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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不曾闲-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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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濬一时语塞。
“不过还是多谢你,多谢你说要替我出气,我该走了。”女孩施一礼转身离开,梁濬在她背后补上:“我说话算话,我是福安王。”女孩脚下一步不停,也不知听清了没有。
有的人有的事,当时只道是寻常,过后却始终萦绕在脑子里念念不忘,过了多年,那身影丝毫不曾磨灭,反而历久弥新,在脑子里越变越美,越扎越深。
帝后大婚之后,皇帝亲政,象征亲政的一点便是广安王在朝堂上退至阶下,同百官一样三叩九拜。梁栋听着排山倒海似的万岁之声,只觉得头顶轩辕镜都跟着颤动。
第一日亲政,退了朝梁栋换过衣裳去给太后请安,刚转过长春宫的影壁,就听着一片娇声:“恭喜陛下亲政。”眼前一花,只觉得满院子花团锦簇,细看竟是数十个妙龄女子,均是京中贵胄家中的少女,各个明艳照人。
梁栋尴尬:“平身吧。”
向太后行过礼问了安,太后笑着拉梁栋坐在自己身边,莺莺燕燕环绕四周,梁栋看了看脸色有些泛白的曾瑃,略皱眉:“尔等先退下,朕和太后有话要说。”
众女只能行礼退出,太后看看梁栋的神情,浅笑:“栋儿害羞了不成?依着规矩,充掖内廷可是大事。”
“母后,儿子不想在女色上耽误,点选后宫还请母后适可而止,不必选太多人进来。”梁栋一时尴尬,措辞有些生硬,太后脸色微微一变,回望曾瑃:“栋儿只想着自己,难道不为皇后考虑么,若是内廷稀少,子孙不旺,外臣会指摘中宫失德。”
“臣妾惶恐。”曾瑃没想到话题会到了自己身上,只能拜下去,梁栋大急:“母后误会儿子了,儿子只是觉得,那些女子一旦入宫便不得自幼不能回家实在可怜,与其将她们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倒不如少选几个,反正儿子并不需要那么多妻妾。”
“栋儿仁爱,却忘了为君之道么?”太后有些错愕,她没有想过梁栋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念头:“外臣送自己的女儿入宫单纯是为了让女儿为皇帝绵延后嗣么?他们是在争夺皇帝的信任,天家无私事,哪怕是婚姻也是政事,是为君者平衡天下的手段,你选谁不选谁直接关联着外臣,栋儿,这点浅显的道理也要哀家来教你么?”
梁栋跪在地上:“母后,儿子知道,只是为君者有其他的办法,不一定非要牺牲这些女孩子的幸福,为官者若有才能儿子可以封赏,可以嘉奖,可以。。。。。。”
“佣兵天下者,会稀罕你的封赏嘉奖么?权倾朝野者,会稀罕你的青睐么?不给他们更大的利益,如何压住他们日益膨胀的野心?栋儿!为君者不可如此单纯。”太后只觉得恨铁不成钢,曾瑃在一边听着,心如乱麻,终于开口:“太后莫要动气,身体要紧。”
“儿子无知,惹母后动气,请母后原谅。”梁栋虽然出言道歉,但声音到底有些不甘心,太后闭目压下火气,冷了声音:“罢了,你回去吧,哀家累了。”
看着帝后走了,宫人宝华上前来为太后捶背:“太后别生气,陛下宅心仁厚。”
“哀家就是怕他太仁厚。”太后叹了口气,闭目道:“先帝时战事不断,如今虽太平无事,可是国家千疮百孔,若无雄主,如何维护大禹梁氏百年荣耀?哀家不想他成为大禹梁氏的罪人。”
“广安王辅佐陛下很是尽心。。。。。。”宝华出言宽慰,太后却冷笑一声:“他,怕他太尽心。”
“太后,陛下是广安王看着长大的,王爷对陛下应该是真心爱护。”宝华微微吃惊,太后睁开眼睛,看着透过日光的雕花门,门外女孩们玩耍的声音透进来,给这冷清空旷的宫殿带来一阵生机,宫殿内的玻璃樽里锦鲤用力甩了一下尾,一声水响。
“男人哪儿有真心的?都是一时兴趣罢了。”
第5章 第 5 章
萧翀居无定所,某几日宿在京城最大的青楼燕悦楼里,某几日宿在福安王府里,某几日或许喝多了就宿在某个不知名的破庙里,某几日或许有了余钱就宿在赌坊里,但是每个月必定有半个月的时间是待在东郊一处华丽的宅院里。
他留在这里不是居住,更不是享乐,而是摆弄一些古代匠人留下的典籍,或研究制作一些谁也不明白用途的机巧,或研究熬制一些古怪的药草。
这华丽的宅院分前后两间,萧翀住在后面一层,听着前面一层传来的鼓乐欢声,端起刚刚熬制的药汁,皱皱眉头一饮而尽。
“你又弄了这些草药?”一个声音突兀的在门外响起,萧翀刚刚咽下药汁,苦的直想伸舌头,硬生生憋回去挤出一个古怪的笑来:“公主。”
