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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第7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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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湘重新积累起气力努力瞪他,一本正经的样藏着无数花花肠子,直要噎死人。
谢若莲半点也不受影响,闲闲落子,若有所思,“太常寺是掌宗庙祭祀的地方,鸿胪寺管着点外事交往……倒也不错……”
南湘耸耸肩。
“女帝既然没下决断,让我自己选喜欢的,我便慢慢选呗。”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南湘继续腹谤。
“那您选了哪?”谢若莲满面不在乎。
南湘耸耸肩,“谁耐烦去管那些香烛纸钱,我鸿胪寺里蹲着就行了咳。”
……
……
落子不悔。
可棋力毕竟差别颇大。一时胜负已有迹象。
南湘看着黑白两色明目了当的棋盘,微一思虑,转而道,“你姐姐谢若芜,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谢若莲头也不抬,“谢家少主,面子骨子都是谢家人。”
言语里的意思南湘懂了。嘴上却要问个究竟彻底,南湘抬起手腕,拘着棋子,停滞在空中,“那这谢家人,又是什么样的?”
谢若莲用棋子敲了敲棋盘边缘,意在催促,“请赏脸落子。”
根本不屑于回答了。
南湘故意拖沓,懒懒一笑,语气无赖,“人都嫁过来了,心还想护着父家?”
谢若莲抬起眸眼,一双清透似三月春水的双眸定定望了南湘一眼。
——唔,真粗俗。
他清秀的眼波,仿佛会说话。
南湘不由一笑。
“听说你姐姐被称为谢蝎子,你是谢狐狸,你说你俩谁更厉害些。”
“我哥哥被称为谢毒蛇,你怎么不说他。”谢若莲继续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谢毒蛇,谢若莲谢若芜两姊弟的哥哥,圣音后宫君上兰贵卿。看来也是宫中一条美男蛇,一家三姊弟,究竟谁更厉害些。
南湘就是犯了闲,絮絮叨叨的又问,“少主,自然是要以家族利益为先,对吧。”
“嫁出去的男儿,泼出去的水。我又怎么清楚呢。”谢若莲以南湘原意堵了南湘的嘴,右手则清脆的将白子扣在棋盘之上,一举点死了南湘左翼欲做合围之势的笼。
南湘精心谋算的局顿时被他轻松点破。
“看来你也是以家族利益为先的。”南湘看着被他一子点死的一线二十多子,摇了摇头,将棋子在指尖玩弄,看着棋盘沉吟不决。
谢若莲静静垂着眼皮,垂目棋面。
半晌,方才缓缓道,“人非草木,既不能自断其臂。也不能自毁其心。”
……
……
南湘斟酌半天,方才最终决定。
决定做得繁复犹豫,落子倒是一派轻松姿态。
谢若莲凝目望去。
南湘白皙的手指稍纵即逝的收了。
只有比手指尚逊了三分白润的棋子静静躺在棋秤之上。
落罢,她抬起头来,望向谢若莲静等他的点评。
只见谢若莲微笑道,“倒也是可以。不过若我是王女,定不行此处。”
南湘本对自己此招颇有信心,此时却见谢若莲评价不高,还另有意见,不免隐忍了骄慢谦虚发问,“若是你,当行何处?”
谢若莲静静伸长手,取了一颗白子捻在手心。
“谋算不仅在中央,放眼四周更有生气。”
南湘在谢若莲不带烟火气的声音里观望。
“北方,便是出路。”
谢若莲状似无意,轻轻落子。
——原来是一举小飞,在不引人注目的上方角落里已然成了气势,小飞一度,盘踞的龙顿时具有腾云之势,南湘也不由微微颔首。
在南湘方向,那处正好是北方。
南湘看着情势顿转的棋面,自言自语道,“北,方?”
隐忍许久的雪终于纷纷扬扬的下了下来。
在晦暗不明的苍穹下中,第一场雪应着时节到了。
南湘侧头望去,但见雪花飘洒,弥漫庭院至天际,让人不辨苍天与日月。
“北方……”

杲杲冬日出,愿照我屋之北隅

北方。
哪个北方?有风有雪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北方?
南湘扶着脑袋,胡思乱想。
眼前似有挺拔的白杨,和凛冽的风刮过面颊,空气中似乎还有清冽的草籽味道。她的北方肯定和谢若莲的北方不一样。
——稍等稍等,南湘突然抬起头来。
她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包括他,说出自己想要离去的真实打算。
他既不知道她所求,又怎知出路在哪呢?
