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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春夏秋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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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y”!
穿过沉重的暮色,那声刺耳的叫唤终于打破了黄昏的宁静,随后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将我绕成一圈。
我的后背像开了一扇窗户,瞬间变冷的风不停往里灌,挤压着血管和毛孔,把皮肤上的鸡皮疙瘩一个个顶了出来。
“Hey”!
来人又叫到。
我分明看见那个领头的黑人的手,在空中晃过那个熟悉的、可怕的太阳纹身。
那不正是……不正是……黑老大吗?
“OH……Chinois……La chinois(哦……中国人……那个中国人)”!黑老大看着我,就像发现了国宝,一惊一乍叫道:“鸟……鸟……!”
什么鸟?
我硬着头皮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腿中间,大气不敢出。我在想象自己脸上的笑容,此刻是有多么的憋趣。
“鸟……”!黑老大又说了一遍。
这回终于听清了,黑人说的是“你好”。
“我好”。我伸出手。
黑老大走上前,抓着我的手就狠狠捏了下去。
他的手异常有力,粗大的手指就像一个巨大的手铐,将我的手紧紧地铐住在中间,无法动弹。
“C'est toi ?C'est toi qui m'as insulté la soir ,c’est toi qui m’asjeté le coca (是你吗?那天晚上是你骂我的?是你朝我丢可乐的)?”黑老大问。
我刚想点头,脖子却不听使唤摇摇头。
“Vient 。 toi 。vient (过来,你,过来)”他领着我走回草地。
湿漉漉的草地显然没有被阳光充沛的下午晒干,一踏上去就可以感觉到阴森的凉气从下至上。悬挂头顶的路灯铺洒下的光线,带着不可测量的重量飘进眼里。
“Toi 。vient (你,过来)”黑老大拉住我。
“Vient……quoi (过来……干什么)”?
“oh 。le put。 nique ta mère (噢,这蠢蛋,操)”!他笑嘻嘻地和身边的矮个子们叽里咕噜一通,草地飘起一阵的嬉笑声。
随后,他拍着我的后背,做着李小龙的招牌动作:“chinois gonfu 。 eh (中国功夫,嗯)”?
我没有说话,倒是几个矮个子过来对他说:“Alors; patron。 ca y est 。va y toi vite(好了,老大,算了,快走吧)”!
“Ca va quoi 。 j'aime bien chinois gonfu 。eh ,le con……(算了什么?我很喜欢中国功夫。”)
“Patron……(老大……)”几个矮个黑人无力地哼了两句便不再做声。
黑老大又弹了弹我的脑袋,向我凑近那张恐怖的脸。
这回终于让人看清楚了他那张脸——头发密卷,额头宽大,牙齿被烟熏黄,双唇下密布零碎的胡渣,嘴唇上打着一个奇异的唇环,还有那只充满皱纹的,朝我比食指的手,手背上,那个太阳形状的纹身赫然在目。
我皱起了眉头:“Je te connait pas 。pourquoi tu m'as frappé (我不认识你,你干嘛弹我)”?
“Oh lala !ah !(哦哦哦,耶耶耶!)”。
黑老大学着李小龙一阵乱叫,上来又打了我一巴掌。
一阵热气带着血红的液体,瞬间从我鼻孔里钻出来。我觉得自己就像只待宰的鱼,已经被人固定在案板上,就等刀起刀落,随时身首异处。
我瞄了瞄他们,一把抹去鼻孔旁的血。看这样子,打也是死,不打死得更快。我握紧拳头,眼睛一闭,使出全身力气往上挥了一记右勾拳!
只听“啪”的清脆一声,右勾拳似乎奏效了。余光里,黑老大嘴里嘎啦喷着气,捂着下巴,随后沉闷的像泥一样跪在地上,身下是几只被压断的枯枝碎棍。
那帮黑人像被捅的蜂窝,顿时发疯似地朝我冲来。
我立刻转身,头也不回往中华餐厅撒腿就跑。
身后的街道上,几阵“噼噼啪啪”石头的飞溅,随后响起了粗鲁的,摩托车嘶吼般的骂街声。
小小的亮白色的点,终于在我的一步三颠中变成了温暖的颜色。
中华餐厅里,一群高雅的绅士和贵妇人接踵摩肩,酒杯觥酬交错,还放着舒缓的钢琴曲。钢琴曲优柔扬长,富贵高雅,显然我唐突的闯入让人很不适应。
“快!”我自言自语,也顾不得那些举着酒杯正准备豪饮的客人,一路蹿到徐总的办公室:“黑。黑。黑……”
一个矮矮瘦瘦的身子站了起来:“Hey!”
“不是Hey;是黑……黑……!”我气喘吁吁道。
“那不还是Hey ?”
“不是的,是黑……黑人!”
“黑人”徐总站起身子问:“怎么了?”
“莫名其妙!真的莫名其妙就找我茬……拿石头砸我!……就在门口!”我上气不接下气:“老板……他们太可怕了!”
“你怎么惹这些人?搞什么东西啊你?”徐总睁大双眼凶狠地瞪了我一眼,一摔门就走了出去。
未想,徐总尚未到门口,就听装修豪华的玻璃上一阵“哗哗砰砰”的打砸声。
平静的餐厅顿时像炸开了锅,高雅的绅士和贵妇人们安详的脸上扭曲得就像印度飞饼,同时尖叫着,惊恐着,涌向餐厅一角。
“妈的!”