这宅院正是先帝乐贵妃所生的女儿灵寿公主梁玥的别院,因先帝时乐贵妃与太后不睦,自乐贵妃死后,太皇太后便将梁玥带到自己身边抚养,太后从来对这个公主未多假以颜色,自两年前太皇太后薨,梁玥便置下这别院,平日总在宫外居住,太后亦不去管她。
“你该不是当真要学神农氏尝百草吧。”梁玥款款的走过来,在别院里居住要比宫中随意许多,她连发髻都没梳,只是松松的挽在脑后,脖颈后面垂着一把黝黑的长发,身上的衣服也是宽袍大袖很是随意,不似宗室女子着缂丝,她只爱棉。
看着梁玥越走越近,萧翀的头也低下去,只瞧着一双裸足行至自己眼前,面上顿时一红,心头热了,更加不敢抬头:“前两日王爷从南祁带来的,我翻阅前朝的医本,太医曾记录先帝病重时曾用过南祁草药,因此便想试试。”
梁玥看着萧翀忽然轻声道:“你抬头。”
“公主?”萧翀听了这话一愣,梁玥道:“孤命你抬头。”
萧翀抬起头来,脸上的热刚刚褪下去,看到梁玥的脸,心头又跳,复又热了起来,梁玥一笑:“又弄得像野人似的,你坐,我给你收拾收拾。”
“公主,这样不妥,还是不要了。”萧翀向后退了两步,梁玥却执意拉了他的袖子让他坐下,极熟练的去他的柜子里取了梳子出来,站在梁炅身后打散了他的头发,看他发髻中夹着两根草叶,噗嗤一笑,扬声:“来人。”
吩咐了下人备水,梁炅心知是头发太脏,越发窘迫:“公主,我还是自己来。。。。。。”
“不要,从小咱们就是这么玩,如今你倒害怕了。”梁玥执意按了他的肩膀。
萧氏谋逆,满门抄斩,先帝念及贞义皇后出身萧氏准留后,因此摄政王便抱了萧翀回府养育,众人皆道摄政王恐怕会做了东郭先生。萧翀在王府里无人理会,自幼像野草野兽一样生长,唯有与他境遇相仿的梁濬肯与他玩耍。
梁濬与萧翀亲近,无论去哪儿都要带着萧翀,入宫也执意带他去,因太皇太后对梁濬十分宠爱,因此无人敢拦着梁濬,也就是在宫里,萧翀第一次见到梁玥。
她是先帝留下的唯一的公主,宫中没有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萧翀在碧涛馆的竹林里撒欢时,梁玥怀抱着一个布偶站在不远处,脸上带着很委屈的表情。
“你怎么了?”萧翀站在她对面问,梁玥一撅嘴:“小叔叔不让我跟他玩,说我是臭丫头。”
“那我跟你玩。”时年不过四岁,萧翀只觉得从前从未见过打扮的如此好看的女孩子,王府里那些宗亲女子无论长幼各个面目狰狞,全不似眼前的梁玥这样亲善。
“那我要给你梳头,你要当我的女儿。”女儿家的游戏,不过就是些家家酒,在宫里没有奴婢敢让公主给她梳头,梁濬梁栋两个又是土小子执意不肯,梁玥小心翼翼的提出来,萧翀却全不在意:“行。”
洗过了头发,梁玥拿着大手巾给他擦干,萧翀心头始终有一点似有似无的飘忽,岁月静好,岁月若是停滞此刻,才是静好。
“我要梳头了,别怕疼啊。”梁玥笑着说,拿起梳子一下下梳开他打结的头发,微微牵扯的疼痛,在萧翀感觉来,那就是幸福,这天下所有的幸福都要伴随着些许疼痛,这一点疼简直不值一提。
“萧翀。”
“公主。”
“没事。”只是想叫一声他的名字,叫过了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梁玥抿了抿嘴,含着一抹笑轻轻的梳理他的头发。
宫中点选,依旧例除贵族官员的女儿之外,还需有花鸟使采选民间才貌德行出众的民女,隆庆帝本欲取消花鸟使点选民女这一项,无奈太后和外臣都一力阻止,言及先帝时便不曾点选民女,庶民不得亲近天人久矣,长此以往恐民间生怨。这样的理由让隆庆帝苦笑,只能再三的嘱咐内务府,要花鸟使务必选自愿前来的民女,切勿勉强。
备选的女子陆续入宫,不分官民都住在华阳宫中,一起学习宫中礼仪。梁濬与梁栋自幼便没见过这样场面,一时好奇,悄悄换了内侍的衣装,跟在常安身后潜入华阳宫一窥究竟。
常安不敢领着这二位乱走,趁白日教引嬷嬷正上课时领着二人在宫中看了看,一众女子着同样服色配同样首饰,跟着教引嬷嬷学习举手投足的分寸,二人躲在柱子后面看过去,只觉得好笑,窃窃议论哪个女子笨拙哪个女子有趣。
看了一会便觉得无味,常安松了口气领着二人出了华阳宫,听二人一路高论这些女子的种种不美之处,暗自好笑。三人正在宫道上行走,前面来了一辆车,车上挂七色绢花,那是花鸟使的车,想必车上定有备选的女子。
三人靠墙站着,看那车停在华阳宫门口,帘幕打开,下来三个女子,袅袅娜娜,着极朴素的衣装,一看便知是普通民女。梁栋头一遭看到民间女子着装,一时觉得有趣多看了几眼。
华阳宫门的内侍扬声问:“报上名来。”
三个女子依次报了名字,内侍道:“门前留下个人物品,宫中不许携带,若是落选自然归还给你们。”
三人只得放下包袱,又从袖中将香包之类的物件掏出来,其中一人掏了一个瓷瓶出来放在内侍面前的托盘上,内侍讶异:“咦,这是什么?”
