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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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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已经下了钥,远处隐隐传来值夜的小太监们打更的声音。
世界静默,一片茫茫的白。
娘娘看了看窗外茫茫的白雪,搁下手中的书卷,叹了口气:“小蝶,你去把灯灭了吧。本宫今儿个乏的紧。”
我忙应了一声,一盏一盏地将等吹灭了。
屋子里很静,也很暗。只有雪光透过明纸的窗隐隐约约地泛出几抹柔和的亮色来。
映着雪光,我依稀可以见到娘娘在榻上倾卧的身影。纤弱美好。
云芝举着牛角灯,轻轻抬高了,见娘娘神色疲惫,便有些忧心地道:“娘娘要不先去睡吧。”
娘娘的脸在斑驳跳动的微弱灯火中显得神色不明。总归她原本就是神色不辨的,我如今也瞧不出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你们出去吧。本宫想一个人待会儿。”娘娘摇摇头,尽力将自己往软垫上靠了靠,想让自己卧的更舒服些。
云芝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躬身道:“那奴婢们便先退下了。”她走过来,伸手轻轻扯了扯我的袖子,携我一道走出去,轻轻替娘娘掩上了房门。
外面雪下得极大,甫一出门,便落在了身上,积了薄薄的一层。我拍了拍身上落的积雪,触手是冰冰的凉。确然是个风雪交加的天气。
我缩了缩脖子,有些闷闷不乐地抱怨道:“天儿这样冷,方才出来的时候该披件儿坎肩才好。”
云芝瞥了我一眼,将手捂起来,放在唇边呵气,又搓了搓手,跺跺脚道:“也不知道娘娘屋子里的火盆还旺不旺,这样的天儿,娘娘身子不好,可别冻坏了。”
廊檐低垂,在云芝清秀的面容上落下一层半明半暗的阴影。我不知道为什么,一时竟有些讪讪的:“娘娘有皇上惦记着,福气在那儿呢。自然是百病不侵的。”
我以前从没发现,云芝的侧颜也是极美的。尤其在这样姣好雪景的映衬下,显出一副平日里少见的纯净来。
她双眸淡淡地望着天边坠坠的铅云,面颊映着昭昭白雪,声音清冷:“是啊。娘娘面儿上看着是有皇上惦记着。可究竟是个什么由头打娘娘那眸子里咱们也能瞧个清楚。左右我这辈子,生是娘娘的人,死也是要跟着去服侍娘娘的。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我可是半分都不能有。”她略略加重了语气,转过头来,面目冷静地看着我,微微一笑:“小蝶姐,你说是不是?”
我一向是有些怕云芝的。有时候,我总觉得她才该是与娘娘一同长大的才是。那双犀利的眸子,像是能看透一切似的,让人心里顿顿地发毛。
我忙颔首,勉强笑道:“正是如此。我同娘娘这样多年的情分,自然也是断断舍不下的。”
檀婳斜倚在榻上,虽是疲惫至极,却也将屋外云芝与小蝶檐下的絮絮低语收入耳中。心中又是思来想去几次。她如今是愈发敏感了,到底是步步惊心的时候久了,再想轻松的活着,也是不能够了。
屋里忽然窸窸窣窣地一阵细碎的响声传来。虽然声音极轻微,但檀婳却刹那间警觉起来。她并不喜欢旁人服侍,所以除了小蝶云芝,一般也不大让别人近的了自己的身。
如今。。。
她一个激灵,翻身坐起,警觉地看着那层被金钩拢起的鸦青色帐幔后隐隐绰绰的人影。那人身形颀长,是男子模样。却又不是她熟识的皇上。只是未着毡帽,不是宦官打扮,着实令人心惊。
这后宫中,如何会有男子?
“你是谁?”檀婳有些紧张地问道,悄悄从软枕下握住一把匕首的刀柄。
外头的雪光隐隐约约的,那男子的身形便也影影绰绰,辨不分明。檀婳的手紧紧地握住刀柄,另一只手心里也渗出了密密的薄汗。
一阵静默。
檀婳的心慢慢地揪了起来,像是一点一点地悬着,最后被悬到了嗓子眼儿上似的,让她隐隐作呕。
帘后的人影微微动了动。檀婳将那匕首缓缓抽出了些,映着雪光,泛出森森的寒气。
来人叹息一声,从帘子后面现出身来。他轻轻道:“檀婳;你还是这样警醒么。。。”
、第十九章 心照不宣
檀婳听到声音,微微一怔,整个人竟是僵在那里,半晌没有回过神来。
来人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她。棱角分明的面目上,分明带着最深的叹息。
过了片刻,檀婳方才动了动,将匕首插回软枕之下,理了理凌乱的鬓发,淡淡地道:“钟慕,你怎么来了。”
男子闻言,微微一笑,缓缓走上前来,垂眸看着面色疲乏苍白的檀婳,眸中隐有痛惜。他轻声道:“檀婳,你记不记得昔日在戎夷,我同你说过什么?”
