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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爱人-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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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紫抬起眼眸,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浑身散发着权欲的男人,他居高临下气势逼人,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眼带着悲悯的沉默男孩,他只要轻轻一动手指头,整个沧州城都要抖三抖,更遑论在他眼中微不足道的慕容府、济慈堂了。

 她闭上眼睛,幽然道:“您是权倾天下的统治者,有谁敢和您谈条件?”

陆洵凉凉地回答,“别人跟我谈条件,那是嫌活得太久了。”他伸手替她拢起鬓边的碎发,低低地道:“可是,你不一样…。。”

沐紫别过脸去,只觉得心如死灰一般,桌上的红烛上不断有烛泪蜿蜒流下,一层层,姿态狰狞地凝固在烛身上。

 她的发间有若有似无的香气,陆洵闻着她的鬓角,轻轻地道:“我送你的白玉簪子呢?我觉得它的颜色比较衬你……”



第二日,细雨迷蒙,一顶铺锦的暖轿将她抬进了少帅府。

 黑漆镶金扣的大门敞开着,卫兵持枪肃然列于道路两旁,她轻轻地掀开帘子,望着车窗外上下跳跃的园景,满心的茫然。

 这是她第二次被花轿抬进这个园子,上一次走的是东边的偏门,这次却是正门,上一次她在这里只停留了半天的功夫,这一次,她将在这里停留多久,半日?半年?还是下半生?

 她捂着胸口,费劲地想着,她到底是谁,是吴督军的七姨太,还是陆少帅的新夫人?

 其实,她谁也不是,她只是一个失了心的女人。

 既然没有了心,这副身躯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苏锦很快就被无罪释放了,抱香阁也得以重新开业。

 慕容府的重建比原计划要隆重得多,少帅嘉赏慕容世家行善救人的义举,特别拨下了重金进行府邸的翻修重建,并指派沧州的名工巧匠进行修缮,用料选材无不考究精致,少帅还亲笔题写 “修德敛华”四个大字悬挂在府中正厅。

 济慈堂享誉江北多年,此番少帅下令奉军的一切军需药材均由济慈堂独家供给,济慈堂所产的成药一律给予免检,此令一出令天下药局哗然,纷纷感叹济慈堂得陆少帅庇佑从此如日中天,同行再无望其项背之可能了。

 李袀一五一十地将这些事情说给沐紫听,她坐在曲栏旁,垂眸看着亭下争食的锦鲤鱼,听他说完,她将手中的鱼食全部洒进水里,起身淡淡道:“替我谢过少帅,劳他费心了。”

 “姐姐…。”李袀欲言又止,“少帅想给你一个隆重的婚礼,却被你拒绝了,你知道少帅有多伤心吗?你不知道,婚礼是一个男人对女人最大的承诺吗?这是多少女人想盼都盼不到的啊!”

沐紫疲倦地笑了笑,“是啊,我真不知好歹。”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有些恍惚地往亭外走去。

 李袀忍不住道:“少帅对你是真心的,你为何对他那样冷淡…。”

沐紫停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凉凉地道:“他能只手遮天,难道还能左右人的喜怒不成?”

 “慕容珩已经死了!”李袀大声道,“你不能老是活在回忆里,总是要开始新的生活的!还有什么人能比少帅更好更优秀呢?”

沐紫心中苦涩,不免失笑道:“是啊,还有什么人能比少帅更好呢?”

她怔然了片刻,随即走出凉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李袀的视线。

 也许,忘记,才能让人解脱,才能重新开始,也许人总是要向着容易走的方向去走。

 可是他不知道,世上有一种人,一辈子只能爱一个人,他们的心田只能耕种一次,在那之后只能荒芜,春华秋实便与他们再无干系。

 遗忘再爱是一种能力,她只是不具备这种能力。

 她想起小的时候,妈妈在庙会上给她买了一个糖人,她是那样的爱不释手,后来糖人被隔壁的男孩抢走了,她哭得肝肠寸断,妈妈说再去给她买一个更大更好看糖人,让她不要哭了,可是她依旧哭个不停。

