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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出岫-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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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雅盈用煮过的棉布按住伤口,血却还是渐渐透了出来。朗拓丢下拔出的第二枚箭头,又连忙取了几块棉布压上去,足足两刻钟的时间,那血渐渐流的缓慢,朗拓、雅盈才渐渐松了手,一旁的沐盆早已经染成浓浓的血色。
雅盈稍欠些自持,抖着声音舒了一口气,转身帮朗拓准备些伤药。
朗拓随即细细的清了伤口里留着的布屑异物,检查了肩胛骨,对好了皮肉伤口,才撒上些伤药、包扎固定伤口,而后对温岫说:“成了,待她歇着吧。”
温岫点点头,握着风信子的手才松了松。
雅盈换了干净的温水棉布,卧在阿信身侧,轻轻替她擦汗。温岫有些怔忪的看着雅盈的一举一动,好似那棉布是他的手,轻轻抚慰着她的脸。
未几,雅盈收拾好,替阿信盖好了被子,回头看见温岫仍卧着,便轻声说道:“二公子,累了一夜,不如稍事歇息。阿信伤重,就由雅盈先守着吧。”
温岫浅浅笑开:“也好。”,说罢起身。
……
第二日,风信子醒来,饿了两日的肚子终于有机会医一医。
朗拓看着她饶是伤得如此,也吃得风卷残云一般,笑得安慰。温岫摇摇头,轻叹道:“认识你许久,就没见你那一顿饭吃得斯文一些。”
风信子的一张嘴忙着接过雅盈送来的食物,压根没空理会温岫那一茬。
朗拓摸摸胡子,又摆摆手:“长卿虽然是说笑,却不知我心里大石落了一半。她能吃,必然好得快。心底敞亮,怎么也命不该绝。”
温岫笑笑,只觉得满身绷着的筋骨松了下来,透着疲惫过后的满足。
三人刚松了口气,不料到了半夜时候,风信子突然高热,烧得满脸满身通红,连喘口气都是灼热非常。
朗拓诊了脉,只摇头:“白日时见她精神不错,还赞叹她好得快。到底不出我上回批她的一句‘外强中干’,这回三九的天气里这番奔波,着实动了根本。哎,所幸的是,她还年轻。”
雅盈有些着急,不禁问道:“拓哥,妨碍么?这一下来势汹汹的,真不寻常。她拔箭头的时候也熬过去了,这一下若是熬不过去可不让人心疼?”
朗拓闻言转头,看见温岫一脸平淡,唯独嘴角抿得有些紧,他心中一喟,上前把雅盈扶起来道:“雅尔,你跟我出去,我开副药,你煎好了,想法子喂给她。”说罢,又向温岫说:“长卿,你若累了,我让仆人进来。”
温岫看了朗拓一眼,淡着声音说:“不妨,我看着就好。”
朗拓点头,拉上雅盈便走了出来。
而后,雅盈拉住朗拓:“拓哥,阿信妨碍么?”
“雅尔也这么心疼这位姑娘?”
雅盈皱皱眉,有些撒娇:“拓哥不心疼她?”,说着又有些感慨:“雅尔也不知道,她脾气厉害,可实在叫人抱怨不起来。头一回来,我一听她说连镜子也没照过,我就忍不住伤心。”
“呵呵,”,朗拓低笑两声:“你没听长卿如何评她?心气极高、坚韧之极。那姑娘那样的脾气,哪里轻易就没了。”
雅盈抿了抿嘴,半垂着头,复又抬起来笑道:“到底还是二公子看人看得深,雅尔真盼着阿信姑娘果如二公子说的,平平安安的就过去了。”
朗拓取了笔墨写了方子,站起来交给雅盈,又安慰道:“阿信一介荒人,却养了这样的脾气,再加上那容貌——说起来,竟比你还出色——只怕是有些来历的,自然能熬过去,你就别多操心吧。”
雅盈一听这话,只似笑非笑的横了朗拓一眼,接过药方,却不说话。
朗拓心中明白,款款上前挽着雅盈,在她耳边说:“你别不高兴我夸她,我想的是另一回事。你想,你我与长卿相交这几年、长卿游侠般游走这几年,你何尝见过长卿三番两次的背着哪个女子到这儿来?”
雅盈轻轻哼了一下,语气有些儿娇柔:“雅尔哪儿不如阿信好看?拓哥,莫非二公子是为阿信长得好才这样殊遇于她?莫非阿信长得好、养了这样的脾气就不会轻易死去?”
