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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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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般的体贴爱意,那般轻巧若无其事,浑身上下却散发出张狂轻视的锋利气息,仿佛世间一切落在他眼里都是闹剧,他是无限讥讽的冷嘲者。
她又看着他指尖所挟持的箭簇,那般危险的袭来,此时就停留在他手间。
谁说不清她心里如何作想。
南湘被惊吓得浑身发冷,还来不及怀疑起自己护卫是否周全的问题。身上一阵阵的冷意袭来。她费力的咽了咽嗓子,努力站直身体,正想说些什么,梅容已先行开口。
“只要您在我怀里,谁也伤不了你。”梅容看着手指间所挟的箭杆,轻笑间,手指间使力,将其一拧成两段。
箭簇散着寒光,叮咚一声,应声落在地板上。
南湘看着这柄要取自己性命的凶器,抿紧了唇。
缓了缓,厉声道,“全船速速归岸!”

浮天沧海远,崩空乱石今几存

船行迅速,直破月色而来。
秦淮胭脂化为血色,顺着寒江水波涌起,仿佛由水底刺出无数银色的,尖锐的,饱含煞气的剑锋,血色雾气从四周急切又缓慢的包裹而来,而南湘所乘之船却破开一切恍惚烟雾红粉,如出鞘之利剑,急行而过。
船中寂静,南湘已然摆脱梅容怀抱,独立站立。她双目咄咄,害怕惶恐惊奇已被饱含怒意的冷意取代。
有人要杀她。如此明目张胆。
几个躲在暗处不能见光的死士剑客,一个藏在角落与蝇鼠为伴的低贱图谋,就妄想取她性命?
愤怒之余,也有无奈。她知晓苟且求生的不易。可任她如此委曲求全隐藏锋芒,仍逃不出劫难来临。
迅疾长风掠起南湘散出发髻的头发,遮住她阴郁的眼睛。
杏则屈膝跪于船板之上,自行请罪。
“杏你先且起来,此时不是你请罪的时候。”南湘平静望向愈来愈近的对岸,香影光氛影绰绰,似乎潜藏着不知名的折堕的危险。
危险潜藏,可那又怎样。
岸边停靠的小小埠头已已被自己侍卫控制住。身边亦有暗卫随身。
只是这群饭桶侍卫,简直让她无法容忍。她们拦不住梅容,拦不住浅苔,亦拦不住这支取人性命的箭簇。所有逼近的人抑或是危险,都只能手足无措的傻站着。既然如此,还要她们来何用?南湘不禁冷笑。
徐思远看着面前女子嘴畔突现的冷凝笑容,嘴唇微动,欲说什么,最后还是抿紧了唇,不发一言。
她自知此时无自己置喙之地,更何况,出乎意料的情况突然发展成这样,她虽清楚她本是无辜,此事于她干净清白,可别人不定怎么猜想。
她无法自辩,只能默然。
南湘却转头,回望过去,她依旧平静的眼眸此时却潜藏着让徐思远心中微有忌惮的冷光,“让徐姊台受惊了。”
徐思远摇摇头,亦不想说话。
南湘打量面前女子,豪爽泼辣,如意洒脱。这种人物,是否也会藏着不能见人的害人心思?梅容早已查清她底细,锦官人士,深居山中,看似简单的生活着,可背后却有着那个深不可测的师母隐隐约约的影子。
她是否也不值得她赋予信任。
“贾忘机招待不周,竟出如此纰漏,深感歉疚,所幸姊台没有受伤,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妹妹……贾姊台,你太客气。”徐思远微觉涩然,她口中也随着贾忘机,改用生疏客套的称呼,一句姊台,瞬间远隔千里。
南湘眼神没有一丝颤动。她并不出声,只坦率的以眼神询问徐思远:你是否值得信任。
如此坦率的眼神,却让徐思远心中阴翳一时尽数而去!
