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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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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也。”谢若莲并不移开目光,只平和回视。
颜徽瞧着谢若莲的眼睛,仿佛在观察着什么有趣的事物一般,“你可知自己在做些什么。”
谢若莲优雅的欠欠身,“岂能让皇子久侯,失仪处望海涵。”
“你可知自己在做些什么。”颜徽重复道。
谢若莲顿了顿。
引泉厅中的寂静似乎有重量一般,若无声响,便沉沉压迫在心上。
谢若莲笑意不变,缓缓道:“皇子又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颜徽低头失笑。
“我要带你走。”他随即说道,仿佛宣誓。灼灼望着谢若莲,面前优雅的男子身着玄色深衣,瞳孔却比寰宇更深邃寂静。
他眼中的热度,灼烧得似乎能让人感到疼痛。谢若莲却依旧含蓄自持,他甚至轻一颔首:
“好。”
归府
午后,谢若莲手持一卷书,坐在池边大青石上。
莲叶何田田,一一风荷举,只尚未结花。
午时阳光惹人困倦,他躺在青石上,面上盖着摊开的书页,身畔波纹隐隐,翅翼透明的蜻蜓,低低似划出一条平滑弧线,迅即掠过。
南湘直奔谢园而来。
前院不见人影。被小厮清灯指引着来此后院。
过了月洞门,却见此景。
荷叶清秀,池水一脉,满地绿荫,远比花水叶月更清秀的少年,静静躺着在莲池旁,荷叶微遮住他身形,仍掩不住他一角青袍。
却比满庭的荷叶更青翠深沉。
南湘甚至不忍走去。
谢若莲似闻脚步之声,手略微举起,掀开铺在面前的书册,露出脸来,却不睁眼。
虽则仍合着眼睛,他耳目聪明,早知来人是谁,懒懒散散的吟道,“……外融百骸畅,中适一念无。旷然忘所在,心与虚空俱……”
哟,可越发仙风道骨了。
南湘笑着走过去,抓住他空闲的右手,不说话,只俯下身看他。
左手微微使力,就是不让他坐起来。
谢若莲略微一挣,便平展身子,舒展的躺着不动弹了。
南湘倾下身去,看着他的脸。
谢若莲眉目温柔,静静合着眼睑,任君采撷。
不由倾倒。
唇舌辗转,细细亲吻。
南湘方才坐在他旁边。他也顺便躺在南湘膝上,合着眼睛悠闲之极。
南湘看他这模样内心十分欢喜,却仍拿捏出腔调来,讽道:
“哟,可消停了?昨日怎不见你这么乖的在家里躺着?”
谢若莲极其乖巧,立刻服软,且声音软糯似糖,“所以说,千好万好,家里最好。”
这个“家”字说得彼此都身心俱爽,竟有种何家小夫妻,双双俱还家之感。
“莫打岔——”南湘故作羞恼的轻拍他手,又舍不得的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方才道,“昨儿我还忘问了,你怎么就混到宫里去了?”
南湘昨夜心神全被失而复得之情所牵挂。
心心念念的只是他平安与否,剧烈挣扎后满心惶恐焦急,只能自他怀中索求温暖与安全,并无心其他。
今日再想,便觉蹊跷,自来详询。
谢若莲气息平稳,似躺在南湘膝前怀中恬静入眠一般,安睡如婴。
南湘不让他如愿,轻轻摇晃膝盖。
颠得谢若莲只得张开眼睛,一叹道,“昨日竟犯下大错。无知男子,让王女费心了,请王女责罚。”
“谁和你说这些。”南湘手指轻点他鼻尖。
谢若莲又往南湘怀中靠了点。
“姐姐谢若芜替我带去一封书信,递交给女帝陛下。而后,便有快旨到府。我换过衣裳,自以为天衣无缝。谁想,竟会变成那副模样,是我失策了。”
“你……”南湘疑惑,却又不知说些什么,只得哑然。
谢若莲双眸清净,“南湘忘了?我们同女帝凤后南漓国风几人一齐长大,自有些许同窗之谊——”
南湘看着谢若莲语意在此一顿,她心中竟有些不自在来。
——“当初她功课不好,被罚抄卷子,我还帮了不少。”谢若莲接着道。
南湘撇嘴,“你抄了多少?”
谢若莲眼眸无辜得很,“千百张里没有个两张,也有三张吧。”
南湘嗓子一哽。
却欢喜得不行,双手不住摩挲谢若莲脸颊,直揉得满面生红仍不撒手。
“王女,勿……哎……”谢若莲索性闭目认命,忍受□。
南湘横看竖看越看越爱,他简直就是宝贝。
恋恋不舍的收回手,南湘笑道,“今天我殿前一问,大大松了口气回来。”
谢若莲哦了一声。
极其敷衍。
南湘不爽,“你是先晓得了还是自己猜到的?”不等谢若莲回答,南湘故作凶相,又冷哼了一声,“哼,故意等着我出丑,你说你该当何罪。”
谢若莲竟是个非常识相之人。
立马道,“是,自该当捂杯暖床做暖壶之罪。”
南湘硬生生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谢若莲趁势起身,手轻轻揉上南湘膝盖,关切道,“疼不?酸不?可是被我压难受了?”
