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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镜子-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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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条,你不该骗人。陈地理跷起一只手指头。我屁股又坐稳了,看他到底要说什么。
你欺骗你妈妈,这不对。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她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儿,心里有点看不起她呢?
我愣了,答不上来。
王先生,你大错特错了。他的脸上浮起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你妈妈是很不寻常的人,非常难得的人。女人。很少有女人能像她这么乐观,坚强,从小她就这样,现在也没有变。这是什么?
我更答不出了。
这是人的性格,了不起的性格。我希望你能像她。
我的心已经放松下来,可是却有点憋闷。陈地理的话像是击中了我身上的什么地方,我说不清。
也许,他说,你妈妈不能给你那种高级生活,也许她并不想为了得到什么而放弃什么,她就是她,就是她天生的样子,她,他顿了一下,她从来不向你要求什么,不向任何人要求,你想过没有,这样的人上哪儿去找?
我听傻了,觉得自己一点也不了解我妈,她好像是个仙女。
第二条,陈地理郑重地向我承认,关于钱的事他也欺骗了我妈。他没告诉她真相,他承认那三千钱是他给我的,就是说他替我保了密。
这是咱们俩的事,我让她别管也别问了。但是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我赶紧点点头。
再有,你得告诉我,那些钱到底是哪儿来的?
结果我真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告诉他了。给他讲了豁子,讲了龙生,讲了威哥,甚至还有我爸和口琴。我说了好多好多话,和龙生都没说过这么多。他仔细地听着,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微笑,还笑出声儿来。我越说越来劲,好像天底下新鲜有趣的事儿都让我碰上了。最后我终于说完了,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陈地理半天不出声,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拍了又拍,拍了好几百下。
孩子,我想和你说句话。
什么?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一位伟人说的。
什么呀?
痛苦能毁灭一些人,另一些人能消灭痛苦。想想,你是哪种人?
我想了想,哪种也不是。
怎么?
我没痛苦哇。
陈地理瞪眼看着我,抬起手摸摸自己的额头,哦,新鲜,真新鲜。
我问他有什么新鲜的,他说没痛苦的人世上少见,太稀有了,伸出手要和我握手。
我笑了:得了吧,有的是。
谁?
我一下想不起别人,就说:我爸。
他?陈地理满脸惊奇,他不苦吗?他很苦呀!
他怎么苦了,苦个鸡巴!我说的时候确实忘了他还卖过冰棍。
陈地理笑起来,笑得很开心,你爸,他有一位老婆,是不是?
是。
他不能让他老婆知道口琴,是吧。
是。
他不能当着口琴提他老婆,提了她生气,是不是?
没错儿。
他也不能跟他老婆提你,和她女儿也不能提,当然也不和你提他女儿……
他也不能当着口琴提他女儿,她讨厌她。
对,你说说,他累不累?
这么一想他确实不舒坦。那他愿意,他活该。我还是不服气。
那谁不是活该呢?
我。他们生的我,我没办法。
那他们是谁生的?
这下我想起姥爷,没话说了。
没有子弹(24)
陈地理说少年总爱把一切烦恼都归于父母,人老了又觉得一切都是年轻一代的过错,都不是事实,不完全是事实。他让我善待自己,就是说要珍惜自己的生命。他非常非常羡慕我,没有人会感觉到青春正在消失,但是每个人都会感到青春已经消失。就像我,他说,脸上显出可笑的伤心样子。
他还说了一段话,让我回答是谁说的,这段话是这样的:一个人应该活泼而守纪律,天真而不幼稚,勇敢而不鲁莽,倔强而有原则,热情而不冲动,乐观而不盲目。这大串顺口溜想想倒不算恶心,有点道道似的。闹了半天是马克思说的,我知道这人。
陈地理走了以后我的心情好起来了,像是有了股信心,觉得自己和别人比一点不差,好像还强不少呢。我照照镜子,把头发往后撩撩,嗯,不错。
歌厅里光线很暗,我和威哥坐在角落里。台上有个女孩在唱歌,说她是女孩其实有点儿装孙子,她准有二十好几了,唱的是“乌溜溜的眼睛”。她头上戴了顶带檐儿的帽子,卡着眉毛,随着歌词东一眼西一眼满场乱扫,脸上还长了不少疙疙瘩瘩的东西,唉,说她干吗。
威哥约我出来是为了慰问我。他听我讲了在我爸那儿的遭遇,说:王八蛋,我要在就好了,打得丫找不着北!