还能坦率交流,就胜于一切多余的客套言语,徐思远心头如此时水下波澜微微涌动,语气缓慢却饱含坚定,“徐思远略通拳脚,只盼能助姊台一臂之力,只是不知这些人为何要伤害姊台,到底有何所图。来者汹汹,并非善茬,还盼姊台小心谨慎,自保为上。”
若是有人取她性命,又何必等到现在?徐思远考虑再三,还是能确定引发此次谋杀的起因绝非自己。
南湘注视她良久,方才缓慢微笑。
而南湘的语言,比她展颜的微笑更缓慢淡定:
“我一直感佩徐姐姐坦率直接的性情,姐姐必定能明白。我何其幸也,姐姐竟将你来到今城的隐秘目的告知,感足盛情。我又何其忧也,因为姐姐坦诚相交,我却有所隐瞒,深感愧意。”
“我一直心中忐忑,因为欺瞒,因为愧对,更因我知,倘若我将心底秘密告知姐姐,姐姐必定会躲避,弃我而去。”
“姊台,……妹妹何来此言!”言语如刺,如剑,如刀。徐思远虽然仍勉强自己保持镇定,仔细聆听,却已然激动起来
南湘抿了抿嘴,眼神灼灼而平静,“站在你面前的,并非真正贾忘机。”
贾忘机。假忘记。
真真假假又有谁知。
“姐姐请容我重新介绍自己一次,我叫碧水南湘,居住于城外端木王府,别人一般称我为端木王女,可我更愿意被姐姐叫为妹妹。”
声音中微有上扬的昂扬语气。南湘注视着徐思远怔愣来不及反应的面容,平静微笑。
你道我是金枝玉叶,此遭不过白龙鱼服。故意隐瞒并非我本意,此时我以诚相待,你信不信。
你信不信。
*** *** ***
紫南城门已上锁,南湘今日必定得停留今城内城,无法回府。
一个夜晚,在宵禁的内城,会发生什么,南湘自己也无法知晓。她本预定在此处端木王府的隐秘产业里,招待徐思远顺便打发这个漫长的夜晚。
谁想突然生变。
究竟会是谁想杀她。
女帝?不。
此时她死去对她并没有好处。女帝初登基,根基未稳无法大开杀戒,这位女帝的一贯风格都只是阴冷刻薄,那些歹毒恨意皆藏在刻意的克制平衡和安抚之中,若要她死,必定不会死在天子脚下,不会这般明显。
凤后?……南湘微闭双眼。
是他?
她与他撕破脸皮,他心中已动杀意。可毕竟她顶着王女这等身份,并非普通人,而女帝也并未将她势力全部铲除,百足之虫尚而死而不僵,何况这个谋划多时的端木王女。且女帝都还未下达屠杀的命令,作为后宫之人,哪能有他他置喙决定的地位。
或是,憨园?那些不听自己掌控的下属们?
还有谁。还有谁,想取她性命人,除了明晃晃在台面上的敌人之外,还有多少人藏在背后,阴冷狞笑,定要她无法苟且偷安?
她自己的王府里心怀不轨的人?她的内眷她的丈夫们?
她先前的仇家,她先前的政敌?
不能容忍她起复的现任利益获得者?
是无法容忍,狠下决心,还是祸水东移嫁祸于人?这一次到底是下决心要屠杀谋取她性命,还是仅仅一次试探?
到底是谁。
到底谁因为她的失势获取了利益,又会是谁忌惮她有恢复迹象,而迫不及待无法抑制的行此险招?
一朝天子一朝臣,让她想想,让她想想……
在她失势后,董曦白莎萦枝家都没有太大变动……只有晋升的谢家,谢若莲,谢若芜,这两个年轻却光彩照人的天之骄子,不不不,她不愿意如此作想……还有哪些能叫得出名字的重要角色?……国风的父亲,辞官而去的老丞相,对,老丞相已乞骸骨告老,辞去了官职,仅保留国母爵位,暂留今城。
所空出来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之位,现在属于谁。
百官之首,文臣的首领,天下最巅峰的权势——丞相,现在属于谁。
顶替老人的,那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她所见过的,在夏日祭宫廷宴席上出席的男子。
那个沉默着,仿佛潜藏着无数秘密,一夕之间,因为她的失势而获取了最大利益,以男人之身登上百官之首的现任丞相俆止。
——莫非,是他?
南湘突然抬起头来。周边灯火明灭璀璨,沉沉暗夜随着晚来的雾气缓慢包裹全身,让她不可自已的打了个寒噤,浑身冰冷。
偷生不易。保命不易。她隐忍谋划,伏小做低,只求在女帝面前尽力得一份安平。可千般算计,也抵不过一遭宫中夜宴。所有的伪装,在凤后咄咄逼人的言语下,千疮百孔,最后还是露出了破绽。
终于是瞒不住。
躲不脱。
她本想暂且维持原状,得到自由,让她能去寻找回家的路。
可是,现在连活着似乎都是种奢望。
谢若莲说,浑水能摸鱼。
谢若莲说,秦人失鹿,天下人共逐之。
……
……
南湘静静垂下眸。
*** *** ***
南湘依旧在此处停留休息。虽然有危险,可这里是端木王府经营良久的地方,总归比他处安全。
只是这艘船不能再用了。
这里是南湘躲藏在秦淮香粉中的一处产业。前园是人来人往醉了红尘的香坊,一街相隔有一后门,后面则藏有一方宅院躲藏其中,闹中取静,隐蔽异常。南湘此时便在此处休息一晚。
她推开面前窗户,注目着这京城最繁丽的秦淮。
寒江在她脚下而过,再不复反。她稍一抬头,便可见那遥远的银白色的穹顶在面前闪现,正是清凉殿一角。穹顶皎洁闪烁银灰,她面前仿佛铺展了海上粼光,静谧无限。
南湘注目许久。
这远隔天边,又仿佛近在咫尺的宫殿,那么的美,又那么的危险。
它寂静的盘踞在那,毫不动容的承接着世界上最光辉璀璨的光和最隐晦岑寂的幽暗。
南湘转过身,背对那扇昭示无限风景的窗户,她此时面前跪着的是再次请罪的杏。
“侍卫,是怎么回事。如果不能拱卫安全,要侍卫何用?”
