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巢-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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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国会听证会场的前排，离米尔肯只有几英尺处，坐着一位穿浅黄衣服的女士，她是康妮·布拉克，即写过布斯基人物报道的《大西洋月刊》记者。她现在正在写一本关于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和米尔肯的书。１９８６年２月，布拉克把她的这个计划告诉了米尔肯，请求他的合作。米尔肯回答说：“我不希望你写这本书。”接着，他提出买下布拉克的出书合同：“你的出版商答应给你多少钱，我们给你多少钱，只是我们付你钱是让你不写这本书。或者，我们可以按你这本书写完后原本销售的所有册数付钱。”

　　１９８８年夏，布拉克的这本书脱稿了。按照事先与布拉克签订的协议，约瑟夫获准校阅书稿，提出意见，但不准复印。约瑟夫一拿到书稿，马上意识到该书会对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不利。这本书名为《掠食者的集会：垃圾债券帝国的人和事》，书中全面而仔细地研究了德莱克赛尔、米尔肯和公司的一些客户，是一本开创性地调查米尔肯垃圾债券帝国的书。

　　书中披露，德莱克赛尔在掠食者集会上安排妓女提供服务。书中说，米尔肯刚到德莱克赛尔的那些日子，乘坐往返班车时头戴一个矿工帽，好在黑暗中看业务计划书。书中还说，米尔肯这位垃圾债券之王曾企图收买布拉克不让她写这本书。更不妙的是，此书给读者留下这么一种强烈印象，即布斯基的陈词与米尔肯培植的价值观和修养完全相符。

　　尽管布拉克这本书的出版商对书稿采取了安全防范措施，利曼不久还是设法弄到了一份，并很快在保罗、威斯律师事务所的复印机上进行了复印。米尔肯的律师团计划进行一次大反击。看来，这个庞大的律师团终于有了一个具体的攻击对象，尽管它是一本书而不是大陪审团的起诉。

　　他们在保罗、威斯律师事务所开会研究此事，参加者有罗宾逊、莱勒尔和公关公司的其他人员，以及利曼、弗鲁曼鲍姆、桑德勒和米尔肯。利曼和米尔肯到得比较晚，其他人在等待时先仔细看了看复印出来的书稿。桑德勒看着看着很快被激怒了。“根本没有什么矿工帽。”他叫道，然后马上又改口了，“那是别人送的礼物，是一个眼科大夫送的。他从来没有戴过它。哦不，他只戴过一次。”

　　过了一会儿，利曼和米尔肯来了。米尔肯坐下来看这篇书稿，看着看着便开始摇头，脸也阴沉起来。“这本书把我写成了一个滑稽小丑儿。”他气愤地说。他抱怨这本书把他描写成一个自私自利、神经兮兮的人，抱怨书中描写不实，实际上没有人称过他“垃圾债券之王”。最后他气急败坏地说：“我要这本书胎死腹中。”

　　与会者中有人提醒他，这样做会对这本书产生宣传效应，引起人们对该书的注意，并说这本书即使出了也可能根本没有人看。（莱勒尔对米尔肯说：“美国人都不爱读书。”）他们还提醒他说，他曾拒绝接受布拉克的采访，所以他的观点没有得到反映他实际上是不能责怪她的。米尔肯对这些意见听不进去。他要这本书胎死腹中，而且最好在出版前流产。尽管利曼和罗宾逊对米尔肯的想法能否实现私下感到怀疑，但他们对他表示支持。利曼以前在打图书官司中有过成功经验，其中著名的是针对哥伦比亚广播公司董事长威廉·佩利的传记打的那场官司。而且，进攻战略与罗宾逊的攻关理念是相符的。于是，米尔肯的团队全力开展一场大规模的诋毁布拉克和她这本书的活动，毫不理会这样做可能对该书的销量产生积极影响。

　　在利曼和罗宾逊的指示下，罗宾逊公关公司的人员开始逐行逐句地对书稿进行研究，称这儿“描写不对”，那儿“叙述不实”，极尽吹毛求疵之能事。他们计划向国内每个书评家发送一份“勘误表”，以期损毁这本书的可信性。“勘误表将比这本书还长。”莱勒尔大声叫道，“这太棒了！”

　　为这本书“挑刺儿”的这些人员后被称为“真相小组”。他们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企图诋毁布拉克的这本书。不幸的是，他们发现要证明布拉克书中内容的“错误”越来越难。例如，尽管米尔肯坚持认为没有人称过他“垃圾债券之王”，但他自己的客户有些就确实这样称过他，甚至试图证明此事错误的罗宾逊公司的雇员们在交谈中也这样称过。但是，“真相小组”不敢让米尔肯注意到这一点。勘误表只好拿明显无关紧要的所谓不确之处来拼凑。

