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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第-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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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就让婚姻继续苟延残喘吧。
门第 第二部分 门第 第四章(9)
罗锦程抱着兜兜闹腾,兜兜被他的胡子扎得有点儿恼了,推着罗锦程的脸不让他扎,要下来。罗锦程偏不。兜兜一折腾,就把他的眼镜给拉下来了。
一个镜片碎了,四分五裂地躺在地板上,反射着微寒的光芒。兜兜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很麻利地从爸爸腿上溜下来,一溜儿烟似的扎进奶奶怀里,用怯怯的目光偷窥着罗锦程的反应。
罗锦程愣了一会儿,从地上捡起眼镜,擦了擦,又戴上。只有一个镜片的眼镜让他看上去很滑稽。
柳如意也从厨房里出来了,她恨恨地看着兜兜,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这一刻,她对兜兜是充满了真实的恨意的。她盼了多久才盼到罗锦程回家吃饭,才盼到有这样一个让兜兜扮演亲善天使的机会,去弥合她与罗锦程之间的鸿沟。却不曾想,这弥合竟成了撕裂。
她一把拽过兜兜,手还没扬起来,兜兜就咧着嘴巴哭了。他惊恐地闭着眼睛,眼泪滚滚地流下来。妈妈又把兜兜拽回去,说:“吓唬孩子干什么?他又不是故意的。”
柳如意的手就空了。她微微张开着的手摆在空气中,空空的,心酸的泪在眼里打转。
好生生的一顿合家欢晚饭成夹生饭了。
罗锦程见状忙说:“没事没事,我车里还有副备用的。”说着就要起身下楼去车里拿。柳如意像是一下子得到了提醒,嘴里嘟哝着:“你等等,楼上好像有一副,我差点儿忘了。”她就跑上楼去了。不一会儿,就听楼上传来隐约的拉抽屉、翻东西声,声音一消停,她就跑下来了,把一副眼镜递给罗锦程,有点儿羞涩地说:“戴戴看,是不是还合适?”她的声音里浸泡着伤感的温柔。
罗锦程局促了一下,像做了坏事非但没遭到谴责,反而被款待了的良心未泯的家伙。他讪讪地抽了一张面纸,想擦一下。柳如意小声说:“我擦过了。”就抽身去厨房了。
整个饭厅很静,罗锦程埋着头,把眼镜扣在脸上,举起一罐啤酒对何春生说:“喝酒喝酒。”
何春生虽然不胜酒力,但酒胆多少还有点儿,便和罗锦程干了。织锦见他脸红如关公了,便一把夺下来,说:“喝那么多酒干什么?”
罗锦程歪着头看她,眼中充满了无限的调侃意味。织锦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
罗锦程捏了一根牙签,转头对何春生说:“春生,和炸弹睡一床的滋味,你知道吗?”
织锦有点儿恼,又想罗锦程难得回家吃顿饭,索性不去招惹他,一个人上楼去了,看了一会儿书,估计他们差不多该吃完了时,才探出头来,对何春生说:“你过来。”
何春生被罗锦程灌得眼都睁不开了,听见织锦叫他,扶着椅子,歪歪斜斜地上楼。织锦本想和他说一下房子的事,见他喝成这样,心里早已一万个不高兴了,就冲罗锦程说:“以后你别回家吃饭了!你看你,回家吃顿饭都闹成什么样了!”
罗锦程红着脸歪在沙发上,捏着遥控器调电视。
妈妈和柳如意两人忙着把桌上的残汤剩饭收拾进厨房。织锦觉得自己不好光看不做,就让何春生上床躺一会儿,对妈妈说:“妈,我来吧,你歇着。”
织锦和柳如意洗完碗出来时,罗锦程已经不见了。妈妈正在给兜兜洗脚。织锦想起何春生醉得跟鬼似的,便榨了杯西瓜汁端上楼去,扶他起来喝。何春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织锦,又借着酒,眼都直了,说:“织锦,你真好看。”
门第 第二部分 门第 第四章(10)
织锦面无表情,“喝西瓜汁。”
何春生满眼春色地把西瓜汁喝完了,就定定地看着她。织锦低下头去,她不是羞涩,而是别扭。和何春生在一起,她总是忽略了性别。很奇怪的感觉,她竟感觉不到他是个男人,而且也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好像即便与何春生结婚,也就是两个忘记了性别的人要搭伙一起过日子而已。
织锦不愿意承受他这样的目光,就到客厅里和妈妈看电视。
妈妈看着她,叹了口气说:“织锦……”
织锦“嗯”了一声,扭头看妈妈。妈妈把手合在她手上,“没去看看房子?”
