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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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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容的唇也是冰凉的,埋首在她胸前,轻咬啃噬,流连往复。阿莲却不会这么大胆,他总是含蓄,却从容……
此时她却自觉自己只是死肉,无知无觉,瘫软在冰冷砧板之上。
南湘一直忍耐的泪意似在心头倒灌流淌。
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不情愿,不愿意,她只与谢若莲不带旖色的拥抱便觉足矣,其他的再好,也不应也不能。
可是这是他啊……他因她濒死,自困此处,身畔空荡荡的,只有自己舔舐伤口……若非她无意撞破,他还会瞒多久……他又曾经隐瞒了多少数不清的伤口血迹……
他不屑博人怜惜,可她分明会愧疚。
梅容用力的拥抱,却觉得自己怀中的只是虚空。
身下人僵硬如木,冰冷如石。
寒冰纵使洞彻千年,终有融化的一日,可木石无心,纵粉身碎裂亦无魂魄相连。
梅容好似笑容凝固在面容上一般,讥讽的弧度,染血的红衣,似与平日无甚不同。
却这么的疼。
他慢慢抬起额头。
南湘已半别过脸,摊开双手,固执的紧紧闭着眼睑。
梅容却不知来由的一颤——他慢慢望着南湘脸上似有透明的痕迹,心中最后一丝疼痛亦没有了。
崩析之兆
秋日天气萧索,南湘走出大殿,在旁站定,微叹了口气,方才取出绢子,拭干额头冷汗。
群臣的脚步一旁匆匆掠过。
或速速避开,或偷偷窥视,或同谢若芜这般,缓慢走过,擦肩而过时,交换一个眼神。
南湘微微摇摇头。
谢若芜知晓南湘之意,心知一会应会有王女书信到达,随即加快步速离去。
鸿胪寺卿周旒也踱出殿外,此时慢慢赶上低垂眸眼的端木王女,唤一声“殿下。”随后一齐缓步前行。
她问道:“殿下一会可要再回鸿胪寺?”
“正是。”
周旒管鸿胪全寺,说起来也算是南湘上司,此时只得道,“陛下今日单单将鸿胪寺文书剔出……”
南湘抬起眼睛,“是我的疏漏,回寺后即刻重写。”
周旒看了南湘一眼,道,“……那就劳烦殿下了。”她将后语那句“殿下委屈了”吞回嗓间,默默走在原本为鸿胪寺副卿,而今却被变为主簿的端木王女身侧,终是再没说什么。
抄录文书本是小事,偏偏今日女帝特意将鸿胪寺递交文书扣下,在朝上愤而掷下,直逼问暂摄鸿胪寺副卿的端木王女,当众问责,虽则是言语疏漏,王女也只得叩首无言。
御史此时出列,“臣上书,参端木王女于鸿胪寺内独揽大权,不满之声众多……”
“卿等怎么看。”
女帝看也不看跪在殿前的南湘,发问道。
殿前纷闹声顿止。
众人观望间,俆止踱前一步,“王女殿下身份尊贵,自不同与常人。只是朝廷大事,自有规章,奖惩明了,方得完善。且不论寺内众卿异议,观近日鸿胪寺屡出纰漏,竟惹陛下震怒,归根结底乃政事不明之过错,王女殿下自不可独善其身,还请陛下明鉴。”
俆止话毕,南湘自觉叩首,心知无处可避。
“臣自知有过,请陛下责罚。”
女帝挥挥手,“降为主簿,扣三月俸禄,退朝。”随即拂袖而去。
……
这已经不是初次如此了。
南湘从鸿胪寺中出来,登上马车,疲倦的回到王府。
她似有预感,在夏日时已有时局不佳的忧患。可当真面临窘境,她还是自觉艰难。
没想到女帝这般刻薄,竟半点情面也不留,杀伐之刀何其咄咄,这般步步后退,终有一天,再无路可退时,又该怎地……群臣讶异的目光似箭一般往她脊柱上戳来,她却只能匍匐在地,连辩解的话语也被驳回,最终只能无奈默然。
女帝有心降罪,你不能自辩。
女帝本就憎恶,天生不喜,沦为弃子,更无用处,当初是不得已让她得以混入朝堂,此时不需借助南湘之力制衡世家权贵,随即抛掷开,横竖挑刺,惩处不绝,似又要将她重新逼回僻静的王府里圈禁着一般。
韬光养晦,百般奉承,终究没有用,南湘疲倦的揉了揉眉心。
俆止磨剑霍霍,剑指朝廷之沉疴繁冗,动摇世家根本,此战高下早有端倪,正如同凤后所言,她是断然容不得她的,不出三年,她定会……
可是,且再忍忍,再忍忍,待到南漓出嫁,便可以……
杏递来热茶,不敢出声。
半晌南湘似自语,“再坚持一下……”声音低沉含糊,杏即便离得咫尺之距,仍听不大清楚。
室内烛火已然点亮,窗外夕阳半落,皎月悬升,白昼即将褪去。
南湘咬唇,神色在灯火间逐渐清晰坚定,“研磨。”她吩咐道。
……
……
尔后时日,南湘百般忍耐女帝挑剔刻薄,也有人劝她急流勇退谓之知机,识趣辞官方可平静,南湘却笑着摇摇头,径自挺立在朝堂之上。
每日承接着冷风骤雨,她依旧自持自若。
连俆止亦在人后感叹,“这般能忍……若当初……”他突然停下话头,如若当初之后再无话语。
女帝退朝后,宣了俆止单独觐见。
长空了了,秋天朗阔,女帝却烦闷的把奏折掷开,半倚着身子望着俆止行礼如仪。
“朕孤早免了你一切繁缛礼节,何必如此作态。”女帝道。
“陛下荣宠,臣自守本分。”俆止清楚不过女帝一时迁怒,不慌不忙。
女帝微一沉默,转而道,“当初依你之言,让那人入仕,可如今,天天都要见她在朕面前晃荡,当真心烦!”
