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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时代的鳄鱼战争-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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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妻子买菜回来,路过一看:“咦,声音不象我老公了,可牙齿怎么还象我老公啊?”
  哎呀,没完了呀老婆!豫让赶紧用石块敲掉了所有的牙齿,满嘴喷血,这回连老婆也认不出他来了。但是,有比老婆更熟悉他的人,那就是他的铁哥们!这个铁哥们以前是他在智伯家时的同僚,现在已经投靠赵无恤了,在大街上走,一眼就认出了豫让。昔日的好友变成这个样子,看着怎能不心酸。铁哥们铿然流泪,拍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擦面,说:“豫让啊豫让,你何苦如此摧残自己呀。凭借你的才能,去事奉赵无恤的话,必定得到重用,何愁飞黄腾达。你真要报仇,到那时也可以呀。”
  豫让笑了笑说:“我如果委身侍奉赵无恤,那就要忠于他,我再刺去杀他,那就是不忠啊。我今天这么做,就是要让天下后世那些身为人臣而心怀二心者,感到无比惭愧!”(话说得好啊!激壮慷慨。可惜啊,后世2000多年过去了,心怀二心的人,何时惭愧过啊。)
  终于没过多久机会又来了,赵无恤出行。队伍前呼后应,旃、钺、戟、盖的依仗,格外显眼。而垢头散发,满身癞疮的豫让,把他要饭的摊儿也挪到赵无恤必然经过的桥头,蜷缩在那里,伺机行事。他怀藏利刃,神色安详,静如山岳,目光诡秘,等待着赵无恤,等待着自己生命中最耀眼的光辉迸进。赵无恤坐着车,看着自己治理的城市,短短两年时间,晋阳从战火浩劫的余烬中站立起来,恢复元气,老百姓丰衣足食,人们熙熙攘攘。
  赵无恤的车队扬鞭向前,开近桥头,眼看就剩几步了。就在这个当口,豫让把手探进怀里。大家都没有介意前面卧着的这个乞丐,可是赵无恤的马没见过麻风病人,被豫让的模样吓得惊呆了,马儿一声咆哮,扬蹄长嘶,鬃毛狂扯,蹿起一人多高。赵无恤的第一反应竟是:“没的说,又有刺客。”保镖赶紧组成人墙,叫唤:“护主——拿人!——抄家伙!”一阵奔跑,尘土飞扬。
  大家万分激动,忽地一下,上前把豫让给围起来了。豫让本来希望自己毁形之后,降低敌人的提防,能够在赵无恤走近桥头时,伺机下手。不料马儿一闹,还差十几步距离,就被赵无恤识破了。
  豫让站在人环中,不动,三分象人,十分象鬼:“不错!我就是豫让!”他把手从怀里退了出来。
  赵无恤以手招之:“豫让,你过来——”
  豫让在人环包围之中移动过来。
  “豫让,你上次行刺于我,为智伯竭忠尽义,算是一举成名。晋阳城里,乃至诸侯列国,都知道你的名气了。你也够了,还要干吗?!”
  “为智伯报仇。”
  “哼,我问你。你从前事奉范氏,对不对?范氏灭亡,你怎么不复仇?你又侍奉中行氏,中行氏灭亡,你怎么又不报仇!智伯尽灭范氏、中行氏,你反倒效忠智氏。呵呵,你就是这么当忠臣的吗!你怎么解释!”
  豫让一愣,低头略想一下,抬头说出了一句千古士人的肺腑之言:“我事奉范氏、中行氏,范氏、中行氏以众人遇我,我固然以众人报之。而智伯以国士遇我,我故以国士报之。”
  慨哉斯言,掷地千钧,赵无恤很受振动,诧异之余,喟然叹息,乃至下泪:“嗟乎,豫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了!敬佩!我已经饶过你一次了。这次你好自为之吧。”
  豫让明白了,今天已经走到人生尽头,他说:“前者您宽赦我,天下莫不称您贤。今天我自当领取死罪,没有话说。”豫让转过身去,又转回来:“最后一件事,我请领您一副衣袍,以剑击之,以致为智伯报仇之意,虽死无恨。”
  赵无恤被对方的侠义精神所震撼感动,壮之!一介布衣的人格力量,可以折服王侯将相!赵无恤深深为之动容。他当下脱掉深衣(类似袍子)以成全豫让的志节。豫让拔出配剑,跳起来长啸连连,向赵无恤的深衣连击三下:“智伯!你知道吗?我为你报仇啦!报你于九泉之下了!”说完大叫一声,举剑自裁,英雄气绝,血流五步。登时天地为之变色,凄风惨恻。足可发人一大哭!
  晋国举国之士闻之,无不掩面而泣下! 
