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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路行-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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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绝境边缘的迟秋,这才盼到了预期之中的裁决。
  薛适自知,对于莫闲的爱,他不及迟秋。那种几近痴狂的投入,是薛适无法匹敌的。
  莫闲初患肾病时,他曾向薛适发短信报备,说迟秋要来医院看他。几乎是在莫闲病倒的第一时间,迟秋便奔赴了医院。薛适并不在意,也不曾多想,只是不知道迟秋的反扑,会持续几波。
  六月上旬,莫阿姨离开了北京。莫闲与薛适别过她,虽有不舍,但各自也隐隐透着一股轻松,起码不会再因还害怕将尖锐湿疣传给她而提心吊胆了。
  随后,薛适回到学校,迟秋便偷偷找了莫闲一次。
  据莫闲交代,迟秋索吻,莫闲竟将薛适得病的事告知对方,以此为由回绝了。迟秋说不在乎,两人便吻上了,别的什么都没干。薛适听罢,竟颇为宽心地将此事忘却了。
  过了半月有余,薛适在学校时,收到了莫闲这样一条短信:
  迟秋今天找我来了,说自己得了尖锐湿疣,问能不能暂住在我家里避一避。
  薛适看过后,顿时懵了。他定是排斥迟秋的,但也总隐隐觉得亏欠对方。而今,因为自己的缘故,让迟秋染上性病,便令他更加难以释怀。况且,尖锐湿疣的潜伏期相对较长,若论确切的感染日,也应该是莫闲与迟秋三月三十一日诀别那天。莫闲是出轨的一方,然而他粗心大意,怎会有保护迟秋的心思,定是发生了性关系,又不曾戴套,才招此祸患的。
  对于迟秋不厌其烦的反攻,薛适本就愧疚,自然也无心应战。他只是觉得泄气,碍于莫闲这种半推半就的软弱态度,他不禁懊丧,心内情绪,已是复杂到了极点。
  好在,莫闲犹豫许久,还是回绝了迟秋。日后,就再也没有此人的消息了。每当莫闲提起迟秋时,薛适虽厌恶,但也总会感到丝丝的愧疚绕上心头,难以消除。
  莫闲患了慢性肾病,医生叮嘱他要限制房事。薛适得了尖锐湿疣,也暂时断绝了性…
  爱生活。两个病人,伤了各自的命根,他们紧紧依偎,互相舔着对方的伤口。
  那段时间,薛适总觉得生活十分艰难,学校与家里都要顾到,还要装出平安无事的样子。心底积攒的压抑,令他渐渐不堪重负。
  唯一能获得平静的时刻,便是和莫闲腻在一起,俩人聊聊天,玩玩游戏,一起下厨做饭,内心总会得到些莫名的满足。
  二人互相照顾,互相扶持。薛适负责家里的卫生,准备每日的饭菜,尽量迎合着莫闲的口味以及他的身体状况。每晚临睡前,莫闲在薛适的患处抹药,还总开一些不着边际的玩笑,逗薛适开心。
  有时想想,得病不是一件坏事。它是一种征兆,提点着人们去纠正往日错误的生活习惯,逼迫着你去爱惜自己的身体。莫闲与薛适,渐渐懂得了心态的重要性。面对疾病,积极治疗,其他的,就不要多想。心中越有负担,病情就越是严重。俩人终日傻呵呵地过活,几乎是到了没心没肺的境界。
  那段时间,薛适需要回医院定期复查。他很害怕那个地方,莫闲便次次都陪着他。
  负责治疗薛适的大夫柳杨,态度始终和蔼,这让薛适倍感欣慰。数月后,患处已被治愈,惨不忍睹的后身,也恢复了原貌。而后几次复查,柳杨用某种造型奇特的透明工具细细检查了薛适的直肠,确认没有病变反应,才使莫闲和薛适放下心来。
  情绪平复之后,薛适才有心偷偷观察了大夫柳杨。他有一张国字脸,眉清目秀,鼻挺唇薄,面色红润,肌肤细腻,一看便知他善于调理。除却那顶平头,发丝稍显稀疏,透出了些许年岁,不然真会被他的容貌误导。走出医院,薛适总夸说柳杨样貌英俊,莫闲则频频讪笑,对薛适的怪异品位深表鄙夷。
  仅仅治疗了一次,薛适的病情就再也没有复发过。奇特的是,莫闲也完全没有被感染的征兆。亏得两人每晚临睡前还总是仔细查看,疑心阵阵,到头来却白费了那些功夫。莫闲总摆出一副欠抽的样子,自诩说那是老天爷可怜他这个宽厚善良的男人,才让他免受于薛适的侵染。
  


☆、掩耳探铃

    自那次傅雪萍在电话中歇斯底里地质问儿子身旁的人是男是女之后,她便再也没有任何冒失激进的言辞举动了。傅雪萍看似沉静,却让薛适心慌意乱。薛适总在揣测,作为一名同志的母亲,她的心境该会有多么艰难。
  关于自己的性取向,薛适从未向母亲提起过一丝一毫。他谨慎保藏着自己收集来的影片与书籍,竭力隐瞒着每段感情的伤怀与痕迹。每每与父亲交谈,他便套上严密的伪装,大言不惭地讲述着自己与众多女性接触过后的风流感悟。
  薛适挥霍着麻痹至深的谎言,将自己也欺骗得如痴如醉。每当得意忘形之时,无意间瞥见母亲,她那双平静的眼眸深邃无比,就像一把利刃,将薛适遮羞的伪装都割扯得丝毫不剩。
  母亲已经猜到我是同性恋了吧?
