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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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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连连躲闪,一面抓住它腿,摘下竹管。
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字,保重。
南湘沉默,无需落款,也不需要求证,只看着纸上那只芍药便知是谁。
——凤后。
南湘静静将纸撕碎。
不发一言。
这个送行,不知送的是南漓,还是她碧水南湘。

赠语

“姐姐你看,一路风景当真与今城不同,真真奇妙。”南漓微笑的捧着手炉,看着帘外若隐若现的山影树林说道。
一路向西,则愈发冷了起来,南湘整个人躲在银鼠皮袄中道,“南漓瞧见这边的树了么——”南湘颤巍巍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掀开窗户木格,一阵冷风顺势钻了进来。
摄入眼中的是西地特有之景,以及身畔密密守护着的众军士。
她缩了缩脖子,眼风掠过身姿挺拔的周郁芳后,手指着路旁树木对南漓道:“瞧那棵老树,叶子落尽,枝干却像火焰一样向上长,委实奇妙。”
南漓点头赞同道,“虽不比今城温柔妩媚,却莫名有动人之处。”
“这就是了。”
南湘手一缩,窗户闭合原状,车厢内顿时又无风无雨暖和起来。
“这一路真是辛苦姐姐了。”南漓瞧着南湘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温柔道。
“这是什么话。”南湘略带有些温柔的责怪神色瞧他一眼,“能送南漓出嫁,本是我幸事。再者,每日风吹日晒的不是我,是众将士和辛苦的周将军……”南湘叹了口气。
南漓牵着南湘手,温和的垂下睫毛,一双华丽的伏羲眼静静的半合着,“若没姐姐陪伴,我不定多不安,有姐姐在,我心便稳了。”
“哎,我竟是个定海神针。不过就算我没这本领,也得厚着脸皮混进来。”南湘眨眨眼睛,“好歹也要审审那颜徵,看看她配不配得上我们碧水家的宝贝。”
南漓白皙面容上顺时有了个似笑非笑似恼非恼的神色,牵着南湘的手松开,轻轻推了南湘一把。
“呀,小南漓莫非害羞了?”南湘喜滋滋的凑到他面前,打量他神色,嘴里笑道。
南漓不理。
南湘又笑道,“罢了罢了,且说正事。”南漓方才抬起眼睛。
“今日歇在应是钦州府滁县,算算,我们已经在路上行进了不少时日。”
南漓也点头道,“是,再有几日,至蓉州,蓉州外便是……”他微微移开目光,蓉州边境,其外便是大奚。
南湘见如此,又安抚几句,方才说道,“咳,南漓先歇着,我也下去瞅瞅,指不定有啥新鲜事呢。”
随即下了銮驾,直奔自己马车。
行进在路上的每近一日,每远离一日,南湘内心都有各种揣测担忧,此念不平,又有一念起。不知王府此时如何,女帝俆止究竟何时出手,颜徽那面也是让人惴惴。虽一直信鸽联系,却安不下心来。
正想及此,抱琴轻轻掀开帘子,钻进身来。
他行礼后,将袖中一张小纸条取出。
南湘忙取过,急切的扫视一遍,又慢慢看了一遍后方才放下手来。抱琴观其神色,倒还平和,心里先舒了口气。
南湘阅毕后,将纸条交还给抱琴。
抱琴双手接过,继而指尖微一使力,纸张纷纷在手中碎裂成灰,他小心的将碎末浸在茶杯中,抬头时见自己王女已经躺下,眼睛看着车顶,不知在想什么。
南湘在马车内躺下,嘴里轻轻自言自语,“没有几日了,就快到边界,她要等着我回来么……”
待到颜徽出手,她自可借此机会金蝉脱壳。只是这沿路来一直平安无事,不知女帝又该何时下手。
莫非是要等着她送毕,自大奚归来的路上方才是时机?
……
南湘大多时间是同南漓消磨一处,心知女帝不知何时发难,能与南漓同行,到可以让贼人忌惮一二。
南漓似知情的,虽然从未提起过,但有时不待南湘自己说出请求来,他便笑瞅着南湘,笑道,“姐姐今日可有什么笑话,与弟弟说说如何?”