三家分晋六 
  豫让,与专诸、要离、荆轲,并为千秋侠烈之客,扬名青史,他们都是为了信用、忠诚和名誉而活着,骨头是硬的。“我心非石,不可转也;我心非席,不可卷也。”这是战国士人的人格表白。我的心不是石头,它不能随便被人搬转,我的心不是席子,它不能随便被人翻卷。如此的倔傲,但并不是全无所畏。所谓士,也叫做布衣,就是城市平民中的佼佼者(类似现在的白领)。他们习文练武,目标是去政府或卿大夫家族里干事(当家臣),战时则登上战车保家卫国。所以士人最珍贵的就是效忠他所供职的家族,豫让那“士为知已者死”的人生信条,就一语道破了士人的原则,在未来中国影响深远。须知,在当时大周朝分封体系里,自然要强调下级领主对上一层领主的人身依附、效忠精神、复仇观念,这在西方就是骑士精神,在大周朝就是士为知己者死,所以我们才有目睹刺客豫让慷慨千秋、感人至深的事迹。
  豫让死掉的那个石桥——豫让桥,至今还有,在太原晋祠附近。喜欢凭吊怀古的人,旅游时候可以去打听。
  但是时光到了明朝初年,在历代褒扬豫让的文章中,也出现了反对的声音。反对者,就是那个被燕王朱棣割了下巴、灭了十族、凌迟处死的硬老头——方孝儒先生。方老师不喜欢豫让之极,他在《豫让论》中对豫让进行了恶狠狠的批评:“当智伯请地无厌之日,纵欲荒暴之时,豫让曾无一语开悟主心,视智伯之危亡,犹越人视秦人之肥瘠也。袖手旁观,坐待成败,国士之报,曾若是乎?智伯既死,而乃不胜血气之悻悻,甘自附于刺客之流。何足道哉,何足道哉!士君子立身事主,苟遇知己,不能扶危于未乱之先,而乃捐躯殒命于既败之后,钓名沽誉,眩世炫俗,由君子观之,皆所不取也。以国士而论,豫让固不足以当矣!”
  方老头的大致意思是,豫让沽名钓誉,不能规谏主子智伯于危难萌发之前,徒是争死于其后,附于刺客之流,不足以当国士。这个脾气刚烈的方孝儒老头,看看他老人家自己呢?他对建文皇帝什么好忙也没帮上,当反叛大军杀过来的时候,他躲在深宫里和皇帝彻夜谈论先代礼仪。等到皇帝败亡,他却变得逞能起来,使劲骂街,朱棣不想杀他,他就使劲骂,直到把自己和十族人全部搞死为止。方孝儒也是“徒然争死于其后”,甚至不如豫让能砺志复仇。
  自从宋代理学盛行以后,儒者往往高悬道德标准以苛求别人,方孝儒之责备豫让就是如此。以过高标准来苛求别人,则任何人都可以被指责,结果形成了“三代以下无完人”的局面。如此悬旨过高(靶子立得太高),谁的箭也射不上去,索性不射。目标也就没激励性了,大家索性放弃标准,放任自流。但口头上还是要尊重标准的,于是满嘴仁义道德,实际贪鄙作奸。道德标准只是嘴上说说,骗人骗自己罢了(只在处理寡妇改嫁问题上才格外认真),终于把中国人培养成酷爱形式主义、上下敷衍的好习惯。宋明大儒难辞其咎也。 
2。鳄鱼战争之大魏文侯
大魏文侯一 
  赵无恤死后,其接班人自作聪明,干了一件大蠢事,把办公地点从山西中部的晋阳,向东南四百里,移到河北省南部邯郸,离河南省中原很近了。这种不怀好意的迁徙,目的一目了然:去中原争夺人口和城市(就象钓鱼的人坐得离池塘更近点儿)。事实证明,南迁邯郸的举措是一个战略性的重大失误,坐在中原北门外的赵人,很快遭遇了苦恼的日子。赵的军事行动,屡次遭到南边魏家的猛烈抵制,赵人屡次败北,邯郸甚至被魏人攻破,一百年抬不起头来。直到后来伟大的赵武灵王出世,把战略修正回北向发展的老路,在山西、河北北部拓地千里,赵方大振,这是后话不提。
  公元前五世纪下叶,赵、魏、韩三家已经垄断了晋国五十个县以上的土地,以及土地上的兵员和人口,没有诸侯之名而有诸侯之实。三家做着三分晋国前的最后冲刺,并且互相争利起哄。赵无恤的接班人南下迁都于邯郸,逼近了中原,侵入魏家的疆界,这时的魏家掌门人叫作“魏斯”(后来的魏文侯),警惕的魏斯立刻派了一个牛人,在邯郸南边三十里一个叫邺城的地方,盯着赵人的一举一动。这个牛人就是西门豹!西门豹一路踏着公元前五世纪的夕阳,来到荒凉萧瑟的小城——邺城当县长。