“公公,这是金疮药。”女子低头回话。
“好端端的带金疮药在身上做什么?”内侍好奇。
“我自幼总是受伤,我娘让我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需。”
“罢了,快进去吧。”
梁栋看人进去了,回头笑道:“这民间女子的衣衫真是有趣,看宫里那些繁复啰嗦的衣服多了,朕倒是觉得民间女子着装更为简便。。。。。。”他看一旁的梁濬出神不动,:“小叔叔?”
“啊,陛下。”梁濬回神。
“小叔叔可有相中的人了?”梁栋一笑,梁濬急忙摇头:“陛下莫要开玩笑。”
说完梁濬莫名的脸上一热,催促着常安赶快回去,梁栋眼睛一亮,悄悄给常安使个眼色,常安机敏,含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第6章 第 6 章
内侍站在凳子上自上而下将承露台上的玻璃樽里死去的金鱼捞出来,再填进新的金鱼。太后坐在廊下,看着内侍搬来硕大的花缸,缸中长着芭蕉,含苞欲放。
“这么说皇帝是去瞧过了?”身后宝华为太后打扇,一阵阵馨风吹进跪在太后面前的小内侍鼻子里,他笑着:“是,奴才亲眼看见陛下和福安王两个一起去的,回来以后常公公还派人去华阳宫打听一个女子的姓名家世。”
“哦?”太后笑了:“这样很好,你回去吧。”小内侍喜不自胜,心里明白出门口便有赏银拿了,叩头恭恭敬敬退出去。
“太后可不必担忧了,陛下如今通了人事,自然就有心思。”宝华也跟着笑,给太后递上一盏冰镇的酸梅汤,太后抿了两口放下,看着院子里繁盛的芭蕉:“哀家就是怕栋儿是个痴心的孩子,眼睛里只进得去一个人,那样岂不是要让大禹处处被南祁掣肘?如今这样最好,你也派人去打听打听,到底是哪个女子入了栋儿的眼,家世什么的不重要,关键是人品如何。”
宝华答应着派了人去,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梁栋却先兴致勃勃的来了,看院子里摆了数株芭蕉,给太后请安后笑着说:“母后这里的芭蕉真好,望之便生凉意。”
“哀家也是想着芭蕉适宜夏日种在窗外,才命人搬来。”太后笑着招呼梁栋坐在自己身边,又命人端了酸梅汤给他,看他喝了又让宝华给他打扇:“怎么今日这个时辰跑来,天气热可坐了肩舆?这样的日头可不能随意在外面走动。”
“儿子知道。”梁栋点头答应着,笑说:“儿子是有一桩事情要求母后恩准。”
“哦?”太后笑着看看宝华:“听听,头一遭呢。”
宝华也笑了:“陛下到底是长大了。”
“母后,难道你们都知道了?”梁栋有些吃惊,看宝华了然于胸掩口而笑的样子,心想大约是常安这货嘴不严实,转念又觉得这是一幢喜事本就该同乐,因此笑说:“那儿子倒是多此一举了。”
“栋儿,跟母后说说,是个怎样的人物?”太后笑了,心底倒对梁栋毫不扭捏的样子有些意外。
“此女是花鸟使从民间采选来的,听说是潞州侯治下一个小镇上的民女,样貌周正,难得的是这一桩机缘。”梁栋不便说出梁濬当年的种种,因此只用机缘二字代替,太后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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