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巢-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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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贝弗利山，莱勒尔和同事们与米尔肯坐在一起，商讨公关计划。他们让米尔肯把自己的主要成就列出来，好据此为他选取公关定位。米尔肯拿起纸和笔，开始写起来。他从上小学一年级开始写起，提到在五年级时得过跳舞比赛的冠军。他继续顺着这个思路写下去，高潮是他曾被评为人缘最好的人，并被选为高中舞会王子。然后，他停下了，对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或垃圾债券只字未提。

　　莱勒尔和另一位同事对望一下，转了转眼睛。但很清楚，米尔肯是认真的。他们意识到，把米尔肯包装成一个全国公认的英雄将是一件挑战性的工作，困难程度要比他们预想的大得多。莱勒尔苦笑了一下，向米尔肯提示说，他们要寻找的是与他在德莱克赛尔的工作有直接关系的事情。“你确实是一种国家资源。”莱勒尔一位同事说，“回想一下你在业务上取得的一切。你应该从这些方面获得定位。”莱勒尔补充道，他发现米尔肯工作的主题是“创造价值”。或许他们可以从这里入手，发掘出有用的东西来。

　　米尔肯没有反应，只是木然地看着他们，好像这些概念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尽管他的律师长时间以来一直把他描述为国家之宝。然而，莱勒尔等人的提法激起了其他人的热情。“你是一种国家资源。”桑德勒重复道。还有人提起米尔肯确实是一个“天才”。米尔肯表示不同意，说他知道人们都比他聪明，他只是更努力一些而已。桑德勒、莱勒尔及其他人对他这种谦虚不予理会。渐渐地，米尔肯似乎回过神儿来，点头同意大家的说法，虽然好像还在琢磨这些概念。很快，“创造价值”一词成了米尔肯辩护工作中的术语。

　　罗宾逊的公关公司坚持认为，米尔肯不能再像隐居者一样与外界隔绝了，他必须接受一些媒体采访。米尔肯对媒体怀有戒心，他甚至把通讯社编发的他所有照片的版权都买过来。桑德勒一开始也反对这个主意，担心米尔肯应付媒体的经验不足，如果采访者不是像爱德华·爱泼斯坦这样的是经过仔细挑选的，米尔肯可能对付不了，安排采访会有风险。但是，公关人员向他们保证，采访工作会受到严格控制，采访的目的是利用媒体向公众表现米尔肯的“人情味儿”和宣传对他辩护有利的主题。于是，桑德勒和米尔肯同意试一试。

　　罗伯逊和莱勒尔着手安排媒体对米尔肯进行个人采访事宜，精心挑选记者。他们要求采访者不许问任何关于米尔肯案的问题。尽管有这种限制，莱勒尔夸口说，记者们对获取采访机会“垂涎欲滴”。根据要求，采访者的报道必须经米尔肯认定是“公正的”，否则以后再想采访就会被拒绝。然后，一群记者来到贝弗利山，其中包括《华盛顿邮报》的大卫·怀斯、《纽约时报》的库尔特·爱琴沃尔德和《洛杉矶时报》的斯科特·帕尔特劳。米尔肯向他们详细讲述了家庭的重要性、垃圾债券的价值、保持美国竞争力的必要性和第三世界债务问题。

　　莱勒尔不断给这些记者们打电话，把公关小组成员策划的报道主题灌输给他们，并偶尔向他们点到为止地透露一点“独家”消息。莱勒尔曾称这种做法叫给记者“哺乳”。莱勒尔鼓励同事们加油，他把大家的工作比喻为“努力把水中的战舰掀翻”。他还把现在这项工作比喻为打棒球，要大家努力击出“一垒安打和二垒安打”。间或，他们击出一个他们所认为的“本垒打”，比如《商业周刊》记者克里斯·威尔斯有一次发表文章批评证交会向《华尔街日报》泄露消息。　　对比而言，《华尔街日报》新闻版和《财富》杂志让米尔肯的公关班子感到讨厌。罗宾逊亲自前往《华尔街日报》，会见该报的编辑和记者，威胁他们说，当米尔肯和德莱克赛尔被确定无罪（他们毫不怀疑会这样）时，这个消息可能要提供给《华尔街日报》的对手《纽约时报》，以报复《华尔街日报》的不友好。米尔肯的公关人员还企图拉拢《华尔街日报》洛杉矶记者站的一个记者，以在该报新闻记者中制造分裂，但没有成功。《财富》杂志在报道中称米尔肯的公关活动“不适当”，之后便被米尔肯的公关班子驱逐出去。

