又拿到了虎视许久的杜家管理权,几乎不再把大房看在眼里。而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也只发生在一个月之内而已。
毓婉心中好笑,只是由丫鬟扶着撑起身子:“那就有劳大嫂了。”
或许,这眼前一团乱麻的事,本就不该是她该参与的,她能做到的就是平平安安诞下腹中骨肉。
婆婆杜凌氏不止一次抚着肚子提醒毓婉,只有生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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