“是杏疏漏。”
“不。”南湘摆手道,依旧平静看着面前愧悔得恨不得以死谢罪的人,“你既要负责我身边的琐碎事情,外事行走你也要管,你同时是端木王府总管,我最贴心信任的人,你还要顾及我的安全。——你认为你有多少只臂膀?”
“杏……是杏无能。”
“这批侍卫尽数换掉,我已经原谅过她们一次。先前发生梅容擅入的事情之后,我便要求你加强管束。结果,今天这些侍卫却再次显露了他们的无能。不,不是你无能,而是她们。”南湘低下头,看着自己拽紧的手指,“我命你重新整理王府防卫,精简人数,再仔细挑选其中有能力,忠信可信任的人。然后我再委派其他人管理防卫这一块,协助你。”
杏猛地抬起头来,南湘迅即接下话来,不想听她的推拒请罪或者是其他话语——“杏,我信任你,你莫要辜负。”
杏深呼一口气,坚定的面容让南湘颇为安慰,她不犹豫,不徘徊,她忠信有能力,她是可倚仗的,“是!”
“至于憨园,我费尽心思总算让徐思远脱手让我处理,他现在是否已回到茶馆中?”南湘以手加额,说起这个麻烦人物,就让她颇不舒服。
“是。只是他是王女倚仗人物,行事却如此刁钻剑走偏锋……”杏平素便是有话即说的人,她见这憨园着实难缠,不懂下属本分,王女却不追究,便有心提醒。
南湘摇摇头,“他这人,现在并不为我所驱使。忠贞难辨,我的吩咐教训他必定是不会听从的。只能暂且将他稳住,寻机再一并将他培植的势力拔出,重新让人掌管。这事尚且需要时间,只能暂时如此了。”
“是。”
解决此事后,南湘松口气,方才坐回椅子上,她解决完自家事后,心头仍旧复杂压抑,让她在闲暇间仍不得安宁,她静静问道,“徐思远怎么样?可有异常?”

归途何处觅,重寻碧落两茫茫

——“徐思远怎么样?可有异常?”
徐思远会怎样。她又能怎样。
在听说了这样的话语之后,——“姐姐请容我重新介绍自己一次,我叫碧水南湘,居住于城外端木王府,别人一般称我为端木王女,可我更愿意被姐姐叫为妹妹。”——她还能怎样?
徐思远瞠目结舌。
雷击一般的讯息突如以来,面前少女坦白的言辞却让她灵台瞬间化一片空白,她口中的舌苔如同僵直的硬木,又仿佛寸寸皆被绞碎,无法组成语句,她只得呐呐不成言:
“……端木……王女?……”
还记得初相识么?
在那个喧闹的茶馆里,你不惜与你师叔大庭广众中相互驳斥,也意图努力维护的那个端木王女。我为之震撼,为之感动,遂生出结交之心。
认识之后,越发觉得姐姐洒脱,爽快,坦率深刻,人品难得。我心折不已,更生出一份亲近之意。
……
……
……“还不知这位姐妹——”
……南湘道,“忘机,贾忘机。”一面拱手为礼。
……女子还礼,展颜道,“久仰,在下徐思远。嘿,这名字文驺驺的,配我是糟蹋了。”
……
……
南湘微垂了睫毛,缓缓将来龙去脉道来。
“你是,端木王女?”徐思远只觉得说出这几个字来已让她费力之极,她口中滞黏,心头茫然,无措之间,却似乎有种莫名笑意在她嘴边缓缓幻化而出。
南湘眼力厉害,一眼便捕捉到徐思远嘴畔浮现的一丝不自觉的细微笑容,心头不由微微一松,面上却仍旧维持审慎诚恳的严正颜色:
“正是。我并非蓄意隐瞒,只是……”
……
……
……旁桌突然传来一声断喝:“我就不信了,一人糊涂罢了,连这整个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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