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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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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才斜眼看了看抬入堂中的几只箱子。箱子一律红漆挂着斗大的金锁,装饰精致,是上等之物。
一声轻咳,算是收到了。杏收回眼光不作置评,只轻轻放下茶盅,坐直身子,眼睛顺着向外,扫过院外几只秋水瓶——雨势像是快停的样子。
等她收回视线时眼光落在对面时,那女子眼神已闪烁不停,神色也犹疑不定,不由得暗自微笑——这种人,也是活该。
顿了顿缓了缓,杏才笑着轻轻点头,那女子仿佛获释般,再揣摩一遍杏那永远温和不变的脸色,提了半天的心,才暗自松了下来。
女人老脸上一副笑意泱泱的样子,自以为无需再多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杏随便捡了个软钉子,那女人受点不轻不重的坎,余下便是该客气客气,该送客送客。
回去时,也不走正门,直往偏门走。
杏于女人并肩走着,稍稍领先些许走在前面,一路的客气寒暄。等到侧门时,早有一顶装饰普通的素轿在外侯着了。
女子作揖告辞,杏亦回礼。小轿一路迤逦远去,杏冷笑着合上侧门。
早立在一边伺候着的锄禾见轿子远走,趁着杏转身回府时,悄悄递上一张装饰得简单不显眼的帖子,低声说道,“西门刚送走,这东门口又来了人,东门一向是厨子进出的旁门,您看……”
杏听着话,停下脚步。她也觉得麻烦,忍不住便呼了口气出来,锄禾在身边讨主意:“这事,以后你就看着处理罢了。不过也别太多事,只把礼单收了就让她们回去,不需要说的话就别说。”
话顿,刚想转身,一想还得交代两句,便又转了回来,直直望着锄禾一双带有些许琥珀色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要记得把礼单抄两份,一份送与王女,一份留于库房做底子,——规矩你是清楚的。”
这些东西一向不进帐薄。这些老规矩其实也用不着说。
杏间锄禾点头,方才满意一笑,“这些东西到时候我来了,再入王府内库,要知道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锄禾听闻,端正的脸上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恭谨的点点头,便调头就走。
倒是呆在一旁闲的无事的抱琴,好心情的朝他好兄弟挥挥手算是作别,再转回头来已是一脸似笑非笑。一面向杏凑近身来压低声音调笑道:“哦呀,杏姐姐也跟着拿起架子来了,真是……”
见杏笑容中有些许说不清的滋味,挑挑眉毛识趣的转过话头,话也不停息,径直叨咕着,“您瞧瞧这些架势,再想想前些日子,我在大门口捉雀鸟儿,不用网也不张罗什么就不知得了多少筐,可再想想现在,才没过多久,别说我的鸟儿,就是灰尘,都被踏没了,哎……”
杏听着这装模作样的抱怨,嘴角跟着轻轻一翘,笑着朝抱琴瞪了瞪眼,没说什么……
抱琴也不理睬,嘴一撇,继续自顾自的说,“我倒是不怎么喜欢吃咸鱼,咸鱼翻身这戏码也不好看。难得的清静啊,现在好了,瞧着我们王女就进了几次宫,抢了几个人,得了几样赏赐,好不容易到手的清静就给飞了,咳!”
杏啼笑皆非之余,也是感慨。
想当初,一遭有难,新帝登基,王女弥留之时,不见这些人半分踪影。现在只是稍稍有望有抬头的样子,这也人却屁颠颠的来了。虽然还不敢大张旗鼓,就连送张帖子还要弄得清清淡淡,斟酌词句,不敢张扬——可钱财倒是少不了。
这些人也不想想,硕大一个端木王府,怎可能由得这些人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再者,钱财,金银铜臭之物,王府自有产业,哪稀罕他们半点油水。
这些府外府内的杂事,全靠她来打理着。还好王府里还有谢若莲小爷管着大节,自己算是给打了个下手。
不过这些暗地里的各处府邸、宅子、铺子、店面、金铺、钱铺、珠宝铺、田产房契一堆,来来进进,各处都是事。这些事,本是机密,王女先前就说了,不许府内的人知道,她也不放心其他人插手,只有自己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可这主屋里杂七杂八的事也是多,身边虽说几个搭手的,却也觉得个叫累,想到这里,杏不由得开始后悔,以前被王女坠湖吓着了,清理王府,赶人赶得草木皆兵——剔走了一堆人,只留下这三个人打下手,不让闲人靠近王女——凡事自己都亲力亲为,不是想累死么。
自己讨来的苦没法怨,杏不由自主叹了一声。
这雨季是例行的整理房宅的日子——杏见雨稀稀落落似乎快停的样子,便收了伞。这雨季来了,日子也忙了。她忙得像个陀螺一般——刚才那人也说了句实话,夏日祭一来,哪有空闲日子呢?