　　这并没有使米尔肯有丝毫退却。虽然他对诋毁此书计划的效果不满意，但他仍然要封杀此书。利曼给德莱克赛尔的首席律师托马斯·柯宁打电话，说这本书对米尔肯“极其不利”，如果出版，米尔肯就不能得到公正审判。“采取措施阻止它出版。”利曼命令道，“要么通过与该书的出版商联系解决，要么通过法庭解决。”柯宁对这个要求很吃惊，他知道，预先制止出版物的出版只有在极其罕见和紧迫的情况下才允许。利曼对此当然也是知道的。

　　柯宁所在的卡希尔、戈登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和《第一修正案》律师弗洛伊德·亚伯拉姆斯和柯宁一起劝告利曼，说他们绝对不可能说服法官强迫阻止该书出版。利曼似乎大为光火，威胁说要向约瑟夫举告卡希尔、戈登律师事务所，说它“不支持米尔肯和德莱克赛尔”。但是，柯宁等人坚持自己的立场。“如果我们想这样做，就应该做到。”利曼说，并再次辩称米尔肯的愿望应该首先满足。

　　柯宁劝告约瑟夫说，他认为这种诉讼会有害于德莱克赛尔。约瑟夫同意他的看法。约瑟夫认为，这个诉讼的主意非常荒谬，这是利曼把米尔肯的利益置于德莱克赛尔利益之上的又一个例子。他认为，可以说明这一点的是，尽管利曼这样说和这样做，米尔肯及其律师却不愿自己去进行这种诉讼。利曼在这方面是精明透顶的。　　诋毁和封杀此书的努力几乎没有效果，《掠食者的集会》如期出版。书评者困惑了，他们毕竟不是事实核查员。米尔肯的“真相小组”所宣称的“真相”大多都不能令人信服。诋毁和封杀此书的做法等于为该书做了一次声势浩大的版前宣传，包括在《华尔街日报》头版发表的一篇文章。

　　爱德华·贝内特·威廉斯曾对检察官们说，他难以活着看到米尔肯案的结束。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知道自己可能在与癌症做最后的搏斗。罗伯特·利特知道威廉斯病得很重。有一次，他和威廉斯正在为去证交会进行一个会谈做准备，威廉斯对他说：“最好由你来讲。”利特吃了一惊，这种场合总是威廉斯讲的。那天到来时，威廉斯在证交会大楼的走廊里几乎走不动了。

　　１９８８年初，威廉斯让威廉斯和康诺利律师事务所的著名合伙人文森特·富勒参与米尔肯的案子。但是，富勒与米尔肯似乎总是难以建立起和谐融洽的关系。米尔肯敬重威廉斯，觉得没有人能够替代他。威廉斯一开始有病，利曼、弗鲁曼鲍姆和保罗、威斯律师事务所的其他律师马上就排挤威廉斯和康诺利律师事务所的同行。威廉斯思想对米尔肯的影响消失了。

　　陪米尔肯参加国会听证会时，威廉斯的身体有点恢复，但他的脸色仍然苍白而憔悴。这是威廉斯最后一次代表米尔肯公开露面，四个月后他去世了，那天是８月１３日。米尔肯飞往华盛顿参加威廉斯的葬礼。他亲手盖上威廉斯的遗容，为他哀悼。

　　１９８８年８月的第一个星期，布鲁斯·贝尔德和同事们邀请莉萨·琼斯和她的新律师布赖恩·奥尼尔到检察官办事处，让他们听录音带。随着录放机的转动，琼斯和她的律师第一次听到她与普林斯顿－纽波特投资合伙公司的黑尔谈论安排非法交易的对话。琼斯的脸变得煞白。

　　这次会见后，奥尼尔立即给检察官办事处写了一封信，说这些录音带“恢复”了琼斯的　记忆。根据给她豁免的规定，她现在愿意承认自己参与了这些交易，并与黑尔洽商过有关事项。检察官们对此不感到新奇。令人吃惊的是，琼斯只供认录音带上揭示的问题，除此之外的事情仍然拒绝承认。她以前说过谎，现在显然还在说谎。检察官们公正地把作伪证视为一种危害司法程序的严重罪行。这种信息必须传送出去。尽管琼斯还年轻，尽管她早年谋生艰难，尽管她在德莱克赛尔职位不高，但她的豁免还是被取消了。