俆止道,“天子意愿,无人敢阻。”
“偏偏御史台有几个不知死的,每次都专于朕唱反调!如今见朕不喜她,又上书劝谏朕广纳箴言,忠言逆耳,赤胆忠心。”女帝皱眉翻开手旁折子,扔开不提。
“陛下疑她有结党之嫌?”俆止并不抬头,垂首道。
“她敢!……谅她们也没这胆子,御史台还是忠心的。”女帝揉揉眉心,“不过几个纸上谈兵的破落书女,拿着圣人之话自以为是罢了。”
“陛下圣明。”俆止继而沉默。
“依你之见,又当如何。”女帝见他不言,便问道。
“臣愚昧,并无他见。”
女帝冷冷道,“胡扯。”
俆止仍然淡然,“臣,不明端木王女是否有不臣之心。臣只知,御史台以宗室不可太薄之由,言语维护端木王女,不足为奇。……需知,端木王女如今还是国之储君啊……”
女帝一个激灵,猛然坐直身子。
多年沉疴,一遭被揭,触目惊心。
她死死盯着面前慢慢跪下的俆止,恨声道,“你好大胆子啊俆止……好大胆子……”
女帝不再言下去。
俆止恭谨的垂下额头。
时间仿佛静置,不再流动,俆止眼睛静静观望着地面金砖冰冷色泽,不言不动。
半晌,方才听得女帝隐忍的呼出口气,缓缓自言道,“不能容忍……”她复又自言,重复道,“不可容忍……”
君往何方
端木王府正屋。
“朱门之力,整好替我解围。”南湘对谢若莲道。
何解?谢若莲以眼神追问。
“谢若芜身处幕后,深沉谋算,从不出面,所聚集的力量也大多分散,难以聚合,似一盘散沙。需知散沙也有散沙之力,且不易引人注目。”
南湘牵住谢若莲衣袖,继续道:
“御史台有言不避讳,直书坦白之权,假借数名御史台谏臣之口,说冠冕堂皇之语,看似一心为国,大胆言指女帝刻薄寡情,且身后无嗣,宗室单薄,不利国家。其实不过维护我这无用之人而已。”
“我竟还隐隐是一国储君。”南湘摇头,“只是这般贸然,能保我一时,却生生让女帝更忌惮我,倒也是无奈之举,引火烧身了……”
难为谢若芜直言,她亦只能用上这险招。她只求平安过了这段时日,待南漓出嫁,便可。
谢若莲看了南湘一眼。
只听南湘又道,“虽则困局稍有缓解,可大势不可避改,我死不过顷刻之事。还是要等待真正的时机,估计不久——不久便要见真章了。”
“王女已有打算?”
南湘咬咬唇,似终下决心,吐出的言语却轻得好似清风过,她轻轻道,“阿莲可曾记得春日之事?”
