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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6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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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吩咐了朱七,也不管他哭得梨花带雨,求着带自己走,不肯留下,厉中坛只管与高冒灵开了库房,把里面的纸钞分作两份,两人一人一份背了。

    把纸钞背好,厉中坛对朱七道:“兄弟,现在万不能存妇人之仁,不然到明天我们性命不保。你安心在这里陪着提辖的兄弟吃酒,我们两个收拾些手尾,去去就来。只要今夜一切顺利,以后就有花不完的钱,荣华富贵一生!”

    说完,拍了拍朱七的肩膀,厉中坛与高冒灵两人一起出了大门。

    这两个人都是奸诈惯了的,谁也信不过谁。钱分作两份各自背着,走在路上也要一起并肩而行,生怕哪个走在前面被身后的人捅上一刀,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到了自己住处的库房前,高冒灵把看库的人叫出来。这时候也没有袍泽情谊讲了,一刀结果了性命,与厉中坛进了库房,跟前面一样,收了纸钞,依然分作两份各自背了。

    出了门,两人相视一笑:“今夜倒是一切顺利,等到开了城门,我们便出城去。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尽情享受荣华富贵了!”

    看了看天上的明月,厉中坛对高冒灵道:“现在只剩下一个陶干办,他是冯士元那厮最信得过的人,每天晚上都要到我那里看几次,好像从来不睡觉的。只有结果了他,我们才高枕无忧。提辖且提起精神,灭了这最后一个隐患。”

    高冒灵看着厉中坛,指着笑了起来:“主管,看来此事你谋划已久,想得周全哪!”

    “提辖说笑,我们做着这种事,自从京师银行一说要收贷,自然就要想好退路。这半年来辛辛苦苦,给主人家赚了许多钱,连享受的时候都没有,若是就此搭进去性命,岂不是冤枉到死。就是提辖自己,只怕也早就想好去处了。”

    高冒灵打个哈哈,嘿嘿笑了两声,并不答厉中坛的话,一起向蔡河边走去。厉中坛满脸都是笑容,一双眼睛又明又亮,不但没有恐慌,反而有些兴奋。从答应冯士元的那一天起,他就在等着这一天了,只是没想到,最终的结局比自己想的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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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黑吃黑

    厉中坛呵了呵冻得麻木的双手,抬手打门,口中道:“陶干办,可是歇下了吗?兄弟厉中坛,有点小事要与干办商量,烦请开门!”

    说完,转身看看站在一边手中持刀的高冒灵,厉中坛不由又笑了笑。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答应声,不多时间,便就有脚步声传来,同时伴着咳嗽声。

    厉中坛道:“天气寒冷,干办多穿件衣服。临近新年,病了不是美事!”

    里面陶干办不住咳嗽,含混不清地回应着。

    “吱呀”一声,院门打了开来。厉中坛身子后退一步,笑嘻嘻地对出来的人道:“干办借一步说话。门口过堂风,吹着太过难受。”

    陶干办嘟囔了一声,拽了拽身上的棉袄,抬脚走出了院门。

    旁边黑影里的高冒灵看准机会,一个箭步上前,抬刀刺在出来的陶干办的肚子上。顺势一滑,身子闪到陶干办的身后,把刀抽出来,任由陶干办的身子软软地倒下去。抬脚踩住倒在地上的陶干办的脑袋,让他喊不出声来,转身对厉中坛喜道:“没想到这厮是真地病了,平时十分力气使不出来两三分,真是天助你我成事!”

    “提辖鸿运当头,兄弟沾了你的福气。把这厮的身子拖进去,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什么人。平时他都是一个人在这里,不要今天耐不住寂寞,找个小娘子来,走漏了我们的风声。”

    高冒灵答应一声,弯腰拖了陶干办的身体,双臂发力,把他拖进了院门去。

    厉中坛左右看了看,寒风呼啸的黑夜,哪里有一个人影。抬腿进了院门,顺手把门掩上,对高冒灵道:“提辖放下吧,我们进去搜一搜。清理了这里,今夜就功德圆满。”

    高冒灵心中兴奋,答应一声,把陶干办扔在地上,顺手把刀扔在一边,上前推房门。

    厉中坛也凑上前来,在高冒灵的身后伸着脑袋,口中道:“貌似里面并没有人。”

    高冒灵答应一声,正要推门进去,突然觉得腰眼处传来一阵剧痛。低头去看,只见月光下一把利刃插在自己的腰眼,殷红的鲜血正从伤口处的棉衣中渗出来。抬头看手握利刃的厉中坛,脸上犹带着笑容,一双眼睛烱烱有神地看着自己。

    看看伤口,看看厉中坛,高冒灵怎么也想不明白:“主管,你怎么做这件事?我们兄弟一起杀人越货,最重要的就是自己心齐!你这样窝里反,不怕寒了别人的心吗!”