朗拓刮了刮雅盈的鼻子,轻笑道:“你也学的刁钻了!也不全然如此,但我便有些这样的心思,也不十分过分。乱世之中,总有些与众不同之处,方才称之为英雄儿女。难道温长卿会无缘无故的就对哪个人青眼相加?长卿可是天下名著的高门公子呢。”
雅盈挣开朗拓,对着烛火逐一看了方子,一句话不说的跑去煎药,过了一会,她裙裾翩飞的又进来,低声笑着说:“拓哥,听了你的话,我方才偷偷走到门边瞧了一眼,看见二公子正伸手摸阿信的脸呢,难道他真对阿信青眼相加?”
朗拓低笑开来,旋即板着脸:“快去煎药,记得用武火!”
雅盈一笑,凑到朗拓跟前来:“我记得了,那年我也是这么高热,睡得昏昏沉沉的。那时拓哥也是如此,但一看见我睁开眼,手就缩走了,可拓哥不知道,我真是看得清楚了。”,说罢又轻哼一声,盈盈转身,翩然而去。
朗拓板着的脸半天松不下来,待松下来了,忍不住笑开,低喃道:“长卿,莫非你也重蹈当日朗拓的覆辙?”
不久,雅盈端着药进了阿信歇息的厢房,看见温岫目不转睛的看着风信子,便只一笑:“二公子,雅盈要给阿信喂药呢!”
温岫转头,烛火下一双温润如洗的眸子好似风雨骤歇的汪洋,看的雅盈一愣,话也说不出来。
温岫浅浅一笑,接过药盏,点点头:“劳烦雅盈。”
雅盈又是一愕,直觉温岫比方才伸手摸阿信时又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同。她觉得奇怪,却克制,只轻轻的摇醒了阿信:“阿信,乖,起来喝些水。”
风信子烧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喉咙里苦的冒烟,隐约听闻水这个字,便下意识伸出手来摸。那模样,看在温岫雅盈眼里,真像是连眼睛都没睁开的雏鸟,只懂得拼命张嘴等吃的,趣致又笨拙。
两人同时笑开,雅盈便帮着风信子侧过身子,一勺一勺的喂给她。
温岫看雅盈能应付,心中轻轻一叹,便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呃~没什么说的。


、山间日(3)

第三日清晨,服药后的风信子淋漓尽致的出了一身虚汗,结果热是退下来了,但风信子整个人好似被抽空了一般,连那双眼睛都转得慢了许多。
朗拓看见她如此出汗法,暗自心惊,却不敢立即给她血气双补,只能以“和”法,调节奏里,待她熬过伤口反复,才慢慢调理。
温岫看着朗拓径自忙碌,脸上紧绷,便知风信子情况不大妙。可他究竟无法施展妙手,只能悄然退出来。
严冬下的平天山,依旧静谧,恰如陶潜笔下的世外桃源。可惜,一畦碧绿、一径桃花之外,是一天倾坼。
孙彦据彭城,尹融渡淮水,慕容垂破荆阳,南梁,风雨飘摇。
有那么一瞬间,温岫真的在想风信子若是救不回来,反而省了许多麻烦。若非如此,日后南梁一地,风信子哪里还有容身之所?
对着九嶷八荒的高远阔朗,温岫究竟觉得自己的一份心情,无以安放。
到了中午时候,风信子又略略精神些,温岫仍进去看她,她虽然说不上什么话,却还能睁着眼睛看着他。
仍是这一双干净的眼睛!看得温岫一腔的丘壑寂然无声,只能浅浅笑着:“阿信,好些了么?”
风信子一笑,显得有点儿虚弱的点头。
温岫沉吟良久,低低叹道:“该说命不该绝,还是说你命运不济……”
风信子有点迟钝,愣了一会,轻轻的声音问:“你还想杀我么?”
温岫低头,看了看放在膝上的双手,慢慢说道:“荆阳的龙骧将军降敌,成了北秦的英武将军,慕容垂破荆阳。阿信,你便有命出了荆阳,朝廷必然追问,你也……阿信,你给我出了道难题。”
风信子抿着嘴,仍旧定定看着温岫,半响,眸光一暗。忽然,她又眨眨眼,扯着嘴笑:“哈!这笔买卖,我到底做下了!你先前信誓旦旦的说要保着彭城,这回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叫你还装……”,言罢,风信子转了头,不看温岫,才有些讥诮的说道:“有什么为难的?你放心,我做鬼也明白,不会冤魂不散的缠着你。”
温岫又是一笑:“你倒长了副明白道理的心肝。”
风信子背着温岫笑哼,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早知道不拔那箭了,横竖得死,还不如补一刀来得痛快。温高门,你是不是故意的?”
温岫一愕,实在忍不住,手指轻轻捻着阿信小巧的耳垂,低声道:“刁钻!”
他的手指很暖,捏在耳垂上就好像是那日他一把捏住了合谷穴,浑身动弹不得的酸软!风信子低叫一声,耳根一下通红,左手拼命去挥:“看我动不得就欺负我,算什么!没脸猫!你敢等我好了,我还忽悠得你团团转!”