　　罗宾逊公关公司利用米尔肯有许多客户愿意为他效力的有利条件，炮制大量的短评文章以这些客户的名义发表。这些文章从各个角度表现赞美米尔肯的主题，如“垃圾债券使美国保持竞争力”。文章写出后，由米尔肯的客户们署名发表。这些客户都大名鼎鼎，如比阿特丽斯国际公司总裁雷金纳德·刘易斯、ＭＣＩ董事长威廉·麦高文和英格索尔公司董事长拉尔夫·英格索尔。因此，发给各大媒体编辑的评论或信件虽然署名是这些人，实际上是罗宾逊公关公司的人员拟写的，而且通常要经利曼手下的律师们审查，并由米尔肯亲自删改。

　　公关人员还拟写“谈话要点”和“警言短语”。“谈话要点”是言简意赅的亲米尔肯断语，让米尔肯的拥戴者在接受采访时引用。“警言短语”更为简练，如“创造价值”、“国家之宝”。

　　然而，有时公关小组不可避免地会碰壁。有一次，莱勒尔花了很长时间写好一篇宣传米尔肯的文章，拿给沃纳公司董事长史蒂夫·罗斯署名，但罗斯拒绝署名，尽管他与罗宾逊私人关系很好。

　　特别尴尬的是拉尔夫·英格索尔在一次电视辩论中的表现。那是一次与纽约美国检察官办事处检察官吉尤利安尼的辩论，鉴于英格索尔对米尔肯的忠诚和想在电视上表现一下的愿望，米尔肯阵营选择让他参加。英格索尔应该说的话都由罗宾逊公关公司进行了仔细准备，最后被缩减为约二十条。他的立场主线是：“我们生活在什么样的社会中？这个社会忠奸不辨，竟然检控一个它本应呵护的人。”英格索尔在预演时做得不错，但实际上电视时表现很糟，米尔肯的公关小组看电视时简直吓坏了。英格索尔在电视上说话磕磕巴巴，对给他准备的讲话要点断章取义，而且似乎把他的立场主线完全忘掉了。结果，他很容易就被吉尤利安尼驳倒了。

　　罗宾逊公司的这些公关活动意在连珠炮似地向公众发送相同的词句和短语，确保通过不断重复和强化使公众接受所要传达的信息，取得与做广告一样的效果。罗宾逊和莱勒尔对同事们说，这样做的目的是把公众舆论从义愤转为中立，继而转为接受，并最终转为赞赏。这种公关活动取得了显著的效果。证交会人员和检察官办事处的助理检察官们在向媒体讲话上受到严格限制，而且担心受到向媒体泄露消息的指责，所以他们很少通过媒体表达他们的观点，只好沮丧地看着亲米尔肯的宣传逐渐发展成为大合唱。

　　为米尔肯做公关使罗宾逊公司赢利不菲。该公司要求的聘用费是每月１５万美元，而且实际开单时常常超过这个数。该公司合伙人沃尔特·蒙哥马利对公司做米尔肯的公关代理表示忧虑，说为一个据称是罪犯的著名人物做公关可能影响公司的声誉，但他的意见没人理睬。正如米尔肯的律师团一样，公关小组从来不设想米尔肯有错。认为米尔肯有错的想法在这里被视为异端。罗宾逊偶尔会突然测试一下同事们对米尔肯的看法，大家称之为“忠诚测试”。一天下午，一位名叫大卫·吉尔曼的雇员正在与莱勒尔商量问题，罗宾逊走了进来，目不转睛地盯住吉尔曼。

　　“米尔肯有罪还是无罪？”她问。

　　“当然是无罪。”吉尔曼很快做出回答。

　　罗宾逊看上去不满意，所以吉尔曼又以更确定的口气重新回答道：“他是无罪的。”

　　“正确。”罗宾逊说。

　　１９８８年的“掠食者集会”基本上成了米尔肯的一次大型公关活动。这次会议于４月份在贝弗利希尔顿饭店举行。根据罗宾逊公关公司的安排，会议邀请媒体聆听米尔肯发表对第三世界债务和公共教育问题的看法。史蒂夫·罗斯和纳尔逊·佩尔兹等米尔肯的忠实客户不断说些褒扬米尔肯的话。

　　但是，这次集会后不到两个星期，米尔肯遇到了第一个有敌意的传召——美国国会传讯。众议员兼众议院监督与调查委员会主席约翰·丁格尔召集该委员会开听证会，调查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私人合伙公司（如奥托克里克合伙公司）的问题。该委员会向米尔肯和弗雷德·约瑟夫发了国会传票。