听他这么说我并没觉得多痛快,我当然不能把这种感觉和威哥说,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告诉你吧,我爸一个德行,你是没见着,见了更恶心。还他妈的处长,畜生!
我笑了,听一个人这么骂他爸,感觉有点怪,要是我在心里骂更自在。那个乌溜溜的眼睛唱完了,有人给她鼓掌,威哥也鼓了两下。接下来的一个扭着就上台了,像条蛇。威哥嘿嘿一乐,嗬,够骚的,你要不要?
你要不要我就要。我说。
别价,这回让给你了。你需要安慰。
那我就要了。
别急别急,你看,这儿是不是小了点儿?他用手在胸前一比划,不行,跟搓板似的,这哪成啊。
那我不要了。
我们俩你一句我一句,哧哧乱笑。
后来轮到威哥上去唱了,他唱的是《别问我是谁》:
从没想过要爱谁,
为谁而憔悴;
从没想过对不对,
总是很疲惫。
他微微晃动身体,闭着眼睛,就像睡着了:
匆匆忙忙孤孤单单,
日日夜夜年年岁岁。
突然,威哥的声音变成了大石块,砸到人脑袋上,震得人直发抖:
哦,别问我是谁,
别问我是谁,
别让我流泪;
哦,别问我是谁,
别问我是谁,
别让我心碎。
这是我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好的歌,唱的就是我,唱出了我的心声,我感动得鼻涕一把泪一把,赶紧四下睃望,看自己是不是被人注意了。我的心忽悠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儿,天哪,那是谁呀!
没错儿,是口琴!千真万确就是她。
那张嘴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半开半合颤巍巍正要和人亲嘴儿。这时我的心跳都停了,那个她要亲、要亲她的是个男的,可不是我爸。
我兴奋得几乎要发疯。威哥一回来就发觉了,出什么事啦?
我把我的重大发现告诉他,声音激动得止不住发抖。
威哥也兴奋起来,甚至比我还兴奋,两只眼睛闪闪发光盯住口琴,手指不停地叭叭打着榧子。那两个人在昏暗中亲来亲去,黏成一团,这种亲法在我的小腹和裤裆处产生了作用,弄得我很不好受。我总算拼命扭回头来,威哥眼神发直,和我一个德行,我心里的别扭劲就别提了,恨不能站起来一走了之。
操他妈的,威哥终于向后一靠,目光阴沉,声音充满仇恨,这他妈骚货,找操哪!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命令我过去,和口琴打招呼。
我听了他的话笑了。
笑他妈什么,去呀!
没有子弹(25)
威哥的话有时难分真假,我坐着没动,有点为难。
傻逼!起来。
过去干吗?我问。
你丫真傻呀!他扭过脸,气得连看都不愿意看我了。其实我一点不傻,我已经琢磨出他的意思了。
我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坐了半天裤带都松了,我先紧紧皮带,发现鞋带也松了,又蹲下系鞋带,黑灯瞎火摸了半天。威哥踢我一脚我才直起身。刚走出两步腿就拌在别人的椅子腿儿上,差点栽了。我磕磕绊绊,说了八百六十个对不起,总算走到那张桌前。那个男的抬眼瞟瞟我,又瞟瞟我,他比我爸可年轻多了,简直比我大不了多少。口琴跟着他扭过头来,嘴一下张得老大,像吸了一口毒气。
我以为她会晕倒,可是她却叫了我一声:王高,是你呀!她那么兴奋,兴高采烈,把那男的吓了一跳,以为她犯什么病了。口琴使劲瞪他一眼,看什么看,你躲开。
那小子真听话,乖乖站起来离开桌子。
我扭头想看看他上哪儿去,口琴却拉我坐下,一个劲问我喝什么。
我说我有喝的,在那边。她顺着我眼神的方向看了两眼,威哥也正往这边儿看呢,那副样子一点都不好看。那孩子和你一块的?她扭回头,假装镇静。
对。
来玩儿?