    厉中坛笑了笑:“寒了谁的心?提辖,你连跟自己当兵多年的袍泽也杀,我取你的性命有什么奇怪的?钱两个人分,总不如一个人独得,你说是也不是?”

    高冒灵只觉得浑身力气快速速散去,脑子也开始不清醒,喃喃道:“你这撮鸟即使独吞了这些钱,又能够逃到哪里去?我这里早就有做好的调兵符令,天一亮就能逃出城去,禁军又没有人敢查。你一个看着就不是正经人的贼,还能逃到官兵追捕?”

    一边说着,高冒灵暗中动起力气,猛地抬手要抓厉中坛。

    哪知厉中坛早就防着,身子一滑,手上用力,利刃从腰滑向高冒灵的腹部。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厉中坛对高冒灵道:“提辖,相识一场,我劝你还是不要挣扎。若是逼得在下手滑,给你开膛破肚,死了尸身也不好看。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提辖还是要看开些。”

    高冒灵靠在旁边的墙上,瞪着厉中坛道:“你这厮早就想好了要自己一个人独吞?我们两人加起来有几千贯钱,怎么也够富贵一生了,多出一半来又有多少好处?!”

    “提辖,你想得差了,我虽然是穷得怕了,但并没有那么贪财。”厉中坛摇了摇头。“只是跟提辖混在一起,肯定是逃不过官府追捕的。没奈何,为了我的性命,提辖担待。”

    说完,手上一用力,刺到高冒灵内腑,看着他慢慢倒在地上。

    结果了高冒灵的性命,厉中坛把他身上的包袱取下来,一起自己背着。在院子里迎着风站了一会,叹了口气:“我自幼读诗书,满腹文章,只是因为少年无行,州里连发解的机会都没有。在这世上想搏富贵,何其难也!今天杀了你高提辖,再没有退路了。找个地方做个逍遥员外,总好过食不裹腹。只是可惜了朱兄弟,事到临头,顾不上你了。”

    说完,进屋取了一盆水来,就在院子里就着月光,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剃刀,把留了半年的胡子剃了。洗过了脸,就着水盆中照了一照,又恢复了以前的白面书生模样。

    换了长衫,把剃下的胡须跟旧的衣衫团在一起,就在房中的灶下点了一把,烧成灰烬。

    等到火烧完,里面的剩下的碎细毛发再也分不清是胡须还是头发,厉中坛笑着摇了摇头:“那度牒本就是为高提辖准备的,可怜那厮竟然认我会去当和尚。好笑么?有了这么一大注钱财,正该花天酒地,什么不好做去做个秃驴!”

    说完,拍了拍手,背起装着纸钞的包袱,看了看地上高冒灵和陶干办的尸体,一声长笑,摇摇摆摆地出了院门。

    从跟冯士元合作的那一天,厉中坛就在为今天做准备了。之所以蓄起胡须,便就是为了让人误会他会装扮成僧人逃走。僧人云游四方,不管是官府和地方百姓都查得不严,又可以到寺庙挂单,确实是逃亡时掩护身份的好方法。但有一利便就有一弊,僧人到底是跟普通人不一样,如果官府严查,专门盯着僧人,那反而不如普通人好逃了。

    一般男子年过三十才蓄胡须,但实际上很多人特别是读书人终生不蓄须,以厉中坛的年纪当时蓄须并不显得突兀。现在把胡须一剃,长衫一穿,又是读书人了。

    出了陶干办的院门,厉中坛径直到了不远处的蔡河,抬脚试了试冰面,便就上去顺着蔡河而行。一路沿着蔡河,到了城南边的陈州水门,找到早已经找好了的漏洞,出了开封城。为了方便漕运,开封城有几条河穿城而过,有好几个水门。与正常的城门比起来,为了在通航的季节方便船只进出,水门的防范并不严密,有心人总能找到漏洞。厉中坛准备了半年的时间,逃跑的路线是早已经选好了的。

