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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迢迢-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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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义醒悟过来,使臣馆与皇城仅隔一宅一道,如果火势向后宅蔓延,越过大道,而波及到皇城,那自己这禁卫军指挥使之职是铁定保不住的了。
他忙转过身,分出大部分禁卫军去拆使臣馆后面的屋舍。卫昭斜睨着裴琰,悠悠道:“少君莫怪,护卫皇城是我的职责,我不能让圣上受惊。”
裴琰微笑道:“岂敢岂敢,圣上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卫昭转头望向火场,摇了摇头,叹道:“使臣大人只怕性命难保!”
裴琰侧头望了望卫昭,烈火将他的脸映得通红,那红光中的雪白,近乎邪美,微微眯着的闪亮眼眸透着一种说不清的魔力。裴琰心中一动,转瞬想起卫昭入园时江慈并无表示,又将那一丝疑问压了下来。
火云狂卷,‘喀喇’声不断传来,椽子与大梁纷纷断裂,砸在地上发出巨大声响,溅起更烈的火团,救火之人纷纷四散逃离。裴琰暗叹一声,与卫昭退至路口,望向夜空,只觉乌云压顶,风雨欲来。
京城,十月初八日夜,使臣馆后衙马槽忽起大火,大火迅速蔓延,禁卫军扑救不及,烈火吞噬了整个使臣馆,数十座房屋付之一炬。
时有桓国使臣团共计七十余人居于馆内,大火突起,仅有十余人由火场及时逃生,桓国使臣金右郎及其余五十余人葬身火海。
十八、风起云涌
使臣馆于亥时起火,待大火彻底熄灭,已是寅时初。卫昭早于子时便离开了火场,赶回宫中布置防务。
裴琰见火势已收,根据火势判断,馆内已不可能再有活口,便命范义封锁火场,不要人为泼水降温,也不要急着寻找尸身,以防破坏现场,吩咐完毕,便匆匆入了宫。
待他受宣赶到皇帝日常起居的延晖殿时,太子、庄王、静王及右相、各部尚书、各大夫及大学士们都已因使臣馆起火一事齐齐入宫。
皇帝面色看不出喜怒,见裴琰进殿,道:“人都齐了,现在议议,该如何调兵,如何设防?”
裴琰一愣,未料自己来迟一步,竟已议到了调兵一节,斜眼间见静王向他使了个眼色,知形势不妙,遂躬身近前道:“皇上,调兵一事,言之尚早。”
陶行德面带忧色:“得及早调兵,先前我朝与桓国议和,边境军队布防松懈,撤了近八万大军,再加上军中武林弟子皆告假备选,将领缺乏。如果桓国因使臣一事兴师问罪,边境堪忧。”
皇帝轻嗯一声,转向裴琰问道:“长风骑现在布在哪几处?”
裴琰只得答道:“柴士弘、孟文举、梅略等人告假后,郓州、郁州、巩安一带没有大将统领,臣将长风骑与他三人所属兵力换防,布在这三处,将这三处的兵力回撤到了东莱与河西。”
他踏前一步:“皇上,臣认为,调兵布防一事言之过早。”
庄王摇了摇头,插嘴道:“从京城发兵令至北线,与火灾消息传到桓国差不多时间,如果不及早发出布防令,严防桓国攻打,万一有个战事,可就有些措手不及。”
太子点了点头:“二弟说得有理。”
太子如此说,裴琰不好即刻反驳,正思忖间,皇帝已问太子岳丈、大学士董方:“董卿的意思呢?”