  薛适总是看着母亲,这样惊恐地怀疑着……
  已记不清是哪天了。薛适独坐在小屋的电脑前,母亲便蓦地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了身后的单人床上。
  傅雪萍闲话家常似的说:“我们单位有一个同事,前几天去澳洲玩儿了一趟……”
  “哦?”薛适敷衍着回应了一声,听得母亲的话题,只是与旅游相关,心中便稍稍踏实了些。
  背后,傅雪萍竟这样欢畅地说道:“那个阿姨就跟我讲,她去玩儿的时候,遇到了同性恋大游行哟!”
  “嗯哼?”薛适佯装没事,脊柱却阵阵发凉。
  “就说那边的同性恋都是很壮的那种肌肉男,一个个都穿着紧身的小背心,颜色还特别鲜艳。那阿姨就说,一片花里胡哨,还挺好看的……”
  薛适继续玩电脑,没什么反应,总觉得母亲是在故意撩拨自己。
  见儿子没甚兴趣,傅雪萍便又补了一句:“你说,为什么有的男人就喜欢男人呢?怎么这么怪呀……”
  薛适始终没回头,只假意讪笑道:“人家喜欢人家的,又没碍到你什么事儿……”
  傅雪萍起身,幽幽地走出了房间。薛适呆愣地坐在那里,只觉浑身的冷汗都没有出透……
  某天,母亲又笑呵呵地接近了。薛适假装不睬,心里却做好了缜密的防备。
  傅雪萍小步靠近,调皮地说:“哎呀,我跟你讲,我们办公室那个小姑娘,新认识了一个小伙子,说那小伙子特好,特有气质,温文儒雅的,俩人就一直接触着……最后你猜怎么着?那丫头跟我说啊,说那小伙子呀,是……”
  同性恋吗?
  薛适挑起眉毛等着母亲的后话。
  “是Geen!”傅雪萍
  看着儿子,欢欣鼓舞地喊道。
  “Geen?”薛适紧皱眉头,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傅雪萍眨眨眼,呆呆地回:“啊?不是这么念的吗?”
  薛适故作镇定,反问道:“她是说Gay吧?”
  “啊!对!就是这个!”傅雪萍撑大双眼,放射着好奇的光芒,说不清她是装傻还是真傻。
  “同性恋是吧?”薛适仍不看母亲,却被逗笑了,转而回应道:“男同性恋是Gay,女同性恋是Lesbian。”
  “噢嗯……”傅雪萍将将仰起下巴,半眯双眼瞄着儿子,嘴角诡异地提起一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薛适快速瞥了一眼母亲的坏笑样,内心五味杂陈,却仍故作镇静。
  傅雪萍慢慢转身,摇头晃脑地走掉了。薛适苦笑地看着她的背影,回想着她一次次愈趋直白的进攻,只觉得难以抵挡,压力倍增……
  子女毕竟是从母亲身上活生生掉下来的一块肉,纵然百般隐瞒,却也躲不过母亲细腻的感应。
  当母亲对子女的性向产生了些许怀疑时,她的内心会有多么矛盾?在反复猜测与自我麻痹之间反复拉扯,忍受着好奇的煎熬,却又恐惧得知真相的确不堪。
  同志母亲们,谨慎地试探着子女,却又捂着自己的双耳,以防任何恐怖的信息将心中构筑的幻象击溃。或许,最终,她们都败给了同志子女的谎言与伪装,只能心安理得地摒弃自己的猜测,继续着自欺欺人的虚伪生活……
  


☆、致死的温柔

    薛适总是惦念不起父亲,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二零零八年初。
  某晚,莫闲家,薛适接到了表姐打来的电话,对方告知,说薛适的父亲,开车撞树上了,脑部外伤,缝了很多针。
  薛适听罢,很是疑惑,想说凭父亲的车龄,撞树上这般愚蠢的事情,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受伤之后,薛勤胜暂回至文竹园休养,薛适遂即刻赶往,前去探望。
  一进门,便见到了请假在家的母亲。
  傅雪萍低声说道:“先别告诉任何人啊……你爸,不是撞车,是被人砍的……”