檀婳神色一僵,分明是记忆犹新的模样,却生生将眸子撇开,不去看他:“忘记了。”
钟慕轻巧地伸手,将软枕下的匕首轻轻抽出,拈着刀柄微微摇晃一下,笑道:“这样危险的东西,还是趁早收了的好。”
檀婳的手在衣袖中紧紧攥成拳,甚至指甲都嵌入肉中。只是她却并没有感到丝毫痛楚。她抿了抿唇,抬眼看着钟慕,淡淡地问:“你来做什么?”
“这个啊。。。”钟慕戏谑地笑笑,微微仰起脸来,露出线条美好的侧颜。昭昭白雪透过明纸淡淡地在他面容上晕开,晕出一抹浅淡的温柔:“不过是记起昔日在大漠上曾同一个姑娘一同赏雪,心中怀念的紧。”他说着,伸手轻轻一带檀婳,笑道:“我好歹来了,你也尽一尽地主之谊吧。”
檀婳被他轻轻一带,也坐不住了,便微微颔首,叹了口气:“钟慕,你这随心所欲的性子倒是一点没改。”
钟慕含笑看着她,面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戏谑笑意:“怕姑娘相忘,故而不敢改。”
檀婳心中莫名生起一股暖意。自己去年见他时,也是这样白茫茫的雪季。那时的他站在茫茫雪原上,对她转脸一笑。
天地阔大,浩瀚无边。
他说:“檀婳,你跟我走吧。”
檀婳想起这件事,不免脸颊微微发烫。只是总归,这个世界里,明明一朝一夕便可以颠倒风云日月的时候,好在还有人是没变的。
到底是宫里,钟慕又是个年轻男子,再如何也不怎么方便。檀婳便遣了众人,将院门闭了个严严实实。才在院内合欢树下的摇椅上坐下。
院内还有一块大石,因着这院内旧时的主人时常伏在上面,时候久了,便也在上面形成了一个人形的凹槽。檀婳闲来无事,便也在上面小憩片刻,或是看两本闲书。
钟慕闲闲地在大石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来,一手支着侧颊倒是一副再闲适不过的模样。看起来倒不像是在这步步杀机的皇宫,反而是在繁花碧柳的江南一般。
落雪纷纷,檀婳拢了拢身上的大氅,颇有几分感慨地道:“当日在大漠上,看旷世深雪,那景色比现在这模样美了不知多少。如今这雪都像被禁锢住似的,怎么也下的不畅快。”
钟慕闻言,轻笑出声。懒懒地道:“雪是如此,那人呢?”
檀婳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只是偏偏不知该怎么回答。便垂下眼睫,伸手轻轻佛着身上落下的薄雪。触手间,便是冰冰的凉。她一直觉得雪这东西是有灵性的,触手即化,再温和不过了。不比那些世俗的凡人,越是上前触他,越是冷成深冰。
钟慕见檀婳不答,便轻轻叹了口气,敛了戏谑的神色,轻声道:“檀婳,方才我问你,你可还记得昔日在戎夷我同你说过什么?你说忘记了。”他扯起唇,微微一笑:“你忘记了,我却一直记得。”
檀婳的心又被揪了起来。她其实是极不愿再听一遍那句话的。就好像是现世在嘲讽她如今的所作所为,都像是一场风花雪月的妄想。
钟慕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微微站起身,踏着满园白雪,缓步走到檀婳面前,轻轻蹲下,直直地看着她。
她比之去年,又瘦了些,也苍白了些,显得那一双眼睛格外的大,却也格外锐利。
他说:“檀婳,我说过。也许这世上也有我到不了的地方。可只要你在那里,不管多远多难,我总会去的。”他的声音有着低沉的叹息:“如今,也是一样。”
檀婳被这句话重重地击了一下,心中泛起一股剧烈地酸涩和愧疚,直直地冲击着她。
半晌,她才微微抬起脸,淡淡地说:“钟慕,你知道的。”
是了。只这一句话,她便是斩断了钟慕的所有念想。他知道的。他本就该知道。
钟慕的眸中隐隐闪过一丝懊恼,却旋即扬起唇,爽朗地笑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既然你不愿多提,咱们往后也不再提了就是。”
他站起身,走回那块大石旁优哉游哉地卧着,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戏谑的笑意:“你可知我此番来还有什么目的?”