……
……
卯时一刻。
南湘已习惯早起,虽仍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样,动作倒利落。洗漱用膳更衣。
南湘坐在红木椅上,左手持勺,右手握筷,两不耽误。
杏侍奉一旁,正替南湘倒上牛乳。
南湘吃毕,用绢布抹了抹嘴,道,“走吧。”
……
……
卯时三刻。
因为端木王府处在外城,所以先帝特许端木王女可在宫道上行车跑马。而王府内院与外院有大路直通,乘坐马车可直接出门,上朝路途虽比其他官员远些,倒也不觉不便。
南湘稳坐车内,车夫技巧熟稔,不甚颠簸。
一时无事,南湘将手中打发时间的书抛到一旁,静静出神。
马车以恒定而稳当的速度向宫城驶去。
在轻微的摇晃中,南湘稍有恍惚,“杏呐。”
“是。”杏跪坐在车内,抬起眼睛。
“你说,今城的北方是哪?圣音呢?”南湘眯起眼睛,用手直直指向前方。
杏应道,“今城北面是达官贵人府邸聚集之处。散落着朝间三分之一的朝臣的住宅。至于圣音疆域北面便是北国。”
“哦。”
南湘早将圣音疆域谙熟于心的,此时了无新奇的听了,平淡应了。
哦。
……
……
辰时。
皇城。清凉殿。
沉沉甬道,寂静宫殿。微亮的清晨里宫灯仍然点亮。惊鞭击地声。着朝服列为竖列的满满朝臣。
南湘低头时,余光扫见女帝缓缓登上御座的步履。
正大光明匾牌高悬。其下御座明灿雍容,富贵难以言明。
南湘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个想法,清凉殿坐北朝南,这个皇城对于端木王府来说不也是北面吗?
——莫非,谢若莲的北方是指,这里?
那个金灿灿的宝座在南湘眼前骤然放大,那些个明晃晃的金子和期间承载的滔天权势让她头脑里猛地一阵晕眩。
……
……
廷议告罄,无甚大事。
内监唱道,“退朝——”众臣拂袖在地,躬身恭送女帝。
内监拖长的声音在南湘脑海里不时回响一番,仿佛环绕。回了府,南湘苦笑着同萦枝用中膳。
今日她请来萦枝作陪。即便心有疲惫,倒也面前提起兴致来说笑。
却见萦枝姿态优雅的看着满桌菜肴,并不落筷子。
南湘奇异道,“不合胃口?”她试着尝了尝,咀嚼一番点着头道,“味道还是不错的啊,可要让厨子重做些你喜欢的菜?”
萦枝扬起长眉,眼神犀利的盯着南湘挂在嘴边的那抹似有似无的苦笑,偏不回答,冷哼了一声。
南湘不晓得哪里又惹到他,心中愈发苦。
苦上叠加苦涩,不由叹了口气。
这声音落在萦枝耳中,却如轰鸣雷闪一般。
但见他面色更冷,躯体更僵,他立刻起身,转身便要拂袖而去。
南湘一叠声唤道,“哎哎,又生什么气呢——”
她起身,拽住萦枝袖子,她知道这人吃软不吃硬的,便伏低声音笑道,“莫要赌气。”
萦枝被硬扯着回过身来,仍偏着头,眼神倔强。
只满面不爽的神情昭示着萦枝大爷此刻心情非常不好,非常的不好。
南湘实在不知哪里得罪了他,硬拉着坐回座位,心中一叹,嘴上抹蜜,“你不高兴,我也不欢喜,你可知道。”
萦枝倔强侧眉眼间微有耸动,却倔强的仍不回头。
南湘瞅见他眉眼间细微变化,受到鼓励,又继续道,故意拖长了圣声音,“好吧,再怎么累,若能博你一笑,我也绝不吝啬的。”
萦枝听见南湘微露疲惫的声音,毕竟不忍,紧蹙着眉头,“很累?”
“还能陪你好好吃顿饭。”南湘微笑。
萦枝将嘴边了话咽了又咽,实在忍不住,被逼出口中,这句话赶话赶出来的恼羞成怒的语句,落在南湘耳中,却让她一时啼笑皆非:
——“在谢若莲面前,也是这么一副不甘愿的苦相么。”
话一脱口,萦枝面色顿红,既是恼怒又是羞责,咬紧了唇,一时坐立不是,都不安逸。
敢情、是吃醋了啊——
南湘反应过来,咽了咽唾沫,不知说什么好,只知此时不转换话题必定又要尴尬,脑袋一发热,心中时刻牵连的心思便脱口而出,“诶,你说王府北面是什么地方。”
萦枝猛然站起,迅即转过脸来,一双狭长犀利的眼睛直盯南湘,带着气怒和失望,及满心的诧异,尖声道,“这时候你居然还想着那个人!?”