  薛适并不吃惊,蹑手蹑脚地推开了小屋的房门,见父亲平躺在床上,头顶裹着厚厚的绷带,各处都浸着斑驳的血渍。父亲平缓的鼾声略显压抑,看上去是睡着了的,只是眉宇间仍紧紧皱着,仿佛他置身的梦境,都充满了刀光剑影。
  之前提过,薛勤胜在丰台区的某处开了一家餐厅,起初生意红火,而后渐渐走了下坡。薛勤胜也无心经营,只将大小事务交给了自己的一众心腹,他却终日与当地的赌徒们混在一起,肆意放任着独自的快乐。
  薛勤胜就住在餐厅,狭小潮湿的办公室便是他的家。薛勤胜,傅雪萍,薛适,各自背负着各自的凄苦,没有正常家庭那样看似热络的表面,只是各自过着各自的日子。
  最终,餐厅经营一年后,不知是因为薛勤胜的精湛赌计,还是他长久以来的霸强刻薄,地头蛇终于忍无可忍,唤来了两个小弟,于深夜闯进了聚赌窝点,在众目睽睽袖手旁边之下,一刀划过了薛勤胜的后背,一刀劈露了薛勤胜的头壳……
  那之后,餐厅便关门了,服务员们各自寻了出路,薛勤胜回了最初的起点,文竹园。
  这是他年轻气盛时鲜少关心的角落,在这里,傅雪萍将儿子艰辛地拉拔长大,薛适躲在阴冷的夜里,惶恐地防备着母亲的嚎叫……
  如今,薛勤胜带着血淋淋的伤口回来了,他曾那么风光过,却始终脱不开赌徒的落魄下场。天命之年,他没有房产,没有属于自己的安身之所,只得回到了文竹园,回到了妻子参加工作之初,单位分派给她的这偏僻角落。
  薛适儿时积攒的强烈仇恨,早就消散了。心中所剩的,只有悲悯。
  清明时节。
  周五,薛适与莫闲告别,他骑上自行车,从地铁七号线的西端向东行进,骑到九号线的交汇处,再向北,行至终点,回到了文竹园。
  进家门,浑身是汗的薛适卧在了沙发里,他大口吞下了一杯白水,继而望向屋内,喘气发呆。
  即刻,父亲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他拎着一袋子蔬菜,见到薛适,随口问道:“刚回来呀?”
  薛适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薛勤胜眉宇紧皱
  ,他单单伸出食指,比向四周,严厉责备道:“家里这么乱,你眼里就没活儿吗?”
  浑身酸软的薛适也懒得辩解,他费力站起,抚平床褥,清掉父亲的烟灰及垃圾,扫地墩地,依父亲的指示将蔬菜洗净切好。罢了,薛适走回卧室,只见父亲异常疲惫地躺在床上,眉头的疙瘩像是被粘住了一样,舒展不开。
  薛勤胜头顶的绷带已经取下了,脑后那条十余厘米长的深邃伤疤被他压在了枕头上。薛适悄悄走近,偷偷观察,见父亲的板寸短发,黑白相间,脑顶露出的刀疤前端夹杂着血块。那褐色血块之间,分明藏着两根粗黑的线头,光是看,便令人觉得头皮发麻。
  蓦地,薛勤胜就睁开了双眼,他的眼中布满血丝,神色已不如当年那般骇人了,如今只透着一股高傲的凄苦。薛适赶忙后退两步,回避着父亲的视线。
  薛勤胜干咳一声,用发浊的嗓音问道:“都收拾完了?”
  薛适点了点头。
  接着,薛勤胜闭上眼,竟这样没来由地,缓缓说道:
  “儿子,你长这么大,也没跟爸妈好好聊过你的生活……”
  薛适只轻声一笑,不敢接话。自己与父亲,是完全相反的两种人。父亲心直口快,薛适讳莫如深。听得一句开头,薛适恐怕父亲又会说出什么话来,便转过身,作势要走。
  “你别走!我没说完呢!”薛勤胜命令着,直等儿子站定了,他才继续说道:“有时候我跟你妈就在猜,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到底过着怎样的生活……”
  薛适听着,双手握拳,焦灼难耐。
  父亲闭着眼,抬起一只手,像往日那般,似无重点地说道:“有时候我们俩就猜吧,说你是不是吸毒了。也不像啊。虽说你没什么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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