南湘无言牵过他的手,停了半晌,方才摇头,“阿莲阿莲,你就是个宝贝。”
谢若莲也笑,“王女摇头是说若莲不堪入目么——”语气似委屈,又似撒娇,后微微正了颜色,问道,“那宫中究竟是怎么回事?”
南湘正正经经的答了。
“那断袖恶男这次来,不仅仅是为了调戏男人,其实是为他大奚国太女颜徽求亲的。陛下也准了。”
她以为她确实是正正经经的答了……
谢若莲瞅她一眼,似笑非笑,南湘心中略微有点心虚,却听他转而道:
“那小南漓,竟要成为一国之后?啧啧——”
南湘看着他,“是啊,他终成异国凤后,而我是沦为阶下之囚还是平头百姓,你都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谢若莲神色不变,“金笼子又何羡?该是南漓羡慕我们。”
闻言,南湘与他相视一笑。
说不尽的欢喜。
南湘道,“我自是为南漓欢喜的。”
谢若莲微笑颔首。
话毕,南湘静了下来。
慢慢望向莲池中青青荷叶,亭亭如盖。
谢若莲亦注视水面。
水纹波澜,时有小鱼迅即游过,似流光一般。
南湘轻轻道,“他光明正大的走了,我也得想个法子,跟着他去,才对……”
雨势终究不散,此时有小雨慢慢滴下,却温柔细腻,仿佛不觉。
“进屋去罢。”南湘看了眼雨珠子落在荷叶上要滚不去,晶莹剔透的模样,不经意的提了句:“今日外门有点热闹是么?”南湘不经意的问道。
谢若莲随意道,“倒也不是,家中远亲来访,门房不认得,便清灯走了一趟,倒也没什么。”
“唔……”南湘也不甚关心,只牵着他的手,絮絮道,“今天有蜜汁莲藕,正是存了一夏的桂花,真正的好味,不知你可喜欢……”
薄熙
大奚平和富庶,沉迷享乐,历代君主均温顺懦弱,而今太女颜徽,传闻亦是身子羸弱,性格平和的善女子。圣音人说起大奚这些堪比羔羊的女儿,不免失笑。只是无论其性格如何,颜徵毕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女儿,与南漓王子堪堪匹配,如今更劳一国皇子远赴他国替储君求亲,盛情之下,难以却拒。
颜徽当众将国书取出。
侃侃而谈。
其眼神之光灿,姿态之昂扬,竟如同太阳之子般,整个人被明亮的光线眷念笼罩,莫不可逼视。
偏偏他声线天生低沉,映衬整个人之张狂霸气,愈发写意飞扬。
即便是南湘这等心存偏见之人,亦觉得其风采过人,更无论周身早已被其光芒折服之人。
南湘回到鸿胪寺里,听到滔滔不绝的夸赞倒也不觉奇怪。
——“颜徽皇子好气派,真不似男人,反有大女子气魄。”
虽则这个鸿胪寺当初是一边倒的反颜徽,既厌恶他品行不良嗜好断袖,又厌他热衷政治不安于室,如今竟也转了风向。
南湘内心一声冷笑。
坐下来,群人纷纷她请安,她只说了一声免,便不再言语。
身畔官员则纷纷继续。有女子手捧茶杯,突然说道,“若徐丞相与之相比,你更佩服谁?”
正侃侃而谈的官员听闻此话,立刻住嘴。
半晌方才讪讪一笑,“自然是徐丞相更为厉害。”
虽不敢得罪俆止,却仍是不甘心,又补充道,“徐丞相之老持沉静,纵使神山崩于眼前他亦神色不变。只是颜徽皇子气魄之宏大,倒也是千中无一的。”
“那要论起国之风范,谢家雅莲,江湖梅君,岂不是不如他了?更无论凤后殿下之雍容,兰贵卿之清雅——”
南湘继续在腹中冷笑。怎么把她府上的人都扯进来了。
她温和道,“众位,勿讨论宫中贵人,且说说其他的罢。”
“是是。”
除此之外,南湘再不多理睬,也不参与,只听见有趣有用的,抬起耳朵听听罢了。
……
果然听到有人问起,“南漓皇子指给大奚太女,竟是要几月出嫁?”
