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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色倾城-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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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永昭宫过去到明昧殿并不远,走走一柱香的时间就可到了,这条路本是走惯的,没什么特别,但一路所见的宫女太监却令拂晓皱起了眉。

他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仿佛在讨论什么事,一看到她过来又连忙装着什么没有,规规矩矩请安,但一等她走开,又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甚至还在后面偷偷打量她。

拂晓蹙一蹙眉,脚下一转,走入一处偏僻阴凉的地方,在寻了个地方坐下后,她把小祥子叫到跟前,示意他将手中东西交给随月后道:“你是刚跟在本宫身边的,旁人不认得你也不会防着你,你速去打探一下,看一路上那些宫女太监都在本宫背后议论什么。”

小祥子答应了一声,小跑着走了,直等了半个时辰,方见他神情怪异地回来,站在那里吱唔了半天没说。

随月瞪了他一眼道:“有什么话还不快说,主子面前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被她喝斥了一句小祥子才小声说道:“宫里……宫里传言说……说……说公主不是……不是……”后面的话实在太过危言耸听,小祥子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说本宫不是什么?”拂晓冷冷问道。

“说公主不是皇上的血脉,是碽妃娘娘从外头抱来的。”小祥子见挨不过只得小声禀报。

拂晓已经猜到流言内容不善,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当即悚然变色,狠狠一拍旁边的石桌怒斥道:“大胆!”

小祥子慌忙跪下:“公主恕罪,这话不是奴才说的,是听那些宫女太监说的,绝无半句虚假。”他就是担心公主发火,所以才一直不敢说出口。

混淆皇室血脉,那是极恶之罪,一旦查实,所有与之相关的人统统都要人头落地,还要诛家灭族。

流言猛于虎,面对时时刻刻在耳边的流言,就算一开始不信,日子久了也会禁不住有所动摇,从而对流言的内容半信半疑。

朱元璋也许是个雄才伟略的君王,但拂晓清楚,她的父皇疑心重杀戮也重,是个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肯放过一个的主。

如果流言有朝一日传到他耳中……想到这个可能,即使拂晓也不禁打了个寒战,从未有过的恐惧像一颗毒瘤,在心底不断生长,将她紧紧缠绕,直欲窒息。

散布这种无中生有流言的人,其心当真是歹毒至极。

冰凉细长的手慢慢蜷起,指甲划过坚硬的石桌时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如数九寒冬一般的眼神又一次落在小祥子身上:“可知这流言是从何处传出?”

“奴才也问了,但是他们你推我,我推你,都说不清楚源头在哪里,只知昨日几乎是一夜之间,这个流言就从无到有接着传遍后宫,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她怒极以笑,阴**:“所有传递这个流言的人都该杀!本宫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拿本宫当嚼舌根子的由头!”

随月见其双手越越紧,唯恐伤了自己忙劝道:“这些人除了嚼舌根子还懂什么,不值得公主跟他们置气。流言终是流言,变不得真,大家都清楚您是真正的龙子凤孙,金枝玉叶。”

拂晓默默起身,头顶是已过花季,繁茂青翠的海棠树,阴冷面容隐在层层叠叠树叶阴影中几乎看不清,双手在身侧不断握紧松开,终是深吸一口气道:“你会这样说只因你不懂得流言之可怕,本宫固然不会和他们置气,但这件事却不得不查。”她目光一扫跟在身后的那些人道:“你们都听着,从今日起,不论你们用什么方法,都要尽快给本宫查到此事的幕后主谋。”

“是!”见她说得慎重,随月等人均是心中一凛,连忙齐齐应声。

她不知道流言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但她明白,她必须要遏制,在这个多事的时候,她绝不能让自己莫名其妙栽倒在流言上。

带着这个心思,拂晓留下一众侍从,独自踏上了明昧殿的台阶,守门宫人早早得了康海传达的口谕,所以未加阻拦,任由着其一路走到里面。

在偏殿中她见到了久久未见的碽妃,清瘦了,所幸精神尚好;未语,泪先下,拂晓记不清自己已经多久没在母妃面前落泪了,不论多么艰难困苦,多么不甘不愿,她都从不在母妃面前落泪,因为那样会令母妃难过。

而今,这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原来她也有无法控制情绪的时候,明明来之前还跟自己说过,一定不能哭的……

碽妃亦是热泪盈眶,快步上前欲要将一年多未见的女儿搂住怀中,然在距离拂晓几步之遥的地方她却生生止住了脚步,双唇紧抿,将那股喜色生生压抑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怒色,她背过身冷冷道:“出去!”

