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花开的树之花开一生-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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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转达她的话，没有强迫你。”
忽然外面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汤峪侧身一看，是汤生财进来了。
“汤峪，你怎么来了？”汤生财看见站在门边的汤峪一脸意外。
“汤问回来了。”
此时汤问已经爬起来走到门口了。
“……爸。”喊出声委屈的眼泪也顺势掉了下来。
汤生财一顿，连忙后退一步，“动不动就爱哭，你爹还没死呢。”看她真哭得很伤心就随意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啦好啦，你不是每次坐完车，都要吃方便面的吗？那里还有两包，看在你这么有良心的份上，你老爹我亲自给你煮一碗。”
说着就进厨房去了。
“你为什么答应跟妈离婚？”
“你这话说的，难道就不能是我逼你妈离的婚？”
“可是你们为什么要离婚嘛？”这种事情从原因到推理的过程到结果都显而易见，汤问之所以现在还含着泪这样撕扯着嗓子问，大概也是某种不甘心。
“不合适，就离了。”汤生财口气里有淡淡的无奈。
“这么多年了，为什么非得到现在才不合适？”汤问依旧执拗地问道。
他将开水到到碗里，有自顾自说了句，“汤峪从小就不喜欢吃这些东西，算了，你爸我陪你吃。”又将另一个碗倒满开水，“来，酸菜味的给你，红烧味的给我。”
汤峪在旁边坐下，看着汤生财津津有味的泡着方便面。
汤问没有动碗里的泡面，小的时候她就爱吃泡面，但汤峪从来不吃，不知为何，在这样昏暗的灯光下，看着摆在自己眼前的泡面，看着吃着泡面有些狼吞虎咽地爸爸，再看看在对面随意坐着，却无端显出一种如清风明月般气质来的汤峪，汤问忽然觉得汤峪离她好远，他怎么会属于这样一个世界？
“这件事没先告诉你，是我的主意。”将面泡好之后，汤生财也坐下来。“其实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不像汤峪，你从小就固执倔强，事事都要别人来为你操心，汤峪的话我就一点都不担心，但是你看你，果然跟我预料的一样。”
“……”
“你知道你爸我喜欢动手，不喜欢动口。”汤生财似乎是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局促，“但是你要相信，这是对我们也是对你和汤峪最好的选择。”
汤问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到底哪里好了，她看不出来，到底哪里好了。
你爱的女人跟别人结了婚，在你眼里却是对谁都好的。
“你妈现在嫁的不错，到时候我也给你们娶一个漂亮的后妈来。”
“爸。”汤问再也抑制不住的流下泪来，汤生财摸着她的头，汤峪竟难得的在他眼中看到了某种这十八年来都未曾看到过的情绪，类似与悲伤的东西。
“好啦好啦，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爸我也心满意足啦，你不想要后娘就不娶了。”
心满意足？汤峪从来不记得他爹跟他说过这样的话，不管他取得多大的成绩，他总是理所当然的觉得一个那好像是应该的，应该到连他自己都习惯了。
“要是你现在不想过去呢，就先在这里住几天，你妈这么大年纪了，好不容易结个婚，这第一个年你还是应该陪着他一起过的。”
晚上，汤峪也留了下来。
一直以来他都拿他这个一点都不像姐姐的姐姐没办法。
“男女有别，请你出去。”汤峪刚打开她房间的门，她就下了逐客令。
现在才认识到自己的性别不嫌太晚了吗？是谁动不动就激动地对他搂搂抱抱，是谁动不动就三根半夜跑到他床上去睡？
“你不想去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
“你什么意思？”汤问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比如说，江叔叔是江唯的爸爸？”汤峪站在原地，明明是看着她的眼睛，却找不到任何焦距，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是端出来的架势却像是在逼供。汤问眼神游移不定，竭力想避免某些东西，脚上的伤疤夺目刺眼，回忆已如决堤的洪水，她从未觉得这脚上的伤疤像现在这样狰狞过，仿佛在肆意的嘲笑她那愚蠢到底的过往。