要不便是一双华丽丽的伏犀眼略带水意看着南湘,嘴一扁,求道,“姐姐,南漓今日心慌得很,你解解我忧烦可好……”
那周郁芳就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南漓身畔教导公公倒也没显露出不满来。南湘还以为他会不停叨叨啥“男女大防呢。”白担心一场。
每日南湘也投桃报李,总会捡一些新奇有趣的笑话趣文同南漓说说,又说些路上趣闻什么的,以解除南漓旅行苦闷。
南漓平日总有一副持重之相,只有在南湘面前才会露出一种少年之态。
南湘见他虽则于自己亲近,对待与寻常人不同,可也佩服他心性远超年龄的成熟。
远离家国,从此客居异邦,身处他人朝廷,心中该有多少惴惴不安。他却半点也没有表露出来,即便心有疑虑恐惧,南湘却感受不到任何分毫。依旧同寻常那般,姿态自然大气,俨然有凤后周仲微之风。
南湘在思虑自身之事时,也不免佩服起这个少年的心性,对比自身,惭愧不已。
“姐姐怎么神思不属?”南漓挥手,在南湘面前摇了摇,轻笑道。
南湘笑道,不经意的揭过,“无妨。只想着大约还有三四日,便该到蓉城了。蓉城与大奚咫尺相望……不免有些……”南湘言道此处,不再继续,只微微摇摇头。
南漓一顿,见南湘莫名轻叹,便轻轻唤道,“……姐姐。”
南湘回神,忙摇头,笑道,“南漓莫怪,我只是有所感慨罢。”
“姐姐,”南漓微微屏息,端坐身姿,紧闭膝盖,双手放在膝上,双目直视南湘,“这一路行来,我们姐弟朝夕相处,蒙姐姐如此照顾,如同梦境一般,南漓还没真真正正的说过谢:真真谢谢姐姐。”
南湘正要阻拦,却听南漓又道:
“这半月来我们所说的话,竟比这一两年来统共所讲的话都多。多少话,南漓早便想与姐姐说,却总寻觅不到机会。可待到今日,再无阻碍,两相相对时,南漓却发现,南漓所说的姐姐早已知道,南漓所忧心的,姐姐也会一一解决。只要姐姐好好的,无论姐姐作何决定,南漓都别无他话。”
南湘牵住南漓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眼看着他手微微颤动,握在手中时又觉得它如此稳定安静,“南漓……”
“南漓此去,再见亦是难了,正如姐姐所说,身不自由,皆为心所使。如今情状,姐姐心中必定早已清楚,只是南漓不知姐姐有何打算。——姐姐不用明说,南漓言到此处即可。”南漓轻轻举手,拦住南湘欲说的话头。
“无论姐姐作何谋划,请姐姐勿要犹豫。”
南漓反握住南湘手,双眸看着自己王姐,眼中光芒内敛。
“人生在世,总会有得有失,自有遗憾。当初姐姐心志坚强,从无动摇,南漓羡慕之余,却也觉得姐姐常拒人于千里之外,少了温情。而今,南漓眼见姐姐生变,日渐康复中却也多了一丝尘世烟火味。那一分亲情温柔,温淡平和,让人欣喜之余又有些担忧。”
“寻常女子,若温柔多情,心中难免多牵绊多犹豫,世事人情更难以割舍,姐姐却不同寻常人。姐姐金枝玉叶,非比寻常,若心上太多在乎,那便多了被人拿捏的弱点,即便心有展翅之欲,也难以高飞。”
“姐姐聪慧明达,自小便护着南漓,此情南漓永铭心中。而今,南漓远走千里,如若能在异乡获取一顷清净之地,也请姐姐记得,千里之外,还有此一方天地。”
“当年的姐姐同现在如同两般,我却从无陌生之感。姐姐便是姐姐,无论遭逢何事,皆是血缘至亲。若有一天,南漓不在了……”
“——切勿胡言!”南湘立刻出言打断,心中潮涌感触被窒在心中,只能迸出此话阻拦。
南漓却笑笑,“姐姐勿恼,生死不过一线,南漓并不在乎。只是那天若来临,还请姐姐勿要过于悲伤,需知南漓即便是死,也是不在乎的,只要姐姐好好的,便已是南漓的圆满……”

山崩

一路竟有雪落。
宫城团回凛严光,白天碎碎堕琼芳。南漓目视落雪,面容竟隐约有伤逝之色一闪而过。
愈往前,雪愈发的大,没有停歇。
这编制硕大的銮驾侍者卫士依仗,行进得甚是辛苦。
路上也曾遇见几场拦路之人,不等南湘心惊,两千侍卫已齐齐抽刀而出,只听铿锵一声把刀,两千余人,同一动作,竟无多余杂音。
南湘按捺住,只在静静在车内坐着。
耳边也远远能听到周郁芳冷厉挥刀声。
其声音一如那犀利剑锋,直指来人,“圣音薄熙王子在此,何方宵小,胆敢擅闯!”