 妈妈怎么会知道,她喜欢的就是那个原来的糖人,即使新买的糖人再大再好看,也不是她要的那个糖人。

 她从小就是个死心眼的孩子。



澄然阁在府中的西南边,有极好的阳光,屋后修竹摇曳,令人心旷神怡。

 沐紫摆了摆手,丫鬟嬷嬷们低头悄然退出了屋子。

 她缓缓地走到雕花的牙床前,忧伤地望着床上不省人事躺着的女子。

 静儿容色苍白,嘴唇上没有半点血丝,躺在那里的神态很是安静,仿佛睡着了一般。沐紫从一旁的脸盆中拧干毛巾,细细地替她擦拭着脸颊、脖子和手臂…。。

那一次的刺客是阜军派来暗杀陆洵的,却被静儿给挡了过去,射向陆洵的子弹穿透了她的胸膛,飞起的弹片插入了她的头颅,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陆洵请了全国最好的医生轮番替她会诊,可是没有一个医生能够唤醒她。

 但愿长醉不复醒,或许她的潜意识并不想醒来,不想再为眼前这些纷纷乱乱而伤神难安。

 如此也好,这样的人世,沉睡比清醒要少很多痛苦。

 沐紫淡淡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不更涨收,一更就掉收,有没有霸王出来给点温暖?

 明日你们想看的就出来了。。。。。。

一百四十二。心烬

奉军的将领们都听说少帅府上有两位夫人;一位夫人长年卧病在床,一位夫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从未在人前露过面。

 少帅出席各种仪式和宴会都未有夫人陪同;属下们不免窃窃私语;道少帅有夫人竟跟没夫人一般,遇到三两个资格老又好事的将领;便跃跃欲试想着替陆洵再牵红线,英雄身边怎能少了佳人陪伴,沧州政商各界名流家待字闺中的小姐们也都蠢蠢欲动觊觎着少帅夫人的位置。

 谁知陆洵对此事颇为忌讳;一听便沉下脸来;吓得提事之人赶紧住嘴;此后大家都小心翼翼地绕开这个话题。

 因沐紫的反对,婚礼之事一直被搁置着,至于两位夫人的位份高低,陆洵却早已想好了,他打算封沐紫为嫡夫人,静儿为侧夫人。

 沐紫闻之,轻笑了笑,不咸不淡道,“不若叫真夫人,假夫人来得更有趣些。”她懒懒地站起来,笑容凉薄:“静雅是少帅原配,与您有两次活命之恩,却要屈居侧室,好不令人心凉。”言罢转身离去。

 陆洵沮丧地望着她的背影,少帅夫人这个头衔,她浑然不放在心上,她对他永远是淡淡的,有时候她明明在笑,却遮不住眼中的冷漠与疏离。

 他却偏偏拿她没办法,他知道,她就是自己的软肋。

 陆洵讨了个没趣,便不再提嫡、侧之事。

 此后府上的下人称呼沐紫为沐夫人,静儿为娴夫人。

 这天晚上,沐紫沐浴完毕,正坐在梳妆台前梳理长发。

 外屋的丫鬟急忙来报,“少帅来了!”

沐紫心中微怔,陆洵从未这么晚来过她的房间,她搁下手中的木梳,刚站起来,陆洵已经大步地走了进来。

 他的脚步有些虚晃,挥了挥手,丫鬟们悄悄地退了出去。

“少帅…。”沐紫未及开口,唇已被他覆上,火热的呼吸扑面而来,带着浓浓的酒气。

 她挣扎了两下,却被他紧紧地禁锢在怀里,他的吻越来越粗暴,惩罚且发泄似地啃咬着她的唇。

 她被动地咬紧牙关,想要阻止他的舌侵入。他在她的唇上用力一咬,她吃痛地倒抽一口气,他不由分说地撬开了她的牙齿,火热的舌头长驱直入,带着醇厚的酒香,用仿佛要将她吞噬下去的力气狠狠地吮吸着她的嘴唇。

 她用尽力气挣扎,狠狠地向他唇上咬去,他的身体一顿,血味在口腔里扩散开来,他却丝毫不在意,啃咬的动作愈加激烈,似乎在警告她顽抗不过是白费力气。

 她的嘴里全是血腥味,感觉到他粗暴的动作下隐藏的无助和心慌,心中无端一软,停止挣扎,默默地承受他粗鲁激烈的蹂躏。

 他感受到她的顺从,慢慢平复了激动,唇舌也逐渐变得温柔,细细地揉碾照顾着她嘴里的每一个角落,忽然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向屋内走去。

 他把她平放在床上,欺身压在她身上,一边亲吻着她,一只手开始解她胸前的衣扣。

 她的心中充满着绝望,泪软软地滑落下来,象一条垂死的鱼一样一动不动地仍他摆布。

 泪水粘到他的脸上,他的身子僵了僵,忽地停下动作,她感觉到他的胸膛隔着衣服上下起伏。良久,唇缓缓地从她的唇上离开,一只手温柔地拭过她的脸颊,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她睁开眼,灯光下陆洵的脸上白得惊人,仿佛凝结了一层细小的冰霜,他转过身去,“跟我亲热就令你这么痛苦吗?”