织锦说:“看了,没中意的。”
妈妈说:“抓紧时间看看,合适就买了。兄弟两个都成了家,还在一起生活,不方便。”
织锦说:“知道。”
妈妈又说:“织锦,你真的愿意?”
织锦想了想,“妈,我应该结婚了,何春生正好在身边。”
妈妈心疼地看着织锦,叹了口气,“赶快买房子,钱的事别愁,不够的话,我这里有。还有你哥,让他帮忙找找房子,看有没有认识的房产公司,让他们给打点儿折。”
织锦看着妈妈,“妈,你还不知道我哥的脾气?他什么时候为了打折求过人?”又嘿嘿一笑,“到时候,我榨他点儿血汗钱。”
妈妈拍了她一下,“没脸皮。你就知道刮你哥,这些年来,他在你身上没少花钱。”
织锦笑,“我知道。谁让他有钱来着,谁让他是我哥来着。你放心,到时候他肯定就把银子拍到我眼前了,我不要,他还会跟我急呢!我哪能不赏他这面子?”
“就你会贫,赚了便宜卖着乖。”妈妈攥了攥她的手,“你哥有心事,等你抽时间帮我问问他。”
“我也觉得。他都好几年没回家吃饭了。”
母女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织锦看了一下表,说:“我去把春生叫起来,他该回家了。”
5
这是个星期五,织锦给何春生打了电话,问他周末有没有事。
何春生还在为上次醉酒的事而难为情,一直没好意思主动找织锦,见她主动找了自己,很高兴,就问她什么事。
织锦说想和他一起去看房子。
何春生就愣了一会儿,说:“看房子干什么?”
织锦说:“买啊。”
何春生的心就乱了套。天啊,他在心里飞快地祈祷:织锦不是要求他买一套新房和她结婚。他顿了半天,不知怎么回答才好。那边织锦急了,催他:“问你呢,你说话。”
因为是要去看房子,心里没底的何春生就不敢贸然答应,只磕磕绊绊地说周末是超市最忙的日子,怕是不能休息。
织锦说:“那就算了吧,我自己去看。”
何春生扣了电话,想也没想,就飞快地给哥哥打了个电话。听声音何顺生又喝酒了,在那边喊:“你大声说,我听不见。”
何春生就大声喊:“你都醉成这样了,我还说什么说!”
一个下午,何春生心里没着没落的,一想到织锦说的买房,心就毛了。好不容易挨到下班,他飞快地回了家,见李翠红在厨房里忙,就悄悄地把母亲拽到一边,低声说:“织锦约我去看房呢。”
“看什么房?”母亲冷不丁说。
何春生垂头丧气地说:“不知道呢。妈,这些年我把工资都交给你了,你帮我存了多少了?”
母亲抬了抬眼皮,“够买一间厕所了。”
就听李翠红说:“妈,你快别‘老皇历’了。你以为现在的新房像咱这楼似的,窄得能塞进个屁股就叫厕所啊?现在的新房,没十个八个平方那叫厕所啊?”说完,又看何春生,“你打算买了房再结婚?”
门第 第二部分 门第 第四章(11)
李翠红一插嘴,何春生就不想多言语了,耷拉着脑袋看电视。见他这样,李翠红急了,以为他是在纠缠着母亲要钱买房结婚,渐渐意不平起来,然后愤怒起来,把手里的土豆丝往饭桌上一拍,就探着头往楼下喊:“何顺生——何顺生——”
何顺生正和几个男人在院子里玩扑克,听李翠红叫得急,就仰了头说:“喊什么喊?晚会儿吃饭又死不了人。”
李翠红左右看了两眼,想找东西往下扔,找了半天没合适的,就从脚上脱下一只拖鞋,朝何顺生的脑袋扔了过去,“我叫你玩,我叫你玩,玩你妈个大头!你玩得家都快被人算计空了,你还玩!”
拖鞋正好砸在何顺生的后脑勺上,他腾地站起来,正要发火,一回味,觉得李翠红的话里有话,就草草地把扑克一扔,骂骂咧咧地上楼去了。
上了楼,见李翠红泪眼婆娑地倚在一根烟熏火燎的廊柱上,就拽了她一把,“有事说事,别弄得眼睛跟尿罐漏了似的。”
李翠红抽抽搭搭地说:“春生要买房了……”
“买嘛,我还当什么大事。”
“买你妈个头!春生哪有钱?就他那几个工资,他不吃不喝攒到六十岁,能攒够一套房钱?还不是要算计我们那几个血汗钱!”