再想想摞在主屋里一堆帐册名录,因为是机密之事不能让他人搭手,还有门外排成长队的送礼的人……杏突然觉得心很累。
“瞧着今天您只顾着提携锄禾那小蹄子,不搭理搭理我这个被忘到天边的人,偏心啊——”抱琴拉长气息,笑。
杏甩了甩伞上雨水,看也不看他一眼。“你嚼舌根子嚼半天,不就是为你好兄弟叫屈么,我的好公子——难得你想找事做,得,我不拦你,厨房那边还有积水呢,你去帮忙扫干净去。”
“啧啧,杏姐姐当真是欺负人。”
笑容满面,满面笑容。
抱琴见杏不好欺负,又不怀好意的盯上一边神游太虚般的墨玉。
也管不得杏一边虎视耽耽,反正他是逮到好欺负的人他就舒爽的坏人,蹑手蹑脚的潜过去,一手突然搭在墨玉肩上,一手突然抽过墨玉揣在兜里的手——迟钝的小墨玉还没反应过来,抱琴早已一把捏过手里紧紧拽着的一方东西,跳开一步,把玩在手里,上下左右的看不出个门道来。
墨玉愣了愣,下意识的跟着抱琴向前踱了一小步,却见着抱琴食指中指间夹着的正是自己的宝贝,猛地一咬唇,一把抓住抱琴的衣袖,脸涨得通红,眼睛早已没了刚才微微眯着的迷茫神气,取而代之的是火烧般的愤怒。
“还是这东西啊,早些日子就见着你看着它一个劲的傻笑,怎么隔了那么久,还舍不得离身一步?”抱琴好暇以待,瞅着墨玉恨恨的样子,嗤嗤笑起来。
“还给我!还给我!”墨玉懒得跟抱琴罗嗦,只一个劲的抢,奈何他身量本身就小,抱琴又比他大了个几岁,不管他怎么跳脚,却也够不到手,眼睛如火烧,抱琴眯眼又是一笑。
“你这人怎、怎么这么讨厌!”一向嘴最硬的墨玉今天不知为什么,一点和这人吵嘴的心情也没,红红的眼睛,红红的鼻子,强做出一副恨天恨地的样子。
杏站在旁边,本想让抱琴这厮消停会,看到墨玉这副样子,却默默叹了口气,退了回去。
抱琴瞧着手中的书签,以前也见过,这小家伙宝贝得不行得东西,今天见墨玉好生奇怪——抱琴冰雪聪明的人,怎么不知道墨玉为什么心里不爽快,心一软,手臂也跟着落下来——
挑眉,眯眼,笑得不怀好意,一手牵过墨玉僵得跟棍子一样的手,也不理会小孩子拳打脚踢的挣扎,轻轻把墨玉自制的,藏着南湘送与小花的书签放回墨玉手里,眼睛化成一池春水,笑得是难得的和蔼。
墨玉哼的一声,一把抢过,小心翼翼的查看一番,半晌才狠狠地瞪回去,一边再小心地收回兜里,放得深深的,倔强的扬起脑袋从鼻子里哼出气来,眼睛却雾蒙蒙的,盛着满心的难过。
“哟,真生气了?”抱琴摸摸墨玉毛茸茸的头,却被小男孩一甩头闪过,不接受他难得的善意,抱琴也不生气,小男孩闪一步,进一步,再闪一步,再进一步——哎呀呀,他就是坏人,他知道,他乐意。
“让、让开,你今天吃什么药了,怎么老是不安分!”墨玉恼羞成怒,一脚踹过去,却被抱琴轻轻松松的闪过去,端得一脸无所谓的笑。
“是啊,今天我是吃错药了,见着个人一脸被抛弃的小公子吃醋样我心里不舒服,回去吃药总是吃错了呗。”抱琴笑语晏晏,不理睬墨玉刹那间白得跟纸一般得脸色,眼角风情洒,总是带有种似笑非笑的意思。
“抱琴。”杏在一边,笑容略带警告,抱琴笑得轻松,轻松得刻意。听见杏一声轻唤,也没做什么,却如同石子沉入心湖——原本在脸上无比自然的笑,也挂不住的沉了下来。
转过脸,没有表情没有了刻意的悲喜。杏却恍然突然发现,抱琴也有不笑的时候么?那嘴角静静抿着,与寻常玩笑模样,没有一点相似,反有一丝冷漠。
这些人,都是口不对心的主啊……
想笑,又笑不出来,杏瞧瞧硬撑着不哭出来的墨玉,再瞧瞧一边面无表情的抱琴,心里只有一个词,祸水。
王女,您真是,祸水……

春光无限好,杏花微雨出行忙

霏霏细雨时停时下,没个定数。
晨六时许,南湘起得颇早,打一点清水洗脸,用过了早饭,开始换装。雨仍不见有停歇的迹象,反而愈下愈大,满耳尽是雨声,劈啪声,击打屋顶瓦片所发出的清脆声在雨里亦有些发闷。
抱琴站于廊下,见雨势绵密,伸出手至廊外轻触雨帘,心怀畅意道,“真是好大的雨,不知会不会耽误王女正事。”
南湘正整理袖袍,杏展平外袍替南湘穿上。朝服繁复精致,满缀珠饰累赘,经过多次演练,现在她穿起这繁复朝服已不觉困难。南湘闻言抬头,也瞅了瞅窗外雨势,道,“反正都是坐在车里,下不下雨有什么关系。”
抱琴想想也是,笑眯眯道,“呔,倒可怜那几匹拉车的马儿了。”
听此话,南湘心头更加郁闷,又不好出口抱怨,只好腹谤道:嘿,好你个抱琴,你倒不同情同情她这个被迫早起进宫面圣去的倒霉王女么?