她从小就跟江唯在一个小学，这个事实到初中她才后知后觉，六年级的时候她成绩渐渐有了起色，但也没好到可以考进一中这种水平，她一直将那归结于在期末考试前夜她对着列祖列宗祖坟的方向认真拜了三拜。
整个中学时代，整整六年，江唯一直在她的隔壁班，小学的时候可能自己耻于去关注成绩这种事情，就对一直在自己隔壁班的江唯一无所知，初中就算自己依旧羞于去关注自己那比较吊车尾的成绩，却会知道自己隔壁班有个叫江唯的简直是天经地义。
只是最终没有缘分让他也知道自己罢了。
“他也回来了，五天前。”汤峪依旧是淡淡地说着，不带任何感情。
汤问很平静地听他说着，她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就激动不已的女高中生了，就算再不经意，再短暂时间也会不知不觉改变一些东西，以前她总以为自己会是情痴，一眼万年，可是她不是。
“他对你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
汤问一直是个很单纯的人，汤峪会知道她曾经喜欢江唯，或者说她曾经很喜欢江唯这件事，就是因为她喜欢江唯的第一天，她就忐忐忑忑的跟他讲江唯长得如何让如何人帅，如何如如何聪明，在学校如何如何受欢迎，那时他才读五年级，每天沉浸在书海之中，对这些事情完全无感，那几年他耳边几乎就没有消停过江唯这两个字，知道这是她那位完全不像姐姐的姐姐的情窦初开还是上初中后的事。
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些他嫌絮絮叨叨又很无聊的事情，汤问从头到尾都只跟他和千夏两个人说过。有人说智商太高的人，情商会偏低，他不知道他自己算不算是。
如果当时不是他太过天真，自以为是，也许汤问今天早就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他认定她的感情太直白，太痴傻，他认定她会受伤害，可是他却让她在受了伤害之后还是一无所有。
江唯一直是学校里被人所津津乐道的人物，即使是他毕业离开之后，偶尔也会有老师有意无意的提及，他们有过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师兄，给他们树立了什么样的学习榜样，高考的时候取得了怎样优异的成绩，但这些汤峪听在耳朵里从来都是不置可否，他向来不觉得一个人需要从一场考试中来证明什么或得到什么，如果不是自家姐姐，这个在一中风云一时的人物，他连多看一眼都不会。
说到底汤问已经三年没见过他了，从最初懵懂的喜欢到现在逐渐冰封在内心深处的情感，不知不觉就快十年，这十年来江唯这个名字早就已经在汤问心中生根发芽，逐渐长大，这么多年来这棵树一直在汤问心中，她没有将他拔出来，也不愿轻易去触碰。
高三她没考好，就复读了一年。在那个陌又熟悉的环境里，怀着某种绝望的信念在念书，很多事情也渐渐看淡，没有办法再像高中时候那样允许自己怀着那颗少女般的天真了。有时候在外面自己经历了一些事情，很多习惯很多感情都会变，她自己都不相信，事到如今他还会像当初那样，傻傻的去喜欢同一个人。
“我也并不希望你住过去。”只是有些事情不能这么任性。自己的爸爸再不像个爸爸，也是亲的，他怎么会真的希望他们离婚？只是事已至此，如果能让事情往对大家都好的地方去发展有什么不好？
最重要的是，汤问需要离开这个家，离开这样一个环境，她应该理解所谓家的真正含义，他希望她能在自己创建家庭之前明白什么是家庭，也知道她需要一个怎么样的家庭。
“你呢？”汤问抬头问他，语气里并没有多少期待，“你会过去住吗？”
“会。”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这样的坦白直爽反而让她说不出刻薄的话来。
“妈很不容易，我不想让她觉得自己结个婚就失去了两个孩子。”汤峪说得语气淡淡，不知是疲惫还是已经再无多话。
“那爸呢”他就忍心让爸离个婚就失去一切吗？
“爸跟妈不一样，妈很敏感，容易想太多。”
真是孝顺的儿子。即使经历过去种种他还是能这般为她着想，竟真的如他所说，一点怨恨也没有。
汤问又伏在桌子上，将头深深埋进臂弯里，露出两个眼睛，窗外灌进来的风始终有点冷冷的。这一片并不在镇中心，所以窗户外面除了沿着河边有一排长长的路灯还算整齐之外，其它的灯光高高低低明明暗暗看起来很杂乱。在一片溟蒙灰暗的夜色之中竟像极了星星，一闪一闪的，这个小镇的万家灯火，以前从未仔细的看过，现在发现自己只能这样远远地看着之后，才渐渐明白这些在狭窄的窗户之中闪着的微光所代表的真正涵义。
