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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岫-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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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子眸子一转,又笑得有点儿甜:“这么说你更该让我出去了,咱们上戏上足了,好叫乞伏国庆一去不回头哇!”
她还真配合!温岫心中又是一叹,而后温言说道:“这样,待我换件衣裳,陪你一共出去,可好?”
风信子翻翻白眼,心中一哂,暗道,小样,不让你去你必然起疑,让你去我又未必跑的开……权衡之下,她撇撇嘴:“去呗,谁拦得住你温高门?”
未几,风信子同温岫一同出门。
彭城今日格外热闹,男人女人,老弱病残,一街的人好似突然从地底冒出来似的。
尽管温岫知道彭城有多少登记在案的户籍,他还是微微皱了眉头,天师道在彭城如此影响?上至达官贵族,中有参军甲士,下至贩夫走卒,只为孙天师忌日,就如此不分尊卑的呼啸聚集,实在令人惊心!
这边忧叹未了,那边风信子也着实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一味的凑热闹,哪儿人多就拉着他往哪里钻。偏偏他素来独来独往,最觉得摩肩接踵的惹人厌烦,尤其他身份贵重,只有远离烦嚣的供人仰望,而从无如此挤迫。
可惜,这原本就是风信子的把戏。一个人再精明,也改不掉自己的习惯癖瘾,她一早算准温高门不可能在品流复杂的人群里精准追踪她!她拉着他在市井穿行,不过钻得半条街,温岫带出来的护卫早已经被冲的七零八落。风信子瞅准机会,前涌后继的人群中撒手,将温岫甩在茫茫人海之中。
温岫喜怒不形于色,但心里到底有些情绪,待他警醒时,手上风信子那凉凉的触感只剩下残留的一点幻觉。他想要拔地而起,奈何人群之内良莠不齐,他总归害怕伤及无辜。等到他勉强挤出人流,他才明白,他究竟还是小瞧了风信子!
风信子把温岫抛在脑后,拼命在人群里穿梭,说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毫不为过。不过她虽然年轻,却已经是老江湖了。做买卖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敢说买卖做成了,何况这次买卖不寻常。
越往城西,人越多,到了清虚观,简直就是水泄不通。风信子被挤得头痛,她抬头看看太阳,暗自着急。冬阳已然升起,辰时就在目下,而她尚未进得清虚观……
就在这时,风信子突然觉得手上一紧,却是有人握住了她的手,而后有人在她身后用吴语耳语:“顺着人流进观!”
风信子心中一喜,面上分毫不露的,一边高叫“别急、别挤!”,一边却拼命往前挤去。
滴答滴答……风信子心中成了一个滴漏,滴答得计数。足足一刻钟后,她才挪进了清虚观。
人仍旧很多,多到难以动弹。风信子有点儿难以置信,这样子,怎么谈买卖?
正想着,层层帷幔映入眼帘。摩肩接踵的人开始拥着风信子往那帷幔中涌去,推得风信子不由自主。
眼前的光线渐渐暗去,风信子走着走着突然觉得前后左右的人变得稀少,手上拉着人的感觉开始清晰起来,而周围却人影瞳瞳……这帷幔竟大有蹊跷么?风信子还未想完,身后之人猛然一推,风信子一大踉跄,便落进了一处处所……
风信子不由一惊,回头看去,空无一人,她连引她进来的人都不曾看清!又转头看去,她便发现她仿若置身于一处密室中,四周火把亮如白昼,除此之外,这地方连一扇窗子也没有。
这儿,应该是隐藏于那层层帷幔中的?果然古怪,却又巧妙!风信子四周打量,心中暗自警惕。按道理,这儿应该是天师道的道场,却留着一个密室与她做买卖?莫非……这买卖还真与天师道有关?
风信子紧了紧手中的出云剑,眸子露出肃杀神色。
正四处看着,风信子正前方突然冒出一个白衣人,带着重重纱帽,只露出一双眼睛。
风信子定住脚步,看着来人。
白衣人并无废话,只从袍袖内举出一方牌子,烛火下金光闪闪。风信子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连忙从怀里掏出那块“太平洞极经”的金牌,递上前去。
白衣人眼光一闪,便从风信子手中接过金牌。两方金牌一正一反,契合若符。白衣人眸子闪过笑意,却是一言不发的将两面牌子又交还给风信子。
风信子一愣,伸手把牌子接过来细看。只见两面牌子一阴刻一阳刻,皆是篆书“太平洞极经”,精巧之极,契合无缝,真正是无从伪造!接上头了!风信子一喜,连忙问道:“敢问仙人,什么买卖?”