杏替南湘整理好层叠的衣衫,五章三叠着玄色,补绣展翼羽翅掠空,细密树纹海浪绣于袍底,南湘举动间不掩一花一木。又将南湘头发高高梳起,束与玉环,饰以金凤,方向南湘轻声询问是否现在出发。
南湘点头,率侍众出屋,登上那璀璨八宝车,向那居于高处的宫殿缓缓行去。
外面雨声甚大,轰响声遮蔽天地。
*** *** ***
行到半途中,雨声则渐变得缓慢稀疏,甚至能听得车辕经过路面积水潭所激起的水花声。
从王府到皇城一路行来,今城在清晨缓缓苏醒。
南湘坐在车中无事,除了时不时掀起车帘,贪慕今城胜景,舍不得移开视线。可这条宫道早已清空,不见人影,南湘看得无聊缩回头来。她又将心头想好的腹稿默念一遍,默诵入宫礼仪,以免殿前失仪。
南湘下车时抬头相望,灰铅色的云多化为轻烟渐渐消散,而端丽日影,则渐次明丽了。
——似乎是个好兆头。
南湘心头微有振奋之意,入殿后,那举手齐眉跪地请安一系列动作,做得个叫行云流水,洒脱矜贵。
“臣碧水南湘拜见陛下。”
南湘举手齐胸,又向凤后行礼,朗声问安,“碧水南湘拜见凤后殿下。”
凤后今日第一次出现于女帝身边。他在上首端坐着,微带笑意,一身白色绣百花的宫衣居然能被他穿出春日花团锦簇的雍容来,比日影更照人双目。
女帝似乎也因为难得晴朗天气而心情不错,让南湘起身后,朝自己夫君道,“瞧她这副模样,定是心情不错。”
凤后轻笑着回应,“陛下一向料事如神,何不询问端木王女,今日缘何如此高兴呢。”
女帝朝一旁站起后,便一直端肃站立不言语的南湘问道,“告诉朕皇妹今日为何高兴?”
南湘正因今天女帝这身“起身”喊得爽快而内心庆幸。——难得不用罚跪,她怎么能不高兴呢?南湘躬身回道,“禀陛下,南湘因进宫面见圣上天颜而高兴,更因最近风调雨顺,丰年在望,圣音一片锦绣而振奋。”
“哦?”女帝拉长声音,除了微扬眉毛,倒没说什么,“皇妹一片冰心,朕知道了。”
反倒是凤后给面子。“王女好说辞,好用心,说得我一男子亦振奋了。”凤后起身,朝女帝躬身行礼,被女帝双手扶起后,微含了下颌精巧微笑,“恭祝陛下,圣音盛世祥瑞,天下太平。”
“哈哈哈哈哈……”女帝心情大畅,只觉胸臆顿开,心无阻碍,烦恼之事被雨过清空所洗,春日清风亦卷三千烦恼事而过,“闻卿所言,朕心甚慰,甚慰。”女帝长身而立,衣袍自舞,宫侍哗啦啦跪了一片,在地上叩首,齐声恭祝,“恭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雨水丰沛本是好事,只唯恐过于丰沛了,寒江离水涨水河堤不稳,防汛告急,不可轻言太平。——皇妹似乎已痊愈,可愿助朕一二?”
咦?
咦咦?
等于说,她的软禁,已被解了?
南湘心中一动,瞬间醒悟后更是欣喜难抑,立即叩首,声音已带泣音,“皇妹为圣音臣民陛下臣子,愿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女帝朗声一笑,瞬间又严整面容,一片端肃,不见笑意:“拟旨,朕念端木王女一片纯诚之心,朕甚慰。王女既已康复,不需自避与王府,当入朝为圣音之栋梁。特赐寒绢布帛二十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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