谢若莲一顿,亦轻声道,“大奚皇子殿下来访。”
南湘看着谢若莲双眸,隔了整整一个夏日,隔着多少泪和血,她看着面前少年,
她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他,为了他俩么?揣摩了那么久,如今快到时候,她终于能吐露,只期这并非是一个画饼充饥的梦。
她心中欢愉与忐忑并重,更有一种温柔的牵念,南湘继续道,“大奚颜徽,曾与我有约。他会助我一臂之力,所以我定要争抢到这个位置——”
谢若莲承接住她清淡却又沉重的眼神,心中思辨迅即如电。
“——南漓远嫁异邦,必定要有送亲的礼官。”南湘道。
“所以,您可以明借送亲,暗自出离?”谢若莲轻轻道。
“阿莲聪慧。”南湘微笑道,“所以我死也要在朝上占据一席之地,哪怕引得女帝震怒,否则又怎能争抢此职。”
百般隐忍容让,让俆止也不由叹惋,最终也是因为心有坚持,不容退让罢了。
谢若莲静道,“王女神思无双,谢若莲委实……愧疚。”
“你愧疚什么呢,亏得你姐谢若芜统筹得当。”南湘心中奇怪,却仍温柔道,“也亏得你,若没你,我定撑不住的。”
“若能成事,当真是最最圆满。谢若莲不能替殿下分担,心中委实懊恼自责。”谢若莲道。
南湘伸手握住谢若莲手,内心欢喜涌动,“阿莲勿要过于自责,你在我身边便足矣。”
谢若莲低头望着南湘扣紧的手,声音一直很轻,“只是,若女帝真准了,您真能出今么?即便出了今城,或许危险更甚——”
谢若莲语速不快,正欲说什么,却听得有下人叩门,报道:
“殿下,公子,浅苔公子来访。”
南湘与谢若莲对视,南湘无奈只得道,“阿莲有话,一会再告诉我吧。”遂起身迎客。
*** *** ***
“参见王女殿下——”浅苔转而向谢若莲点点头,“谢公子。”
谢若莲敛袖,微一点头,“浅苔兄弟好。”即刻打算出门避开。
浅苔却阻拦道,“谢公子不必麻烦,浅苔只需寥寥两句话即可。”
南湘不发一言,浅苔如斯平静,倒让谢若莲不知如何,只得站住。
南湘只直视着面前这一身青衣,朴素无华的青年,少顷,方才缓言道,“浅苔有何事?”
浅苔难得将漆黑玄衣更替下,换上这身粗布青衣,面色神情都极其平静。与往常那般似疯似癫状若两人。
南湘微垂眼睑,已知其人来意。
“殿下,浅苔请辞。”
浅苔平静道。
谢若莲站在门边,轻轻扶住门框。
南湘不曾抬眼,“可思虑清楚?”
“是。”
“是自愿离开,并非受我……受人胁迫?”
“是。”
南湘抿抿嘴,正要说什么,却听谢若莲在旁边突然出声道,“浅苔兄弟莫急,若兄弟离府之后,该如何生计。”
“自有安排,不劳谢公子担忧。”
谢若莲看着浅苔一身粗布青衣。无须发问,他早已辨识出这是神山素服。
浅苔坦然的换上许久未着的神山素服,腰系着苦修所用的青带,一身素袍替了平素所穿的玄色锦衣。
见南湘维持缄默,并未开口,谢若莲索性继续道,“可是返回神山?”
浅苔一顿,“是。”
“神山路远,千里奔波,兄弟一人奔赴着实危险,如若——”
不等谢若莲说完,浅苔已摇头。
谢若莲慢慢停住话头,只听得浅苔缓言道:“谢……若莲兄,浅苔多谢盛情。”
谢若莲静静看着他。
浅苔看着他似有微光闪烁的眸眼,平静道:“我并非逞勇,唯愿继续苦修,终得正果。千里独行并无所惧,当日,我不也曾这么走过了,而今,更无所惧。”
“王女殿下,您当日所言,可曾算数?”他转而看向不发一语的南湘。
浅苔神色平淡,平日看似疯癫痴话,今日神思却如斯缜密明晰。
窗外日光清越明媚,窗内却安静寂落,虽有人声,却不知归来何处。
南湘心中微坠。
此情此景,便是她一手得出的结果,可当亲眼目睹,亲耳听闻,却仍……一声叹息。
当日面对董曦,浅苔,萦枝,茗烟四人,南湘以自由相诱,而今辞别的,仅仅浅苔一个。可多少离别伤逝,让她心境早不复当初。
……
“浅苔,我视你为友,知道你游遍天下,一方小院圈住你委实残忍,倘若愿意,我能让你重新游走天下,只要你愿意。”
……
“思虑清楚后,随时找我。若立志游走,我自送上清风。若愿意安居此处,我亦摆宴相庆。”
……
那个喜着黑衣不知不觉只愿唱着痴执戏词的人,如今也要走了。她愿他自由自在,如此罢了。
南湘叹口气,“自非戏言。你即已想好,我也乐意送上清风,助你驰翔。”
她神色不动,不见多少欢喜,也没有什么悲切,平静以待。
“谢王女。”
浅苔转身离去。
谢若莲目送他远去,回首见南湘微微垂下眼睫,嘴边想说的话语,又静静咽了回去。
若当真能送南漓出嫁,自己王女此路行去,能有几分太平?时局骤变,此遭王女行险,不复当初韬光隐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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