、第二十章 和亲
檀婳方才微微放松的神经便又紧绷起来。她微微侧脸看着神色自若的钟慕,淡声道:“为了什么?”
钟慕见檀婳有些紧张地神色,只当她是以为自己是为了求娶她来的,不禁有意要逗逗她,便挑眉笑道:“自然是来向姑娘兑现诺言的。”
檀婳见他没什么正经的模样,不免有些着急起来。只是她依旧很好地克制着,淡淡地说:“二王子亦是雄才大略的人,我不过小小女子,并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能耐,能让二王子冒险来大胤。”
钟慕微微一怔,旋即耸耸肩,有些无趣地道:“檀婳,你便是太聪明了些。这样的女子整日搁在身边,若不是够有心机,如何有自信驾驭的了?”他有些感叹地道:“我这会子倒是也没那么羡慕大胤皇帝了。”
檀婳知道他便是这样没多少正经的人,也只当他说此话是玩笑。便不接茬,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钟慕被她看得不大自在,便也敛了些玩笑的神色,正容道:“我说了你可不要恼。”
檀婳听他这样说,便知道必然对自己来说是极大的事儿了。于是也紧张起来,侧过脸直直地看着他,只是声音依旧是平静的:“你只说就是了,我何必恼?”
钟慕神色有些郁郁的,犹豫片刻,才轻轻吐出一句话来:“我此番,是为了和亲来的。”
雪下得有些大了,檀婳缩了缩脖子,觉得有些冷。
“谁?”她知道这事儿自己原本是不该多管的。只是这话却像是不受控制似的,一句一句地往外冒:“是你的那些妹妹?难怪你在这儿待了这样久,原来是为着这桩事儿。”她像是冷冷淡淡地笑了笑,又道:“钟慕,你也当真是顶好的兄长,便这样上赶着将自己的妹妹们嫁过来?”
钟慕听她话说的有些尖酸,不免失笑道:“你这话说的这样吃味,究竟是心疼我的姊妹们,还是赶着替自己抱不平呢?”
檀婳微微一怔,也觉得自己方才是太冲动了些。只是如今,话已出口,便是覆水难收了。她抿紧唇,伸手拢了拢大氅,垂着头,不再言语。心中却是懊恼不已。
钟慕见状,略略叹了口气,转过脸去不看她:“你若是真有那份心思,你也去找他说个清楚。只在这儿坐着,成天又对他不给个笑脸,这又有什么用呢?”
檀婳沉吟半晌,终于抬起脸来,冲钟慕露出个极淡的笑,淡淡地道:“你知道么?我如今这双手上沾了这样多的血,都是拜他所赐。既然这是他给的,我便如他所愿就是了。”
她见钟慕只是有些忧心地望着她,便微微扯了扯唇角,笑道:“我到底也是六宫之主,后宫新添姊妹,皇上喜得佳人,我必然是欢喜的。若是皇上欢喜,我便是更没话可说了。”
钟慕见她一副欣然接受的模样,方才的那些倒像是自己多虑了。便也无话可说,只是耸耸肩,道:“和亲来的是钟蛊。她是我父王幼女,按你们胤人的礼节来计,也算是行过及笄礼了。她性格单纯莽撞,难免在后宫多生是非。你可要多担待些。只是她没有你们胤人的那些小心思,她是断断不会心存歹念的。你只管安心就是了。”
檀婳微微颔首,微笑道:“既然你都亲自说了,便是凭着昔日在戎夷你照顾我的情分,我也合该还你这个人情才是。”说着,她的神色渐渐沉静下来:“只是有一条。你父王为何在这个当口上要和亲?按说你们也该知道,如今大胤并不太平。只怕将是战事又起。戎夷难免想从中分一杯羹。如今却来主动示好,这是什么缘故?”
钟慕颔首笑道:“我早都说了,你便是太过聪明了。”他走过来,自然地伸手轻轻拍落檀婳肩上的雪,接着道:“我骨子里可有一半的胤人血液。更何况,我王兄一死,兵权亦有一半在我手中。若我想反,再加上你们胤朝的协助,他必无还手之力。他如今自保都难,只盼着你们离我越远越好才是,哪里还能跟你们交恶?”
檀婳至此方才恍然大悟,她点点头道:“也是该如此。难怪你父王让你来送公主和亲,便也是为着要提点你的缘故。”
见钟慕微笑着颔首,檀婳的心里忽然有些难受起来。
“钟慕。”
“恩?”
“权力在你们眼里,当真就这样重要么?”
钟慕沉吟片刻,忽然冲檀婳绽开一个淡淡的笑:“檀婳,对有些人来说,权力和地位是他们的全部。所以他们顾不得儿女情长。可对有些人来说,为搏红颜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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