何顺生一下子就木了。是的,他知道家里没什么钱。前些年,母亲卖炉包赚的钱刚够花的。后来,四方路市场没了,母亲在楼下的劈柴院后厨陆续帮过一阵工,不仅没赚着几个钱,还差点儿把命搭上。家里仅有的不多的钱,基本上都是李翠红这些年在裁缝店里苦扒苦做攒起来的。至于何春生的工资,虽然在母亲手里攒着,但离一套房子的价钱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何顺生点上一支烟,狠狠地抽了两口,弱弱地看着李翠红,什么话都没说。
李翠红见状也不说话,回家一把抱起嘉嘉,“走,妈带你去吃肯德基。这日子过得没劲儿。你妈想开了,不能攒死赚活地留着给别人舒服去。”
何春生知道她说话给自己听,心里顿觉羞惭难当,压低了嗓子说:“嫂子,我又没说要用家里的钱去买房。”
李翠红用鼻子哼哼地笑了两下,“等到你说出口来了,我都不知去哪儿找我的钱了。”
何顺生把烟头放在地上碾灭了,进了屋,对李翠红说:“放下孩子!你发什么疯?”
李翠红白了他一眼,倔犟地往外走。何顺生厉声道:“李翠红,今天晚上你他妈的敢出这个门,就别怪我不让你进门!”
李翠红愣了一下,突然转过身,指着何顺生的鼻子破口大骂:“何顺生,我就等你说这句话来着!老娘不回来,老娘还要等你去求老娘回来!”
斗嘴,没人是李翠红的对手。何顺生干脆也不和她斗,上来就抢嘉嘉。李翠红抱着孩子不撒手。拉扯之下,嘉嘉哇哇大哭,家里一下子就乱了套。何春生冷眼一扫,就见母亲站在厨房里掉眼泪,便突觉悲凉无限,在心里狠狠地诅咒自己:穷得连个窝都没有,我他妈的结什么婚啊!我发昏犯浑还差不多!这样想着,愤怒就像风助火苗,呼呼地往头顶上蹿。他猛地把电视遥控器摔到墙上,“你们别吵了!房子我不买了,我就这样了,织锦愿意嫁就嫁,不愿意嫁就拉倒!”
家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有母亲在厨房里小声地哭。
见何春生的脸都黑了,李翠红也不再闹了,冷冷地斜着眼看了他一会儿,就把嘉嘉放下来,自己扭着进厨房去了。
门第 第二部分 门第 第四章(12)
何顺生烦躁地点了一支烟,站在何春生面前,“别听你嫂子瞎啰唆,婚还是要结的。”
何春生悲愤地瞅了他一眼,“买只猪还要准备好猪圈呢,难道我娶织锦还不如人家买头猪?”
李翠红就冷冷地笑了起来,“亏得这话不是我说的。”
何春生也觉得比喻得有点儿离谱,遂愤愤地上了街。何顺生在后面喊:“饭快好了。”
何春生恶声恶气地说:“那也叫饭?那是猪食!你们自己吃吧。”说完就出门去了。
这些年来,何春生觉得自己家的饭桌是最丢人的。是的,他不否认他们是市井小户人家,可市井人家饭桌上的内容就要苟同猪食吗?为了省钱,李翠红是什么菜便宜买什么菜,剩菜、剩饭一顿又一顿地热上来,到最后全是黑糊糊、烂糟糟连猪都不屑于扫一眼的德行,她依然热衷地号召大家把它们消灭干净。还有,自从李翠红把持了厨房主权以来,何春生就忘记了自己是生活在沿海城市。沿海城市的特点就是饭桌上经常有海鲜出没,可他们家饭桌上的海鲜不仅物以稀为贵,还没个好品相。那蛤蜊一定是被人养瘦了贱价处理的,那带鱼一定是瘦得比韭菜宽不到哪里去的,那虾一定是在市场上曝尸太久而身首异处的……
何春生觉得他们家一直在以垃圾为食。想到这儿,他觉得脸上热热的,摸了一把,是眼泪。他在栈桥的石墙上坐了一会儿,呼来喝去的风,像一些有力的手,要把他拽进海里去。他闭上眼,在心里说:把我弄下去,把我弄下去。
这憋屈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他实在不敢想象,若织锦选中了房子,来找他商量时,他说什么?难道告诉她,他没钱,这房不买了?即使他一咬牙说出来了,如果织锦问“我们结婚的新房在哪里”,他怎么说?是说租呢,还是说就是自己那间卧室兼客厅的屋子?
何春生的心乱死了,像嗡嗡地飞着一群没头的苍蝇。他低着头,往脑袋上拍了两下,忽然听到哥哥何顺生说:“总会有办法的。”
他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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