对。
有一会儿她没话说了,冲我笑笑,清清嗓子。你爸走了知道吗?去海南了,又要到那边开公司,瞎折腾。
我不吭声,不说话有时候是绝招。果然她有点发慌,马上又接上话茬儿,上回那事儿我说你爸了,干吗呀自己的儿子,不就几百块钱嘛!他那人就那样儿,火一上来厉害极了,没事儿,过一段就好了,我再跟他说说。
说什么?
你说说什么,你说。她讨好地望着我,准备听我的意见。我心说玩儿蛋去。
她等了一会儿,轻幽幽叹口气,王高,这事也不能全怪你爸,你干吗那么干呢?用得着吗?你要缺钱和谁说不成,那么干不是惹你爸伤心嘛,是不是?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说着说着她眼里泪光闪闪,我差点儿吐了。她这套是从哪儿学的?就是给我一百万块我也学不会。
真的,王高,你要用钱干吗不和我说,我能不给你吗?她亲热地对我看着。
那是,你敢不给。
她吃了一惊,我自己也吃一惊,没想到我来得挺快挺顺溜。
嘿,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呢?她有点儿发急了。
对了,我就这么说话,我说错什么了?
她一时语塞。威哥他一直盯着这边,我冲他微微点点头,让他心里有数。
那孩子是干吗的?口琴忽然问。我告诉她是开歌厅的。就他?她哼了一声,根本不信。可威哥让她心里不踏实是真的。
她假装并不在意,转过头去看台上唱歌的人,嘴里跟着瞎哼哼。我盯住她,死死地盯着。我觉得我的目光就能要她的命,我真有这种感觉。才一会儿工夫,我就差不多学会了威哥那种本事了。
果然她受不住了,向我转过脸来,干吗老看我?
你好看哪。
胡说八道什么,看着你挺老实一个孩子。
我特老实。
是嘛,她挑起一只眉毛。
我冲她笑了,心里痛快地感到那么一股无赖劲儿。
听我说,王高,口琴把身子凑近点儿,声音压得低低的,知道吗,你还不了解你爸,他的事不会都让你知道,他要维护他的形象。他不是就我一个,还有……
呸!滚你们的蛋吧!我恨你们。我终于说出这句憋了很久的话。
她微微眯起眼看了我一会儿,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咱们还算是朋友怎么样?你同意了。
我咬紧牙关,仇恨使我都忘了为什么来的了,可她没忘。
她伸出一只手拿起她放在椅子上的皮包,从里面摸出一个精致的钱夹子,“咔哒”打开,看了看,数出五张一百元票子。
没有子弹(26)
我不由自主移开目光,威哥在昏暗中像只野兽,冲我龇了龇牙。
给,她把钱放到桌上,拿着吧,算我替你爸给的。
一时间狂风骤起天昏地暗,我一把抓起这些钱把它们撕得粉粉碎,扬到口琴脸上,碎片满歌厅飞舞,口琴,还有威哥,还有整个歌厅的人都目瞪口呆,而我哈哈大笑,转身扬长而去。
这一连串的镜头在我脑子里飞速闪过,闪电一样。终于我松开攥得紧紧的拳头,抬眼望望四周,没人注意这儿发生了什么,除了威哥。我匆匆伸出手,一把敛起那些票子,把它们揉成一团,塞进裤袋里。口琴耐心地等着我,脸色平和。
我站起身的时候她说:再见。
操她姥姥的,丫认栽了!威哥的声音欢快得直打战,她就给咱哥们儿吐血吧,要敢不吐,就揭丫的!
我们走在大街上,边走边嗷嗷乱唱。已经是深夜了,我俩干脆走到马路中间,威哥跳起舞来,我也跟着他跳,远处车灯闪过,照在我们身上,没人敢碰我们。我像狼一样扯着嗓子狂吼,痛快极了。噢,他妈的生活,我的生活,谁说它平平常常,谁敢这么说!
我突然很想陈地理出现在我身边,他一定会激动地朗诵点什么,让人心里热乎乎的,他有这本事。
夜里我做了个梦。
天下着大雪,我坐在雪橇上,有人在后面呼哧呼哧推着,是龙生。一会儿雪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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