房间里不怎么明亮的灯光像往昔的记忆一样给陈旧杂乱的房间抹上了一种温暖的色调，汤问抬头看上面的书架，在那些堆放杂书的地方仔细地搜索着，汤峪从小就十分痴迷汽车，这满柜子的的书基本上是一些汽车杂志，以前本来是本着奚落嘲笑的心态考他的，却十分惊奇地发现那个在她眼里毫无特色，其貌不扬的汤峪居然真的可以把他看过的每本汽车杂志的所有车型，特点，功效，设计师等等都背下来之后，她一度对他惊为天人。以前只知道汤峪记性好，小小年纪课文看两遍就能流畅地背下来，但从来没想到好到那么令人发指的地步。
这些所有的汽车杂志还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起，只是发现《格林童话》和《安徒生童话》不见了。那是她小时候最喜欢的书，她一遍又一遍地问汤峪喜欢哪本，汤峪本来什么都不喜欢，但是在她长期口水战的冲击下，便随口说了自己喜欢《格林童话》，还堂而皇之地说出一大堆原因，比如它简洁明了，生动逼真，爱憎分明，汤问信以为真，但她喜欢《安徒生童话》，后来绞尽脑汁也没有为自己找出一个官方的原因。因为汤问的较真，以及那时候的小孩子气，他们近乎偏执的想让对方接受自己的意见，汤峪总是可以滔滔不觉得列出很多，可是她就不行，即使是像温暖这样的字眼也是在很多年以后，一遍一遍的读，想起当时痴迷地读着故事的自己，以及那时跟自己同样执着的汤峪，才幡然觉得那么多年以前，在她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受到了，那种在残忍的生活中一直存在着的温暖，就像《安徒生童话》那样，也许到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公主会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化为海上的泡沫，可是付出的那种爱依然让人觉得温暖。
她不记得自己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了，但久得好像自己已经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可能下辈子还要在这里继续住下去。汤峪不会明白，这个房子给过她怎样的归属感，因为他们一起在这里长大，一起在这里经历了那些美好和不美好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相聚
第二天汤峪起得很早，汤问由于晚上“忧思过重”第二天十点多钟才迷迷糊糊地醒来，十一点在汤峪忍无可忍的咆哮声中神思恍惚的起床刷牙漱口。当习惯性的去打开冰箱的时候才发现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在这里。”汤峪几乎是对她绝望了，真的不知道她这个大学是怎么读过来的。汤问循声看过去，在客厅的茶几上摆了一些早餐，包子油条豆浆。
“你买的？”她明知故问。
“你以为呢？”
作为堂堂的汤生财，他怎么会不知道他冰雪聪明的女儿饿了会自己去买早餐呢？所以从小到大也只有汤峪好管这种闲事。
……
汤峪走后，她一个人看着一推吃完的早餐不知道该干嘛，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想起现在中午了，应该出去买点吃的。
从家到超市或者菜市场的路闭着眼睛都能走到，如果赶的话十五分钟可以到，不赶的话二十分钟也够了，她属于那种好吃懒做，推卸责任的人，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手艺，当初妈妈炒菜抄到一半，让她去买个姜蒜回来，她都是借口自己作业太多推给汤峪的。如果就是在楼底下买包盐，那么一定就要积极主动的承担，因为那样才有借口说上一次我已经去了，这次该轮到汤峪了。
现在看起来那些幼稚可笑的小心机，当初却总是让她觉得自己占了莫大的便宜。
将近年关，街上行人却不多，天气寒冷，却从没看到过一场像样的大雪。偶尔会从远处传来寒鸦的啼鸣，落在城市的上空，飘散不去，像笼罩在城市上空的无形的浓雾，让人觉得压抑和毫无有来的悲伤。街边的房子有些老旧了，高高低低不过四五层，以前从没仔细看过，在外面见了几年的高楼大厦之后，才发现原来这个小镇竟破旧成这个样子。这样的街景，独自走在这样的寒风里难免心生萧条。
也许是因为在这个地方过了将近20年的关系，她竟没从这样脱漆掉色的老旧房子中看出荒凉破败，它们好像静守在时空隧道里的老者，饱经沧桑，却慈眉善目的站在那里，看着她一路走来。好像只要有它们在，过去的岁月，那些记得的抑或淡忘了的都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