这样巨大的反差,拂晓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上前去拉碽妃的袖子,“母妃……”

手刚碰到杨桃色海水纹衣袖就被一股大力甩开,伴之而来的是两个与刚才相同的字,“出去!”

这两个字像一把铁锤狠狠砸在头上一般,令她头晕目眩难以站住脚,幸而随月见着不对赶紧上前扶住,才避免她摔倒于地。

“母妃,出什么事了吗?”拂晓不解地看着那个笔直而微微颤抖的背影,自她懂事起从未见母妃用这么生硬冷淡生气的口吻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话。

一直背对着她的碽妃平执的双手抬了抬,转过身冷笑道:“出了什么事你不是最清楚的吗,何必再来问我这个不中用的母妃!”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刀一样狠狠戳进拂晓胸口,连呼吸都带着痛栩楚,颤颤道:“母妃,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素来平和无争的面容上头一次浮现怒容,以往就算被人怎么欺负也不曾有过,她一指身后的近秋道:“本宫当初让近秋跟你说过什么?梅香是本宫所杀让你不要再查下去,你呢?你听了吗?你以为本宫被困在这里就不知道外面的事了吗?”声音渐扬渐高,怒容亦越来越盛。

“本宫说过你若不听本宫的话,本宫就不认你这个女儿!”一个接一个字在在碽妃苍白颤抖的唇下组合成最冷漠最伤人的话。

正文 第五十一章 流言(3)

第五十一章 流言(3)

拂晓怔怔地站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来,她当然记得这话,但万万没想到母妃竟然是认真的……

近秋看着不对忙上来陪笑道:“娘娘消消气,有什么话慢慢说,公主难得能进来一趟,你还真准备就这么把她骂走啊?!”

“不孝女本宫有什么可见的,让她现在就走,本宫一刻也不愿意多看。”她言语冷淡地说道,却在转身的时候眼泪无声而落,透明的液体在漫出眼角时剧痛欲裂。

明明心疼,明明不舍,为何还要故意如此?近秋不懂。

明白了母妃是因此事生气后,拂晓强挤了一个笑容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母妃是从哪里听来的话,自上回近秋来过后儿臣就没再查过梅香之事,整日都陪着安南王子游览京……”

后面的话被响亮清脆的巴掌声打断,掌心连着手指在拂晓脸上重重掴过,无名指上翡翠戒指清冷坚硬的指环几乎刮破了她吹弹可破的肌肤。

“还在骗我!”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从那素来温和连大声说话都不曾有的妇人口中说出,手紧紧按住剧烈起伏胸口,仿佛不这样,极怒的心就会从那里蹦出来!

直到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拂晓犹不敢相信刚才的事是现实,母妃……居然会动手打她?从小到大,不论她做了什么令母妃不喜的事,母妃都只是默默叹气,从不曾责骂过她一句,现在……现在居然为此打她巴掌?!

碽妃不无心痛地看着尚怔在原地的拂晓道:“你若没有查下去,那流言从何而来?你告诉我,告诉你母妃我,流言从何而来?!”气息急促的难以喘气,令她不得不大口大口吸气,近秋一旁干看着不急,不敢也不知如何劝。

“你以为本宫被关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拂晓,你忘了这里是后宫吗?最不乏是非的地方!在这里有的是人将流言传到本宫耳朵里。”望着拂晓半边通红肿胀的脸颊,碽妃心如刀割,但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她必须要狠下心肠。

稍稍缓了下紊乱的气息后,她一字一句道:“你若还想认我这个母妃就到此为止,不要继续追查莫须有的事,否则……”狠一狠心冷声道:“否则本宫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无处不在的空气一下子从身边抽离,留下的是窒息之感以及附骨之疼,她终于难以支撑摔倒在地,近秋下意识要去扶,却在经过碽妃身侧时被紧紧抓住,“等她想明白了再扶不迟。”

夏日的明昧殿里,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炽热的日光从破损窗纸中射入,照在身上火烧火燎的疼。

泪,毫无征兆的盈满眼眶,眼见就要落下,她却仰起头努力将眼泪逼回眼底,随之而来的是一抹凄凉到绝处,也悲痛到绝处的笑容……

“不查下去……”声音从她喉间轻逸而出,飘渺如天边薄云,仿佛风一吹就会逝去。

碽妃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得她后面骤然拔高的声音,“不查下去难道任由母妃被父皇废黜?然后疯死在冷宫?!”