董方半闭着眼想了片刻道:“兵得调,但不要大动,防线得内紧外松,也不要过分刺激桓国。臣建议长风骑的兵马不要动,另从长乐调王朗的五万人马布在西线,这样东有薄公的十万人马,西有王朗五万精骑,中间仍是长风骑,即使突起战事,也不致于手忙脚乱。”
庄王好不容易说得皇帝同意调兵设防,不甘心让董方的小舅子王朗夺去西线的兵权,忙偷偷地瞄了陶行德一眼。
陶行德会意,道:“王朗那处的五万人马,还得镇着月落族,若是贸然撤走,星月教生事,月落族闹着立国,可就后患无穷。还是从济北调高成的人马较妥。”
皇帝听他这么说,有些犹豫,裴琰趁机上前道:“皇上,臣有一言。”
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裴卿但奏无妨。”
裴琰少见皇帝这般和悦地望着自己,有一刹那的失神,即刻反应过来,收定心思道:“董学士说得对,兵可调,但不要大动。陶相顾虑得也有道理,王朗那处的五万人马不宜动。臣倒是建议仍将柴士弘、孟文举、梅略三部人马往西北推,这三部人马与桓军多次交手,极富经验,只需将军中原来的副手升为正将,暂时接任柴将军等人的职务便可。这样一来不用从后方调兵,引起桓国强烈反应,二来兵增西线,可对月落族和星月教加强震慑作用,以防他们生乱。臣怀疑,此次使臣馆失火,是该教所为,意在破坏和约,搅乱两国局势,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静王会意,知裴琰正努力将话头往失火一案上引,避免再谈调军事宜,忙接口道:“父皇,儿臣也有此怀疑,早不失火,晚不失火,偏偏就在要签订和约的前一晚失火,实在太过蹊跷。”
庄王心道:你们自己挑起的话头,可不要怪我!上前道:“父皇,这使臣馆防卫森严,外围还有禁卫军的上千人马,星月教再猖獗,怎么可能在这上千人的防卫下潜入使臣馆放火呢?这里面只怕大有文章。”
裴琰眉头一皱,即刻舒展开来,也不急着说话,此时,禁卫军指挥使范义进殿,跪于御座前,连声请罪。
皇帝寒着脸道:“范义,朕平日看你是个稳重的,怎么会出个这么大的纰漏?!”
范义听皇帝语气阴森,忙以头叩地:“皇上,臣的禁卫军只能在使臣馆外围防护,馆内情况一概不知。此次桓国使臣脾气又怪,连一应生活用品都只准臣的手下送至门口,更将使臣馆内原来的侍从悉数赶了出来。如是人为纵火,只可能是桓国使臣团内部之人所为。”
右相陶行德一笑:“范指挥使这话,难道也要向桓国君臣去说吗?”
董学士捋了捋几绺长须,道:“这回可得委屈下范指挥使了。”
范义连连叩头,裴琰早知此回保他不住,桓国即使不动干戈,但问起罪来,总得有个替罪羊。如果最后结论是失火,那么仍需范义这个禁卫军指挥使来担起防务松懈、护卫不周的责任。
弃范义的心一定,他即刻考虑到新的禁卫军指挥使人选。这个指挥使官阶不高,却是个要职,掌控着近万禁卫军人马,还掌控着四个城门,京城一旦有事,这上万人马是谁都不可忽视的。此时殿内三系人马,只怕谁都是虎视眈眈,要将此职夺过方才罢休。
他筹划良久,才将范义推上禁卫军指挥使一职,不到半年又出了这档子事,实是有些着恼。但当此际,却也无暇想得太多,也知此时自己不宜荐人,遂按定心思,细想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庄王自入宫,心中想着的便是此事,陶行德明他心思,上前奏道:“禁卫军指挥使一职,不宜空悬,臣举荐一人。”
皇帝道:“奏吧。”
陶行德道:“兵部右侍郎徐铣,武进士出身,文武双全,又曾在高成手下做过副将,为人持重,堪当此任。”
皇帝尚在犹豫之中,裴琰转向兵部尚书邵子和道:“邵尚书,徐铣好象是少林俗家弟子吧?”
邵子和道:“正是。”
静王在心中暗笑,知庄王一系推出的人选犯了皇帝的忌讳。华朝自立国以来,武林势力在军中盘根错节,武林人士操控军队乃至朝政一直是历朝皇帝心中的隐忧,只是谢氏以武夺权,以武立国,一直找不到好的借口来清洗军中及朝中的武林势力。
自裴琰任武林盟主之后,与皇帝在某方面心意相通,不但建立起了没有任何武林门派插手的长风骑,还将军中出自各门派的将领调的调,撤的撤,又辞去武林盟主一职,且借要举办武林大会的名义,对军中进行了一次大的清洗,深得皇帝赞许。
在这当口,庄王仍要将少林俗家弟子出身的徐铣推上禁卫军指挥使这个敏感的位子,实是犯了皇帝的大忌。
他心中暗笑,面上却仍淡淡道:“徐侍郎武艺虽出众,军功也不错,但他曾与桓国将领沙场对敌,结下仇怨,现在乃微妙时期,怕是不太妥当。”
董学士点了点头:“静王爷说得有理,桓国本就要找借口闹事,若是再将斩杀过该国大将的人调任此职,只怕不妥。”
静王与太子一系联合反对,庄王也不好再说,其余人虽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却也摸不准皇帝的心思,殿内一时陷入沉寂。
太子似是有些不耐,暗暗打了个呵欠,见皇帝责备的眼光扫来,身子一颤,慌道:“既是如此,就选个从没有上过沙场,桓国人没听过的武将好了。”
静王刚要开口,吏部尚书陈祖望已想起一人,上前道:“太子一言提醒微臣,此次吏部年考,倒是有一人,适合担任此职。”
皇帝道:“何人?”