那白衣人却没有回答风信子的问题,只收走了金牌,一闪身,如穿墙过壁一般瞬间不见。
整个密室又只剩下风信子一人,风信子举着手中的两面金牌,只觉得莫名其妙。
正在这时,密室上方传来声音,那声音……风信子无从描述,只觉得突兀嶙峋,非人间所有,显得怪异非常:“风信子,室中一高几,上有一盒,内中便是你此行买卖。事成,你可得那两面金牌做酬金。”
风信子默然转身,悄无声息中,密室中央竟然升起一高几,上面独独放了一只锦缎小盒。她抿抿嘴,上前拿起盒子,打开……
盒中有一支玉搔头,那款式极简单的,却显然是有人常年用着的。玉搔头下面一张纸,风信子捡起,打开,三字映入眼帘:
“破荆阳”
破荆阳!
作者有话要说:迎接第一波情节转折……


、淮南水

破荆阳!
风信子只觉得自己的头发一根根的竖了起来,连喘一口气都有点乏力。
她不会那么倒霉,说什么中什么吧!温高门知道了不宰了她,她真要改名了……她拎着玉搔头的手微微打抖,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来。正在这时,密室前方徐徐落下一方图画,她听见动静,转过身来,又是大吃一惊!
这图……
这图可不是什么山川河道,美女佳人,而是一幅、城防图!
风信子走前两步,只听头顶那声音又传来:“你有半时辰的时间记熟此图,此后,你的生死与人无尤,买卖成败我自与中间人交道。”
多一句话也没有,风信子听得背上冷汗直冒。这趟买卖真是孤身闯虎穴狼窝了,生死是没人顾及的,若买卖黄了,连累明月姐也是必然的,就算活着出来,要是遇着温高门,她又能有什么好下场?一念之间,风信子立即就觉得自己浑身似烈火灼烧。
正在发呆时,一声钟声响起,正是辰时钟响。风信子一震,她只有半个时辰!
她再不敢想什么生啊死啊的,眼下最要紧的就是记下这幅城防图!她顺手把玉搔头j□j自己的发间,然后凝神观图。
哪处水道通向哪处,哪处粮仓,哪处器械,哪处兵营,哪处马厩……风信子逼着自己平下心来强记。
过目不忘的本领风信子未必有,但前有狼后有虎,她要活命,只能使出浑身解数逼着自己!
半个时辰,对于偌大一张城防图,实在杯水车薪。风信子目不转睛,脑袋飞转,却发现城防图兀得腾起火焰,须臾化为灰烬,原来半个时辰到了。
满脑的碎片,撑的风信子头胀欲裂。但事关重大,风信子不敢怠慢,拼着最后一丝清明将那惊天动地的三个字凑近火把焚毁,然后四处寻找出路——决不能让温岫嗅出点端倪来,否则,她死无葬身之地。
也不知道是不是妖术作祟,早前怎么也推不开的墙壁,此刻竟成了一道帷幔。头昏脑胀的风信子不曾预料,双手一摸过去,差点摔个五体投地。勉强稳住,她一刻也不敢停,踉踉跄跄的扶墙出来。
不一会风信子就摸到了满是湿气的山石,她在转了两个弯后,冬阳赫然耀眼。阳光灼痛了她的眼,她忍不住伸手遮住眼睛,好一会才回神,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庭院内,前面人声喧天。她定定神,朝着人声处走去。
不一会风信子再一次看见了人流涌动,那种热闹,让她觉得重回人间。
风信子长舒一口气,塞得满满的脑袋越发沉重起来。她摇了摇脑袋,想走回刺史府,却不料才走近人流,就不由自主的被挤着涌向人流流动的方向。她拼命挤,嘴里高叫着:“别急、别挤呀!哎呀,我可不去那边!”
精疲力竭,风信子觉得自己才见了天日,却转眼成了人肉面点心,此刻就差摔在地上任他们踩成肉泥了!
就在这时,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的握紧了她,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拉出了人群。风信子抬眸一看,孙癫子哎!
忍不住嘿嘿一笑,风信子伸手拍了拍孙彦:“你可真是及时雨啊!”
孙彦尖眉皱着,细细看了风信子一眼,发现她面色发白,精神萎顿,竟像是辛苦劳作了大半日似地,他不禁问道:“被挤坏了?叫你凑这种热闹!”
风信子耷拉着脑袋揉着眼睛,身子却依了上去:“你怎么不是根木头?我也好靠靠,累死老子啦!”
孙彦一字不落的听见了,轻笑两声,把风信子抱着,低声说:“我要是根木头,你还得自己抓着,还不如我抱着你呢!”