    离开城墙一两里路,厉中坛回身看高大的开封城,口中道:“此一去,以前种种便就从此成空。朱七只怕要替我担这一场灾祸,哥哥只能在这里说一声报歉。你我命蹇,不如此做,如何能够脱离贫贱日子?一个人受苦,总好过两个人受苦。若有来生,哥哥还你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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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狄青离去

    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候,京城里的动荡终于接近尾声,一切开始走上正轨。冯士元杖脊流配沙门岛,殿前司禁军被大清洗,马军司和步军司相对影响小一些,也有大量中低层军官被替换。不过没有士卒做乱,让朝廷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永宁侯府里,徐平看着面前收拾停当,准备远行的狄青道:“去年你们两军在京城里面对峙,动静不小。后来禁军里的风波,有人便就怪到了你们这几个人头上。其他人倒也罢了,你面有刺青,被有心人记在心里,不住说你坏话。京城禁军你是待不下去了,还是到地方谋个兵职吧。西北战事将起,你到那里领兵,立些军功,搏个出身。”

    狄青叉手道:“多谢谏议相公仗义执言,狄青没齿不忘!”

    徐平笑道:“你本没有做错事,只是遭小人谗言而已,不用谢我帮你。党项将来如果要反,战事很可能起于鄜延路附近,延州巡检刚好出缺,我荐你理所应当。张御史罢职外放延州,他虽然迂腐了一些,但为人刚正,你只要安心做事就好。”

    狄青一一应诺,徐平又勉励了一些忠心报国的话,便就让他去了。

    高大全提前上章自劾,引发了禁军的大清洗,三衙中必有反弹。因为李用和与徐平的关系,没人能拿高大全怎么样,他手下的几个人便就倒了霉。特别是狄青,因为脸上一直有充军时的刺青,分外显眼,被集中攻击。京城禁军中不好待下去了,徐平便就把他举荐到了陕西路,任延州巡检。对狄青来说因祸得福,算得上是高升了。

    事情平定下来,刚过完年张观便卸任御史中丞,到延州去任知州。延州是鄜延路的首州,是到党项的必经之地,格外重要,让张观去也是显示朝廷现在对西北局势的重视。不过在徐平想来,张观实在不是坐镇边境的人才,内地才适合他。

    张观去后,孔道辅回朝,再次主管御史台,范仲淹的处分也被渐渐取消。这是朝廷对台谏言官通常的处理方式,纵有贬谪,哪怕再是严厉,也很快能够再起。言官被贬,很多时候只是表明朝廷的一个态度,官员只是一时受些挫折,很少影响以后的仕途。

    送走了狄青,徐平回到府内和家人闲聊一会,便就到了后园里。

    自去年徐平重回三司,朝中中下层官员的钱袋子又鼓了起来,一片太平气象。徐平的永宁侯府中也是天天宾客满席,后园那里热闹得很。徐省主家里有钱,又出手大方,很多官员便把他家里的后园当作游玩的地方,成了处半开放的公园了。

    刚开始徐平还不习惯,不管是什么人来了,都尽量抽出时间去陪着,后来实在是陪不过来,他就让他们自己在那里随便玩了。慢慢习惯了,每天只是看看收到的帖子,到底是有哪些人来了,再决定要不要过去见面。相应的后园也分成几个部分,属于徐家人的私密空间被围了起来,剩下的,干脆就当作官员聚会的地方了。

    这是时代的风气,京城里总有那么几家富贵人家,或者宗室,或者外戚,或者是功臣勋旧子弟,成为官员游玩聚会场所。毕竟到野外去游山玩水,没人提供吃的喝的,哪里有在这些地方玩得尽兴。徐平并不是多么好客的人,只是一向出手大方,家里也成了这么一个去处。他这里少了歌舞,但吃喝比别的地方强得多,中下层官员来得最多。

    到了后园,在花团锦簇的亭子里坐了,让下人去把郑戬叫了过来。

    郑戬行过了礼,徐平让了座,上了茶,才道:“此次你升待制,我还没有贺你。”

    郑戬拱手:“多谢省主举荐,我应该谢过省主才是。”

    “你功绩在那里,升是理所应当,不必谢我。对了,听说你最近手头不便?”

    郑戬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去年范希文落职待制,家里日用有些艰难,拙荆念着姐妹情深,补助了他们一些。本来家里不缺使用,只是除待制之后润笔之资不菲,有些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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