温岫一声低笑,一把捏着风信子乱挥的左手:“口气倒是大得很!也罢,我也公道些,你还能暗度陈仓,我也无话可说。”
风信子听得这句话,立即转过头来,眸子流光溢彩般晶莹:“听你的意思,我若有本事,你便撒手?”
温岫松了手,改摸着阿信的头发,轻柔着声音:“阿信,你……好好养伤。”
他一贯清淡,话语都只说三分足,事事点到即止,实则万事有谋算,轻易不为人所动。他与人相处,固然让人如沐春风,但风信子敢叫他一声“没脸猫”,早已经是看通看透,自然也不会把他的一点小恩小惠放在心上,对他的一句关心,只是撇撇嘴便了。
温岫浅浅喟叹,却不知叹的究竟是他自己的纵容不忍,还是她的刁钻透彻。
中午的时候,雅盈送了午饭进来,风信子一口一口扎扎实实的吃,末了朝雅盈笑笑,有些吞吐的说:“姐姐,那腊兔子肉很好吃,可惜硬了一些。”
雅盈一愣,复又笑得温柔,继而给阿信漱口饮水,然后说:“是么?那晚上我让人再做,这回炖的烂烂的,好叫你吃得痛快。”
风信子笑笑,吁了一口气,复又睡过去。
雅盈收了东西转出来,才蹙了眉。她原先就是怕腊肉太硬,特意吩咐人炖了又炖,才给她送去,又怎会还硬?回到厨房,拿了双筷子,雅盈尝了尝那剩下的兔肉,虽然算不上入口即化,却也不是硬。想着风信子挑剔人的模样,雅盈不是滋味,她竟羸弱到这地步了?
到了晚间,雅盈仍让仆人做腊兔子肉,仆人拿不住火候,倒是让风信子吃舒坦了,却让朗拓频频皱眉,饭后忍不住对雅盈说:“今日这兔子肉味儿好,就是太烂,也不知阿娥怎么弄的,倒让长卿笑话了。”
温岫饮茶,听闻了笑笑道:“怎会!”
“二公子才不会诸多挑剔!”,雅盈浅笑向温岫示意,而后转头对朗拓说:“倒是拓哥你,借着养生的名堂,花样迭出。这兔肉,阿信喜欢吃,炖成中午那样的,她还嚼不动。我只好让阿娥再炖,谁知道她又过了火候。”
朗拓听了也没什么话说,只对着温岫叹气:“说她外强中干,果然是不差的,所幸不见她挑剔什么吃食,也算是过得去。”
温岫垂眸,浅浅说道:“是,可见天生万物的奇妙。”
朗拓又对雅盈吩咐道:“她伤得重,自然不能与我们饮食一般无二。不然迁就了她,也真为难了我们,于她也不好,你明日让阿娥单独给阿信做便好。”,说罢又看了看温岫,摇摇头,话却仍然对雅盈说:“雅尔还不知道温长卿么?你便说他千百次,他还是会同你客气、怕你为难下不了台的。”
雅盈见朗拓这么直率的点评温岫,而温岫却还一派淡定的模样,就忍不住笑:“亏得二公子好脾气呢!我知道了,明日再不让二公子为难,也不让拓哥委屈了!”,说罢盈盈起身行礼,留下两人述话。
温岫一径笑着,看见雅盈走远了才说:“看见先生与雅盈今日恩爱,日子中每有俏皮调侃,回想当日你与雅盈一段纠葛,长卿不免觉得世间儿女痴意,无外乎琐碎平凡。”
朗拓也是一喟:“当日我为师,她为徒,年纪悬殊,无论如何难以料想会有今日。我怕她年纪尚幼,看不清日子平淡艰辛,又怕她豆蔻华年、空落枯枝,更怕师徒名分成了欺世盗名。而今看来,迈过自己那一道坎最难,然而终究还是过来了。”
温岫点点头,回想当初两人的纠结,不免释然微笑。
朗拓拿起了茶盏,想了一回,才直言道:“长卿,我方才在雅盈面前的一句话,你……放在心上掂量掂量。”
温岫淡淡眼眸,直视朗拓。
朗拓饮了一口,笑道:“拓知你乃是高门族子,最能处变不惊、体谅人情,只是你亦尚庄老之自然而然。我记得庄子丧妻、击缶而歌,不是无悲无喜,而是尽着心愿,能大悲、复大喜,只因心胸丘壑,有所萦系、亦无萦系。长卿,你在朗拓这儿,怎么还不如阿信?你实实不该如此客气。”
温岫微然动容,又浅浅笑开:“先生担心长卿,长卿铭感五内!”
……
朗拓点头微笑,没有再说话,温岫也放下茶盏,徐徐问道:“听雅盈方才所提,阿信如此孱弱,只怕是需要休养好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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