“不!”这句话给了拂晓再度站起来的力气,虽然很艰难,她努力撑起双腿直视惊怒的碽妃,“就算母妃真要怪我,就算母妃真不愿再认儿臣这个女儿,儿臣也要查下去,一定要还母妃一个公道。冷宫……那不是母妃该去的地方……”

“你!”碽妃气结之下再度扬起手,尚未挥下便被近秋死死拦住,“娘娘不要,公主她,她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她的目光在瞬间凌厉如刀锋,令近秋生出一种难言的恐惧,从不知碽妃竟有如此狠厉的一面,“我看她是存心想气死本宫!”

这样的言语令一再努力保持镇定的拂晓露出悲伤之色,她退后,她摇头,却始终不肯妥协,“哪怕母妃从此恨儿臣一生,儿臣也不会让母妃疯死冷宫,儿臣要母妃好好活着,好好享受您应得的一切荣华富贵!”

碽妃默然无语,良久,忽地卸了那重冷冽,放缓了声音道:“拂晓,就算母妃求你,不要再插手梅香的事,再查下去对你对母妃都没有好处。冷宫而已,现在的明昧殿与冷宫有何区别,母妃答应你,为了你和棣儿,母妃绝不会疯更不会死,一定好好活着。”

在碽妃的手碰到她前,她先一步退开,以狐疑目光望向前后反差极大的碽妃,“母妃,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梅香以及那件十几年前的事?”

碽妃猛地打了个哆嗦,深切的骇意从眼底浮现,如此,看拂晓的目光更见悲哀,口中只是说,“我不知你在说什么,总之你听母妃的话就是了。”

拂晓默默无语,母妃的态度已经足够说明一切,十几年前定然发生了没有记载在册但影响深远的事,梅香显然是知情者,但是她死了;母妃似乎知道,却只字不肯透露。

适才的那一巴掌震松了别在鬓边的芙蓉水晶珠花,而今低头之下珠花从发间滑落,在碰到青砖地时发出悠长的声响,俯身捡起之余从梅香屋中搜出后一直收藏在袖中的布块不甚掉落。

近秋眼尖地看到布块上的花纹及内外颜色,当即惊呼道:“咦,这不是当年公主出生时包裹的襁褓吗?后来不见了奴婢还找了好一阵呢,怎么此刻会在公主手里?”

碽妃神色一变,难以言喻的复杂在眼中闪现,她以轻微颤抖的双手取过拂晓手中的襁褓轻轻抚摸,再好绸缎、绣线都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得陈旧,可是人的记忆却可以历久如新,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日……

“你……从何得来?”她已经尽量保持了声线的平稳,但还是泄了一丝激动在里面。

拂晓将珠花插回鬓发后道:“儿臣从梅香住处的窗框缝内找到,若这是儿臣的襁褓,她为何要偷走,还收藏的这么严密,一藏就是十七年。”

抚过光滑缎面的手微微一抖,下一刻已是淡然道:“也许梅香只是许久之前不甚将它卷到窗缝里然后就忘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何况你小时候那么多襁褓,近秋也许记错了不是这块也说不定。”话虽如此,她却始终握着那块襁褓不肯松手。

她越这样说,拂晓心中的疑惑就越大,事情变得愈加扑朔迷离,真相被牢牢掩藏在迷雾之后,越靠近雾就越浓。

她沉吟片刻,从碽妃手中拿过那块做工精细的襁褓,日色下脸上的指印赤红如火,她的声音执着而坚毅,“进来这么久儿臣该告辞了,希望儿臣下回再来的时候母妃已恢复自由身!”

“至于那个荒诞不经的流言,母妃实无必要在意,流言终归只是流言,伤不到儿臣!”

“你不懂。”碽妃一昧摇头,望向拂晓的目光哀恸难明,“身在宫中何来自由可言,左右都是禁足,只在于禁的范围大小罢了。”

拂晓不置一词,转身离开时她看到院中因无人打理而一派破败之相的残花落叶,愈发显得此处失势冷落。

母妃知道的,她会查出来;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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