陈祖望道:“已故肃海侯之次子,去年的武状元姜远。肃海侯去世后,长子袭爵,这次子姜远却是只好武艺,习的是家传枪法。他身世清白,又无旧累,且在兵部供职老练周到,臣以为,此人适合担任此职。”
陈祖望话说得隐晦,众人却皆明白他的意思。禁卫军指挥使一职,太过重要和敏感,眼下三方争夺不休,不如启用一个不是任何一方的人来担任此职,可以平息朝中纷争。
皇帝也是此想法,遂点了点头:“肃海侯当年与朕为龙潜之交,又精忠为国。虎父定无犬子,姜远又是武状元,也在兵部历练过了,堪当此任,就依陈卿所奏。”
裴琰知此事已成定局,心中自有计较,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遂道:“皇上,臣觉得,眼下最迫切的还是要查出此次火灾幕后黑手,给桓国一个交代,这样方是平息事端,重开和谈的最好方法。”
“那由何人主持此次查案?”皇帝问道。
董学士道:“臣主张由刑部牵头,派出老练的刑吏和仵作查勘火场,并由监察司派出大夫参与查案,一并监察。”
刑部尚书秦阳一哆嗦,知自己处在了风口浪尖,可也不能退让,便拿眼去瞅庄王。庄王自是不愿将这员‘爱将’置于火上,遂道:“刑部查案自是应当,但此事关系到桓国使臣,其副使雷渊又得逃火灾,只怕会要求全程参与查案过程。需得委派一名镇得住桓国使臣的人主持查案才行。”
庄王此话一出,众人皆望向裴琰。大殿之中,若说有谁能‘镇得住桓国使臣’,便非他莫属。
众人对前年与桓国一战,裴琰于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将人头,长风骑横扫三州,败桓国右军于新郡一带记忆犹新,若非此战得胜,只怕桓国不会轻易答应与华朝进行和谈。
裴琰心中也有打算,与桓国签订和约关系重大,更是他一定要达成的目标,心中所想之事,日后能否成功,这和约实是最为关键的一步。
使臣馆失火,金右郎葬身火海,让他措手不及,他更隐隐觉得,这背后的浑水深不可测。现如今,唯有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给桓国一个交代,然后重启和谈,方是上策。
念及此,裴琰踏前一步:“臣愿主持此次查案,定要将使臣馆失火一案查个水落石出。”
皇帝赞许地点了点头:“如此甚好,裴卿主持查案,其余各部官吏需得从旁协助,不得懈怠或推捼。”
众臣俯身齐声应旨。庄王又道:“那先前议的调兵一事―――”
皇帝站起身来:“就依裴卿先前所言,其余不动,将柴士弘、孟文举、梅略原属的三部人马往西北青州一带调动,军中副将升为大将,严防桓国来袭。”
庄王还待再说,皇帝道:“朕乏了,都散了吧,依今日所议,各自做好各自的份内事。”
庄王无奈,抬起头来,目光与太子一触,装作若无其事移了开去。
出得延晖殿,已是破晓时分,曙光初露,晨风带寒。
裴琰惦着一事,匆匆出了乾清门。静王由后赶了上来,边行边道:“少君可是揽了个火炉子。”
裴琰脚步不停:“没办法的事情,只能见招接招,所幸没让王朗和高成的兵马调往西线,回头我再查查姜远的底。”
说完他拱拱手:“王爷,我得去找一个人,先告辞。”说着跃身上马,一路驰回相府。
裴阳一直在相府门前等候,见裴琰回来,迎上前道:“相爷,夫人让您即刻过去一趟。”
裴琰一怔,只得往蝶园行去,边走边道:“你赶快派人去西园子,跟子明说一声,让他今日不要去方书处,我找他有急事,回头就过去。你再派人替他去方书处告假三日。”
裴琰步入蝶园,只见裴夫人正蹲在园子里摆弄盆景,手中还握着剪子,忙上前行礼道:“母亲起得这么早?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
裴夫人并不抬头,用心修着那盆景,过得片刻方道:“你叔父那边来信了。”
裴琰一愣,垂下头去。
“那件事,不能再拖了,你得加紧进行才是。”
裴琰轻声道:“是,孩儿已将子明安排进了方书处,等过段时日,便可进行此事。”
裴夫人剪去盆景上一根岔枝,道:“崔亮这个人,你也放了两年了,该是用他的时候,不要太过心软。”
“是,孩儿已找到他的弱点,他既已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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