　　这是米尔肯第一次与他所蔑视的政府直接遭遇，它使米尔肯感到很不安。米尔肯平常深居简出，是个匿名的名人。当他与威廉斯和如影随形的理查德·桑德勒走在国会大厦的台阶上和走进威严的听证室时，几乎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听证会开始前，他们等了半个小时。这期间，记者们围住他们拍照，闪光灯亮个不停，米尔肯努力挤出一丝笑意。

　　威廉斯提出的第一个正式声明是援引一条很少使用的国会规则，要求把所有的摄影和录音装置都清理出听证室。为表示对疾病缠身的威廉斯的尊重，丁格尔同意了他的要求，让摄影和摄像记者都离开听证室。

　　听证会开始了。当丁格尔问米尔肯是否在奥托克里克合伙公司有经济利益时，会场气氛马上变了。米尔肯援引《第五修正案》拒绝做答。丁格尔又问了一个问题，米尔肯进行了同样的反应。威廉斯说：“他听从我的建议，不会回答你的任何问题。”

　　丁格尔宣布休会，接着举行一个新闻发布会，宣布了监督与调查委员会的怀疑——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的私人合伙公司以牺牲德莱克赛尔的客户利益为手段，广泛参与非法投资以自肥。丁格尔说：“关于这种活动是否符合反内幕交易法……市场操纵该如何定义，已经有人提出了很多问题。”

　　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很快发表了一个声明。“我们全力支持迈克·米尔肯。”声明说，“他是我们的同事，是我们的朋友，也是一个为这个国家的金融事业做出了巨大贡献的个人。”但是，无论德莱克赛尔说什么，也消除不了米尔肯援引《第五修正案》不回答问题所造成的损害。公众不由想问，米尔肯如果像他所宣称的那样是无罪的话，为什么要引用《第五修正案》而不回答问题？当然，援引《第五修正案》是他的宪法权利，正如公众产生上述疑问是他们的自然冲动一样。

　　那天晚上，米尔肯的团队集中精力在第二天要去作证的约瑟夫身上下功夫。约瑟夫不会引用《第五修正案》。他认为自己没有被检控的危险，而且想避免公众对德莱克赛尔进一步丧失信心。不幸的是，约瑟夫有一个严重障碍，即他对米尔肯一伙的合伙公司的经营活动几乎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这些合伙公司的存在。米尔肯的律师们跟约瑟夫一起准备证词，直到凌晨两点。他们为约瑟夫设想听证会上会问的问题，并为他设计如何做答。他们甚至要约瑟夫向监督与调查委员会提交一份声明，而声明中的有些信息约瑟夫认为是虚假的。

　　第二天上午听证会接着进行。米尔肯看上去挺有精神，而约瑟夫则憔悴而紧张。丁格尔很快占据了主动，问题像连珠炮似地泻向约瑟夫，把约瑟夫轰得晕头转向。问题的重点部分地集中在比阿特丽斯交易上，丁格尔和同僚指控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把自己雇员的合伙公司的利益置于德莱克赛尔的客户利益之上，从事自我交易，让客户以高价从这些合伙公司购买垃圾债券。当时，约瑟夫不得不承认：“我想我被问糊涂了。”他想：这问的是哪个证券法律的应用啊？一位议员在总结当天的听证会时对约瑟夫说：“大家的看法是，你的表现不及格。”

　　约瑟夫感到很丢脸，对他的律师们大发雷霆。回顾导致这次听证会的各项事件，他开始对米尔肯的律师那天晚上给他提的建议感到惊异。他是不是被骗着往套里钻？米尔肯的律师们真正在为谁的利益忙活？以米尔肯为首的那些合伙公司到底做了什么勾当？于是，约瑟夫第一次开始对米尔肯及其动机感到怀疑。在约瑟夫的顾问人员中，只有他的私人律师艾拉·米尔斯坦曾经提醒过他米尔肯可能有罪。当时约瑟夫对他的建议不予理会，米尔斯坦非常生气，甚至威胁不再当他的律师。约瑟夫现在想来，米尔斯坦可能是正确的。

　　在国会听证会场的前排，离米尔肯只有几英尺处，坐着一位穿浅黄衣服的女士，她是康妮·布拉克，即写过布斯基人物报道的《大西洋月刊》记者。她现在正在写一本关于德莱克赛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