哈,哪个人?南湘是真的莫名其妙了。
在南湘一脸茫然不解中,萦枝迅速意识到自己失态,他慢慢坐下身来。
深呼口气,他反而笑了笑,“王女请原谅我的失态。王女思恋何人,与我何干。萦枝败坏了王女兴致,先告退。”
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南湘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扬长而去,甚至忘了挽留。
——你还没说是哪个人呢,南湘后知后觉的冲着他背影道。
……
……
“杏杏杏——”
南湘一叠声招呼,急忙唤来杏。
杏本在外间侍奉着,仍能耳闻萦枝南湘口角,此时进来眼见一桌几乎未动过的菜肴,垂了目,小心翼翼道,“王女有何吩咐。”
南湘问,“王府北面,住着谁?萦枝,元生,谢若莲?”
杏诧异,也如萦枝一般猛地抬头来,满心惊诧。
南湘心道不好,仍一一把名字念出,“还是茗烟,董曦,白莎,梅容?”
杏迅速恢复了平静。
她的王女殿下心思深沉如海,自有打算,又岂容她这等小人物妄自揣测的。
她道,“皆不是。王女偏偏忘了一个人。”
南湘微微扬起下颌,静闻下文,心中隐约有了些许了悟。
果不其然,但闻杏平静的声音,平缓道,“九夫中,王女偏偏忘了雨霖铃,雨公子。”
“雨公子住在王府最北面,月寮寒渡之所,冰泉之旁。殿下可是有意一观?”
……
……
子时。
灯火皆熄,大地一片沉寂。
黑沉沉的夜空中,只有南湘窗前有一束灯火摇晃。
夜晚将王府正事处理完毕,杏替南湘拉上窗帘,剪了灯花,锄禾抱琴又换了新茶和茶点在一旁,方才静静退下。
南湘一个人坐着,想了想,分别把今早得出的三个答案写成纸条,放在桌上。
身边寂静无人,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托腮,来回巡视这三张纸片:
清凉殿。北国。雨霖铃。
南湘眼神从答案上一一掠过,最后停留在最后的一个名字之上。
清凉的眼神,静静停驻着,带着不确定的微妙疑惑。
——雨霖铃。
南湘半晌没有动弹,眼神胶黏着,带着出神之意。
回想起来,她对这个雨霖铃,几乎一无所知。
说起来至今为止他们也还没有真正见过面。即便算上夏日祭家宴的那个晚上,河畔惊艳的一瞥,也不过一瞥而已。
夏天夜晚。她走在通往夜宴的路上。
静寂的河流,半面喧嚣半面沉寂。银发闪烁的少年仿佛一抹月光停驻。不真实的清秀仿佛在水影游荡月光斑驳中融化。
美得惊心动魄。不过也就如此一瞥,就过了。
就是这么一个灵秀少年。与她的出路有什么关联?
南湘摇摇头,转而看向第二个答案。
北国。
冰雪环绕的极冷之地。在与圣音的战争失败后,成为圣音的属国,圣音的王子嫁于北国的皇女,虽未名正言顺的并入圣音版图,可到底也无自主。
就这么一个国家,又有何通路等待着她呢。
谢若莲这家伙,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真是的。
南湘甚至瞥都不瞥标有清凉殿的纸条。她不是一直都在履行取悦女帝伏小做低的法子,而且现在看来道路仍在脚下路途却渺茫么。
路到尽头,没有什么特别的收获,南湘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出路,便在北面。”谢若莲平淡说来。
她便闲散听之。
纵使这条路未必是正道,可考虑考虑,也无妨不是?明天下朝,便带着她最后得出的答案见谢老师去吧。
南湘静静熄了灯火。

访月寮寒渡,山回路转不见君(一)

月寮寒渡。
此时大雪暂歇。
南湘仰头站在月寮门前,伸手拉紧了斗篷。
圣音的冬天降温降得非常剧烈,入冬没有多久便下了第一场雪。雪初歇,积雪已被铲除,一路行来,独独这里路不清扫尽是积雪。
想也知道,因为少有人来,下人难免疏忽。
跟来的小厮惶惶恐恐注意到南湘落在积雪之上的眼神,立刻着手清扫。
南湘其实并未上心,此屋不扫与她何干,她只环抱着胸,冷得微微发抖。待想起自己意图,又放下手来,裹紧了斗篷,上前亲自叩门。
她平素的居所被地龙烤得暖暖倒还不觉得,在这个地方站着,寒风凛冽,愈发的寒冷。她心里因为不知前景所以隐约有些忐忑。好像又回到初春第一次叩响萦枝大门时那般的紧张。不知这个素未谋面也不过一瞥而过的雨霖铃是怎般的个性,与她的前途到底有什么关系。
南湘轻叩,只听咚咚两声,却不闻回应。
不在?
又再屈指再敲,咚咚咚。
出师不利呀。南湘呼了口气,微有遗憾的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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