话音未落,孙彦发现风信子靠在他身上却没搭理他,他低头一看,原来风信子竟然真的靠着他睡过去了。他一愕,又轻轻笑开,便把风信子打横抱了起来:“你还真干脆,说睡就睡过去了!”
孙彦使了些功夫,一下子闪进了路旁的小巷。那里人比较少,他走得轻松些,得以一面走一面打量怀中的风信子。她很轻,抱在怀里像抱只猫。她睡觉也极轻,几乎没有什么声息,只有那翘而长的睫毛微微颤着。她的确长得还不错,眉毛轻轻,檀口微微,只是肤色还略差一点、身量略有些不足。
……
温岫无法赶上风信子,担心她在这当口出意外之余,也担心强行驱散人群惹来天师道的暴动。人群如潮,他望潮兴叹,旋即撒开手,仿佛任由鱼儿游归汪洋。
过了辰时,满街的信众热情似乎丝毫未减,但也还算有序。温岫见状心中稳了稳,便在重新聚拢的甲士的护卫下,悠然回府。
才走到刺史府,温岫便看见孙彦。孙彦一身白色武士袍,越发显出怀中靛蓝的身影。温岫心中一动,上前拱手:“仲林今日也出门了?”
孙彦款款笑意带出一丝难以觉察的满足,他似自然而然的低头看了看怀里的风信子,而后展眉答道:“长卿!是,今日彭城倾城而动,仲林也担忧信众聚集闹市。”
温岫点点头,笑得颇为矜持有礼:“不想碰着了风校尉?辛苦孙监军了。”
孙彦面上难得的坦荡:“正是呢,在清虚观不远处碰着了。长卿评她刁钻,真正贴切呢,一粘人就睡过去了,一点也不含糊的。”
“幸亏遇着仲林你了!”,依旧是那抹笑意,目光却从风信子脸上一掠而过,温岫说的有点意味不明。
孙彦闻言点头略致意,便告辞温岫,径自把风信子抱回她的厢房。
风信子想必是真累了,一沾了榻便翻个身,又睡得一动不动。
孙彦卧在榻边,手指轻轻在风信子脸上游走,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不一会,他从靴筒内抽出了两把匕首,轻轻置于风信子枕边,然后欺身至她额角,留下清风般的一吻,又轻笑两声,便起身出了门。
孙彦前脚离开,温岫紧接着进来,于是他轻而易举的就看见风信子枕边的两把匕首。
温岫眼光盯在匕首上,若有所思,嘴角却是微微漾起。不一会他转眸,看见一张熟悉的睡颜。他虽然才认识她不过十数日,但他却已经记下了这张青涩而微微粗糙的脸,就好似含在口里微苦而小毒的苦杏,却悄然渗进心肺。
他微微摇摇头,修长的右手伸出,忽然握住了风信子的颈项。风信子警觉,立即醒来。而温岫眸光一闪,瞬间收紧他的手掌:“阿信,你仍不肯告诉我你此行彭城的目的么?”
风信子憋气,双手揪着温岫,眼睛凸起,艰难说道:“你要杀了我?”
温岫不答,手掌的力道用至六成。
风信子张口大喘,面色渐渐青紫。她努力扯着温岫,不一会就大汗淋漓。
“还不说么?”温岫下得辣手,态度仍旧是一派温和尔雅,好似与风信子商量。
风信子喉中艰难溢出两声低笑,而后双手松开,不再挣扎,眼中显了丝丝缕缕的迷离:“死、死了……也、也好……干净……”
温岫一顿,立即收了手,拂袖、站起、转身。
风信子颓然,扶着脖子喘气,半响气喘顺了,她讥笑着说:“温高门,你还吃奶的时候,阿信就在荒坞讨饭吃了。阿信可不是吓着长大的,死这个字,阿信是不信的。”
“……”
“我不怕你杀我,而且我知道,你眼下还不能杀我,这你也清楚!何况,你让我做饵、去送死,凭什么我就不能打了自己的小算盘,保自己一命?!”,风信子毫无忌讳,哂笑说道:“天生我命,自有道理,阿信是生是死,温高门你说了不算,天说了才算。阿信既然说过要把价打满了,就绝不由着你搓圆摁扁,却连一个屁也不放!”
温岫笑着转身,看见一张心思百转又倔强非常的脸蛋,他点点头:“好得很,你倒没白叫‘风信子’!且看看明日你如何虎口脱险,看你如何逆风高扬。”
风信子眸子一亮,嘴角一挂,似有些挑衅模样。
温岫又是一喟,复又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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