耳目聪明消息灵通之人此时笑道,“你岂不知今春颜徽皇子特来提亲,何等重视?我圣音也不能显得轻慢,想必要等冬日祭祀,万事齐备,南漓殿下祭过太庙,方是时候。”
“千里别家国,南漓殿下,咳……”有人惋惜。
随即有人反道,“他日殿下为一国之凤后,高贵无匹。”
“是。女娲天定命数。”点头赞同,“鸿胪寺必定又要忙了,只是皇子出嫁,不知谁做送亲礼官。”
“这差事不知落到谁头上,千里迢迢辛苦得很。”
“哎,急什么,冬日之事与今春无关,你先担心你府上那小郎君怀上的是男是女先吧,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直要掀开屋顶瓦片而去一般。
南湘本持笔书写的手,慢慢停滞不动。
一时仿若雕塑,只低垂着睫毛,没有言语。
*** *** ***
笑别了众位同僚,南湘从鸿胪寺里出来,刚打开伞正要家去,心下琢磨,调头便往南漓处去。
这薄熙宫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南湘走过庭殿间,两边宫侍竟络绎不绝,匆匆行礼后,擦肩而过。
带路的宫侍见南湘眼露诧异,解释道,“近日陛下,凤后殿下赏赐不断,殿前便有些喧闹,惊扰殿下了。”
红木紫檀黑漆托盘内,说不尽的琉璃宝石,翡翠珐琅。头面首饰,瓷器器物,纵使金山银山又如何。
南湘走进内殿,见南漓独自一人坐在金碧辉煌的殿中,怔怔的望着地面,似听着外间风雨声,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南湘见状不对,试探道,“南漓?”
南漓似恍若未闻。
宫侍躬身道,“殿下,端木王女殿下来访。”
半晌,南漓后知后觉的抬起头来。
后见一角衣袍陌生,方揉了揉眼睛,看清来人,南漓忙站起身来,“哎呀,姐姐!”
南漓仰头看着南湘眉目间关怀之意尽数泄露,忙低下头掩饰面色一般。
南湘心中一动,道,“正发什么呆呢。”
南漓自知失态,少了平时风流之态,竟腼腆一笑。
南湘笑着打趣,“莫不是看着身边好东西多了找不到地方放,心里着急了?”
南漓顿了顿,“南漓不着急。”
南湘道,“不着急便好。”
话到此处,二人无言,只得相对默然。
南漓眼睛略红肿,虽用脂粉掩饰,却到底遮不住。
此时勉强一笑,“今天倒是什么风把姐姐您吹来了?”
南湘心中颇不是滋味。
慢慢道,“正是一阵西风。”
西面即是大奚。南漓猛地抬起眼睛,眼神竟是抖的,痛楚近乎刻骨即可喷涌而出,嘴边却还强自说,“那要多吹吹这阵风,让姐姐常来看我才是……”
南湘知道他身处深宫,身边不知多少女帝耳目,可见他这样,心中毕竟不忍。
慢慢走过去。
少年神色凄婉,却勉力掩饰。
秀丽面容上,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伏犀眼再无平日华丽慵懒,无限痛苦,多少迷茫。
南湘心下不忍,放软了声音,轻声道,“刚在鸿胪寺外往宫里走,走过栖霞桥,竟听着一个歌者唱得不错。”
南漓勉强一笑,“那必定唱得非常好了。”
南湘静静看着他,“也不是,市井俗调罢,只是觉得他唱词有点意思。他唱啊,‘天下雨,爹嫁人,寒江南下别水东流,拦不住,任他去,为何欢喜为何愁。’”
“确实有几分意思。”南漓笑道。
南湘也笑了,牵着他的手座下,又道,“你谢哥哥也有几句新诗,特地让我写来,让你品鉴品鉴,提点意见。”
“谢哥哥的诗自然是更加的好了。”
南湘静静牵着南漓的手,只觉他双手冰冷刺骨,竟似没有血热一般。
“不得身自由,皆为心所使。我心既知足,我身自安止。方寸语形骸,吾应不负尔。”
“不得身自有……皆为心所使……不得身自由……”南漓低头默默重复诵道。
南湘垂眸,压低了声音,除咫尺间彼此二人已外,几乎不可听闻,“洞外天地,焉知有多大,多宽,岂不比狭窄囚牢好。”
南漓眼神澄澈,冰凉,清醒。
似不为所动。似有所获得。
南湘转而扬声,眼带笑意,响彻大殿内外,笑道,“南漓呵,春日寻花需好友,你同我去你后院看看春花听听春雨如何?”
南漓知道南湘故意说得开朗大声,也振作精神,道,“自是乐意得很。外面有雨,姐姐可曾淋湿?”
“不过小雨罢,不会长的……”
南湘不在意的轻笑。
赠礼
转眼数日。南湘再去薄熙宫中时,已是初九。
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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