他的语气中含着绝望,她心中莫名害怕起来,不自觉地战栗,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怔然地望着他。

他回过头来,凝视着她,眼中的悲伤让她不敢直视,他蹙眉看了一会,想辨认她的神色,最终只在她脸上找到一片木然。他心中叹息,无奈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睛里射出锋利的光芒,语气带着一丝绝决:“我会等你的,等你说愿意的那一天!”

他推门快速地离开了,她甚至都没有看到他的背影。

 沐紫从床上坐起来,抱住膝盖蜷起了身体。



盛夏的暑热渐渐消褪,一场秋雨过后,满湖的残叶,零星有三两朵凋谢的荷花浮在水面上,花瓣萎顿地耷拉着象被弄脏揉皱的粉色绸缎。

 沐紫常常一整天都在房内发呆,依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树叶一片片落下,再被风吹得到处都是。

 漫漫长夜和白天都让她心中惶恐,不知该如何打发这漫长的时光,园内的亭台楼阁都已看尽,日子象一本冗长而枯燥的书,怎么翻都翻不完。

 她每天都会去静儿房间,替她洗脸翻身,坐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

 静儿安静地躺着,神情安详看不出一点忧伤,她静静地凝望着静儿,不知道如果有一天,静儿醒过来了,她该如何跟她解释这一切。

 独自走在秋风乍起的湖边,心中空落落的,她抱紧了自己的身体仍觉得无比寒冷。

 陆洵派人给她送了一具古琴来,琴身上有漂亮的纹理,应是价值不菲的名琴,可她连碰都没有碰就扔到了一边。

 她年少时很爱荡秋千,陆洵忆及此微笑着命人在草坪上装了一架秋千,可她一次都没有荡过,秋千上积满了灰尘和落叶。

 自从慕容珩离开以后,她一次也没有梦见过他,他再也不会出现在真实的世界里,她日日缠绵床塌,只求在梦中见他一面。

 可是,他一次都没有来过。

 自从那次在慕容珩墓前吐血之后,她就染上了胸疾,起初只是早晚偶尔咳几声,到后来愈发严重,常常咳得整宿无法入睡,恨不能把心肝肺一并咳出来。她以避免打搅旁人为由,执意搬到了府里最偏远的厢房去住。

 她的胸疾益发严重,以致于后来说上几句话也会喘。

 陆洵几次欲请大夫为她诊治,却被她以自己就是大夫为由拒绝了,也不肯吃药,咳嗽的毛病就时好时坏地拖着。

 好容易咳喘的毛病刚刚好转,却得了失眠的毛病,晚上常常似睡似醒至天明,白天却昏昏沉沉,经常说着说着话就走神,自个什么都不知道,身子越来越懒,走动一下便上气不接下气。

 她仍旧每天都去看静儿,小心翼翼地照料着沉睡的她,如同照料着心底那个奄奄一息的自己。

 一日从澄然阁回自己的住处,经过花厅的时候听得陆洵的几个文人门客正在谈论着诗词歌赋,有人低声吟道“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

她骤然停住脚步,只听屋内念道:“头白鸳鸯失伴飞;原上草,露初晞。旧栖新垄两依依…”

她捂着胸口站在廊下,泪水滚落下来,心中悲伤难抑,抹了抹脸,快步离开了。

 一路逃也似地奔回屋里,坐在椅子上犹自喘息,心中烦闷难当,随手翻看桌上一本书,却是陆洵找来给她打发时光的宋词抄本。

苏轼的江城子跃入眼帘,“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眼中升起白雾,目光扫过词的下半阙,“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正是苏公梦到亡妻子临窗梳妆的情景,她心中升起无望的痛楚,“而我,日日夜夜不能合眼,竟然连梦都做不到一个!珩,你真的这般恨我吗?”她伏在桌上无声地哭泣,纤瘦的肩膀上下颤抖着。

 许是太过悲伤,是夜,她居然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

 她在淙淙如流泉一般的琴声中醒来,阳光穿过窗棂照进屋内,天空很蓝,院子里有清脆的黄莺叫声。

 她掀开丝被走下床,绕过活屏,走出屋子里。

 修长的身影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专注地抚弄着手中的丝弦,他的头顶上,一簇紫薇花含露盛开着。

 一曲奏毕,他回过头来,对她微笑,“你醒了?”

她站在没有动,不敢看他,其实,她只是不敢看他头上灼灼盛开的紫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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