　　与此同时，检察官们加紧对普林斯顿－纽波特投资合伙公司施加压力。贝尔德提出政府拟以ＲＩＣＯ法案向大陪审团起诉该公司。这项法案将被用来制裁证券公司的人员，这还是第一次。

　　ＲＩＣＯ法案是政府在该案中所能使用的最严厉的法律武器。这项法案于１９７０年在议会通过，主要是用于打击有组织犯罪和毒品犯罪。该法案规定，任何个人或组织，如果犯有两种或两种以上表现为一定“模式”的互相关联的重罪，可以被控以讹诈。这项法案对违法者量刑很重，包括最多二十年监禁并没收财产和非法所得。ＲＩＣＯ法案有一个对等的民事条例，允许个人原告诉求三倍的赔偿金。

　　虽然ＲＩＣＯ法案的实施对普林斯顿－纽波特投资合伙公司可能是毁灭性的，但是，ＲＩＣＯ起诉的威胁对该公司的潜在被告没有多大影响。普林斯顿－纽波特投资合伙公司是一个外壳，是无数连锁实体之一，它的资产可以很容易地通过合伙关系转移出去，使公司垮掉。詹姆斯·里根仍然与政府对抗。他的律师西奥多·威尔斯抨击政府试图以ＲＩＣＯ法案起诉里根是“恐吓”行为，同时坚持认为他的当事人无罪，并表示坚决与政府抗争到底。他说：“似乎很清楚的是，这是在一个更大的棋盘上下着的一盘棋，而里根先生是这盘棋里的一个小卒子。”

　　在那一点上，威尔斯说对了。虽然提出ＲＩＣＯ起诉的直接目的是向里根和普林斯顿－纽波特投资合伙公司施加压力，但其真正用意是针对德莱克赛尔·伯恩汉姆·兰伯特公司的。如果普林斯顿－纽波特这样的小公司因其非法交易面临ＲＩＣＯ起诉，德莱克赛尔这种进行过更多可疑交易的大公司就更容易受到这种起诉了。

　　检察官办事处试图与犯罪嫌疑人达成协议的最后努力无果而终。８月４日，该办事处向大陪审团对这些嫌疑人提出起诉，以伪证罪起诉莉萨·琼斯，以讹诈罪起诉里根、扎泽基、普林斯顿－纽波特的其他主要人员以及德莱克赛尔的纽伯格。于是，政府在历经两年半的调查后终于发起了第一次起诉，一场可能的持久战打响了第一枪。

　　让米尔肯圈内人员感到震惊和可疑的是，８月４日被起诉的被告中没有加里·莫塔斯克。

　　像纽伯格一样，莫塔斯克在普林斯顿－纽波特投资合伙公司的录音带上也出现了。他强烈抗议检察官办事处把他视为犯罪者，认为这是不公平的，因为他被录音带录下那天只是临时替纽伯格做那项交易。但是，检察官们认为这种辩解是没有说服力的。确实，就在起诉前一天，莫塔斯克接到通知说，被起诉者中包括他。

　　这意味着他可能面临两项指控，一项依据与普林斯顿－纽波特投资合伙公司的交易，另一项依据与米尔肯和布斯基的交易。检察官们认为，莫塔斯克是米尔肯圈子中最普通的成员之一，这种看法是公正的。其实，莫塔斯克已经在动摇。那年年初一天下午，他来到华盛顿著名辩护律师里德·韦恩加登的办公室，要韦恩加登取代他当时的律师查尔斯·斯蒂尔曼。斯蒂尔曼是莫塔斯克根据米尔肯等人的安排雇用的，他说担心斯蒂尔曼与米尔肯太亲密。韦恩加登设法阻止莫塔斯克这样做，说他知道斯蒂尔曼是一个优秀律师。但是，莫塔斯克执意要换掉斯蒂尔曼，他说：“我要请一个独立的律师。”

　　韦恩加登接了这个案子。接案后，他很快发现米尔肯的律师团非常傲慢。不久，韦恩加登开始与美国检察官办事处谈判，但没有什么进展。吉尤利安尼要莫塔斯克接受两项重罪。但是，谈判具有建设性。在检察官办事处８月４日提出起诉前夕，韦恩加登设法说服办事处把莫塔斯克的名字从被起诉者名单中先去下来。莫塔斯克愿意与政府合作。然后，政府可以评价他的合作情况，再决定是否让他认罪。这和政府与穆拉迪安的律师达成的安排相似。检察官们之所以决定同意这项安排，部分原因是他们信任韦恩加登。

　　虽然莫塔斯克决不是一个热心的证人，但那年８月，他开始向政府交待情况。他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