  邺城位于中原“巴尔干”北部地区,算是河南、河北交境,原是卫国的地盘。卫国被狄人逼的东移河南濮阳以后,原来的土地被山西的晋人侵蚀:漳河以北,归赵;而漳河以南,归魏。所以,漳河南岸的邺地是兵家要地,中原的北门户,袁绍、曹操、曹丕逐次苦心经营的邺城,就在这个地方。曹操的铜雀台就在这里,是建安文人会聚饮酒歌咏的地方,现有五米高的台基残迹。曹操的七十二座疑冢(假坟),也连绵分布在漳河两岸。有人认为,曹操可能别出心裁地把自己埋在漳河水下。曹操之后,邺城不断变幻大王旗帜,五胡十六国群魔乱舞,好些霸王们都以此为都城。那个唱着“天苍苍、野茫茫”的东魏主高欢,还在邺城弄出了一个会演奏乐器的机器人。历史的繁华,如今都被漳河水时时泛滥,冲刷走掉了。
  漳河水暴躁,古来有名,据说是因为这里的河伯长期性生活得不到满足。只有漂亮的年轻姑娘才能安慰他。如果一年没有新姑娘,它就要发大水。西门豹县令针对这一传闻与邺县年高有德者进行恳谈。年高有德者吐露了很多基层群众的苦楚,揭发当地“三老”的劣行。“三老”不是三个老头子,而是县的下一级官员,类似乡长。作为有头脸的基层干部(副科级),“三老”少不了查证调停民事纠纷,算是负责教化,但他的主要工作还是收税。当时农民田里打的粮食,十分之一要上缴国家(就像现在上班族要上缴百分之二十的个人所得税);农民的宅居地(住宅附近用于种菜养鸡的那片小地)归个家所有,要上缴户税,主要用于养兵。邺县的三老富于想象力,还给一个虚拟的债主敛钱,那就是河伯先生。河伯先生每年娶媳妇,农民各家都要交份子钱,三老说,这是县里的政策。
  接着,县里的廷掾也被揭发出来了。廷掾(公务员)在衙门里干活,是县令的助手,大约就相当于阎王爷的牛头马面,负责保存章子、制作文书,因为舞文弄墨,就有了一点儿小权。据说权力越小的人越善于使用权力,廷掾吃请受贿,造假文书,让三老拿着,下去乱摊派,说是给河伯结婚用的。三老把钱收上来,立刻坐在地上与廷掾分赃,一堆堆的钱,像一寸大的小铲子,叫铲币。
  不过也要剩点钱给河伯找媳妇,毕竟借的是他老人家的名义。“何仙姑”就出来了。她受河伯之托经常在民家行走,遇上模样打眼的,就恨得不行,立刻拿公款把这漂亮MM聘了去。天天给她洗澡,吃牛肉,喝酒,连吃十几天,养白胖了准备送给河伯去——当然是公款支付了,乡干部、县工作人员参与打牙祭。吃饱喝足,一抹嘴,让美少女坐在床上,吹吹打打地,实行漳河第一飘:“走喽——。”
  一开始,床还能在漳河上漂着,漂出好几里,被涡流掀翻。美少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水里,听见四周一片死寂。迎亲的鱼儿用水织成网,把她哭叫的声音一网一网地打尽,最后只剩下一个气泡,和美丽的轻微波纹。
  老百姓受不了这种选美的折磨,很多女孩到了十岁以上就不再洗脸了——邺城地区的肥皂销量只有别处的一半。凡是觉得闺女还可看的人家都争相逃蹿,于是乡邑为之一空。废弃的一架架屋子成了野猫和蜘蛛的乐园,鬼影憧憧,乌烟瘴气,邺县好象妖魔霸占之下的狮驼国。
  新任县长西门豹深深感受到,破除落后迷信活动和揭批徇私舞弊行为,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这一天,又是河伯娶亲的大喜日子。碧空万里无云,地方上的巧取豪夺者,怀着激动的心情,在围观群众簇拥下,道貌岸然地来到漳河岸边。时间还早,河伯先生还没起床,漳河水面茫茫杳杳,没有迎亲的虾兵蟹将。
  何仙姑也来了,七十多岁,神色倨傲,身后跟着穿戴华丽的十个女弟子。西门豹对她说:“请把河伯的娘子唤出来吧,看看好不好。”
  何仙姑撩开河边红红绿绿的帷帐,把那个穷人家的小妹妹掏出来了,正是破瓜年纪。青纯幼稚的小姑娘梳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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