耳边有兵戈相击声,随侍一旁的抱琴不知何时已手握匕首,却听南湘平静道,“今日尚且用不着,收着吧。”
果不其然,身边喧嚣并未维持多久,待众声平定,一身盔甲的周郁芳亲自请罪,“让王女殿下受惊了,现贼人已平,殿下请放心。”
南湘将她扶起,“将军请起,我无妨,王子殿下可还平安。”
“是,臣幸不辱命。”周郁芳答道。
南湘看着被侍卫环绕其中静静停住的华丽銮驾,颔首道,“周将军辛苦了。”
……
夜晚休憩,南湘倚在床边注视着窗外,黑云蔽日,不见月光,唯有雪慢慢沉积。只听乌拉拉的一阵似大风吹过的声音,南湘突觉眼前愈发黑暗,只见突然有一大群鸟雀成片飞过。
仔细一看,黑压压的,竟是乌鸦。遮天蔽日,光线愈发惨淡。
南湘误以为是蝙蝠,心下一颤,那黑压压的一片从此面屋顶掠过,然后并排站在对面屋脊之上,一路排很远。
抱琴听闻响声,叩响房门,试探问道,“殿下?”
“无妨。”
原来老树昏鸦是这么奇幻的景象,南湘静静倚着床架,却见昏暗的夜色下突然闪现出一抹磷光,顷刻间,冷光如线径直朝她迸射而来——
南湘迅疾往边上一闪,同时有人破门而入,直扑窗前。
只听金属相击之声,南湘飞快的闪入角落,凄惨夜幕之下,锋芒毕露的冷剑却犀利快绝,南湘看不透这冷厉的光影,却知道里面的狠毒。
来人势如水火,逃逸的速度亦是快得惊人。
来身影飞快的从窗外又窜了出去,迅疾掠过对面屋脊,而抱琴并不上前追敌,犹有杀意的眼睛紧盯窗外。
南湘慢慢站起身来,拍了拍袖子,轻轻摇摇头,“没有上钩啊……”
抱琴望过来,“殿下可有受伤?”
南湘摇头,微有冷笑。
以身诱敌,竟没捕住,可惜了。
抱琴收剑,快步走到她面前仔细检查她身上有没受伤,一面轻声道,“再不依您了,怎能这般行险!叫我在门外候着,偏偏不让我进来,暗卫也不硬生生让她们不动只在一边看着,您这是为了什么……”
南湘笑着,右手轻轻拍了拍抱琴臂膀,意示安慰。
“殿下为何发笑?”抱琴手上动作一停,挑眉看着南湘神情。
南湘摇头,她是该笑这人好生厉害,竟能颇千人之围,一头闯来,还是笑这人走得也轻松,拔毛一般,无人可阻?
……
一路疾驰,纵有宵小不断,却没有伤害侍卫之根本,南湘不解这是为何。即便女帝要她性命,也不会行此招数。偏偏这群人这般贸然送死,是为了什么。
外面空气纵使凛冽,南湘也断不会开窗了。她本要同南漓一齐,周郁芳却不轻不重的拦住了,只将南湘请回自己马车。
南湘一笑,也不与她争执。
南漓发话,“姐姐,请过来,南漓害怕。”
王子相请,周郁芳亦阻拦,“殿下,王女殿下同您是一般同是尊贵无匹的金枝玉叶,断不能有失。”
眼见她不上道,南湘索性摆摆手,只道,“莫为难周将军,她也是奉皇命行事。”
周郁芳一顿。
南湘不理,冲南漓一笑,转身上了马车。
只是这些人实在不成器,除了枉费性命送了上来,再没用处。女帝的耳目定不会这般无用,估计是不要命的土匪路霸,送死来着。
已近边界,周郁芳纵不能私调军队大部,到底是请了援兵。虽则本该原地按捺不动,审慎待之,偏偏南漓婚期已近,道路因积雪难行,速度大缓,时间委实经不起拖延,且此地离圣音驻蓉州驻军不远,援兵将至,应无大碍,于是周郁芳便让众人快马加鞭,尽力避开便是。
只不过一群跳梁小丑,周郁芳见过大场面,哪里又将这些小跳蚤放在眼里?
一路过来,皆是宽敞大道,身边地界平坦如砥,唯有雁门山一直如线一般伏在身畔跟随。直过蓉州腹地,雁门山则突然弯折过来,将道路挤成小道,而两边高山耸起,不能见端,其间有寒鸦掠过,静寂的山涧不闻声响。
却有人突然跃出阻拦。
这些不过送死之人,顷刻便被杀于阵前。
就这般一路行来,南湘都已麻痹,眼见这些人来的蹊跷,死得白搭,心里动都不动了。
吩咐潜伏的暗卫莫轻举妄动,便静等着——
却听轰然一声,如山崩地裂,天地将倾,轰响声震人心肺!
南湘所乘坐的马车已悚然跌过,差点倾翻。
一柄巨大的弩箭挟带呼啸之声,破空而至,陡然一声巨响,竟射中了銮驾之顶。
这是,不,怎么可能……南湘南湘死死抓住身边倚靠之物,心中大惊!
——却不容人有瞬息的喘息,紧随其后是连续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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