徐总拉开厚重的门。
几个四散奔跑着的人影狂叫着,已经跑到远远的那头。视线所及之处,全是一片呆若木鸡的围观者,和破碎一地的玻璃石头。
徐总站在暮色笼罩的路灯下,眼里布满了血丝。他拨弄着略长的夹杂着水珠和皮屑的头发,昂贵时尚的法国风衣仿佛一张巨大的黑色的网扑到我面前,将我网在无法动弹的原地。
“怎么搞的?”徐总问:“你说,怎么搞的?”
“他们惹事生非,他们……”
“操!他们?妈的,你……你就不知道躲远点?”徐总气不打一处,踱着步子,绕着车走了一圈,鼻孔哼了一声:“你知不知道一年前这里有几百个人打架,我们店面一塌糊涂,重新装修,就是因为惹到这帮黑鬼!我们当时一个小弟,为了赶这些黑人,傻傻的冲到对方人堆里。结果就被刀捅到腰!”
徐总比划着动作,粗糙的手露出一些青色的线条,密布着扭曲的血管:“从这里,插到这里,这么贼狠的一刀,内脏破裂,肋骨骨折,颅骨凹陷,救都救不过来!他所有的东西,什么证件、钱包、手机,所有的被抢走。去年那个领头的黑人,叫什么“Kaaylos(卡洛斯)来着,连抓都抓不到!后来警察联系大使馆,我们也联系国内。可什么鸟用都没有。你……你又……又!知不知道这会引起外交事件?!”
我道:“我只是和理论了几句。”
“理什么论?你不会控制你的嘴巴?”
我道:“我甚至还没有理论,只是看了几眼。”
“看什么看,你不会控制你的眼睛?”徐总说完,也似乎感觉这话说的似乎不对,于是叉着腰,食指几乎顶到我的鼻尖:“反正你负责跟警察解释清楚。你解释清楚!你妹的,居然是我弟的同学……我……我那天……!你妹妹的!
闪烁的警灯,叽里呱啦的消防车,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我看着亮如白昼的路灯,心仿佛一朵湿漉漉的花,无力地瘫软下来。明天,注定是个让人疲惫的日子……

警察局

上午的太阳,冰冷悬挂高空,照亮门口形色匆匆的人群。
徐晓璇站在开满艳红的丁香花下,嘴角酒窝依旧浅浅的,长发轻佛面颊,带着清淡熟悉的香水味。
“Bisous(法国的贴面礼)”。她指指自己,缠裹着的围巾随风轻柔地扬起。
“怎么心不在焉的!昨晚警察叫你准备的材料都带了吗?”晓璇张大眼睛,盯着我这张粗糙蜡黄的、满是痘坑的脸。
我点点头:“准备了一个晚上。不然怎么来这里?”
我所谓的这里,就是身后这座看来历史悠久的建筑。庄严肃穆的墙种着花花草草;简洁的大门被人到处涂鸦。几个老旧的大字,像剑一样刻在沧桑的石头上:“POLICE(警察局)”。
警察局平静而清幽,紧挨着居民区,没有门卫室里吹胡子瞪眼的应答机器,也没有雄赳赳气昂昂可以停几百部车却只停了几部车的大广场。里头的问询室墙壁雪白,不见特色彪悍的语录,悬挂着两面法国国旗和几幅抽象画。案台上几盆粉色的花,在明亮的光线下和窗外翠绿的小森林相互映衬。隔着玻璃墙的一角还有几个纹着身,表情怪异的人,时而怒目神色,时而阿谀求容,嘴里咕噜着听不懂的方言,被反拷着手,就像可怜的小猫一样蹲在角落。
“Bon 。 rentrezvous(嗯,你们进来)”
忽然问询室的警察朝我和晓璇比划着,表情严肃。这号称世界上最快速,最美丽的语言,此刻竟那么阴柔,那么让人恐惧。警察将材料整理出来,一声不响翻阅着,小小的问询室满是“沙沙”的书卷声和轻微的咳嗽声。忽然他像捡到什么宝贝似的,双手放在电脑键盘上,用两根食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击,打破了这诡异的宁静:“Votre nom (你的名字)”?
“Shan。Bai。”
警察熟练地按下SB两个字母:“Dite moi ment il s'est passé (告诉我怎么发生的)”。
“Voulezvous qu'elle vous dite ca (您要不要她说)”?我手指着徐晓璇。
“Monsieur 。 C’est vous 。qui a été jeté par la boite de Coca 。 et après c’est vous 。 qui a frappé le gens。 pas elle。C'est votre obligation。Vous devez m'en expliquer sérieusement et clairement 。 pris (先生,是您被可乐罐砸到,随后是您打了对方,不是她。这是您的义务。您要严肃而清晰地跟我解释,明白)”?警察道。
“le noir ,il y a un tatouage me le soleil sur son arrière。 Il court et il m’a jeté,et j’ai frappé 。mais ……(黑人,他手背上有个太阳纹身,他跑,他丢,我打,但是……)”
“Vous connaissez pas le verb (您不会用动词吗)?”
“Bon……le soir 。c’est trop noir。 moi。 fait le livraison(那天,很黑,我,送外卖)”
“Vous connaissez pas l’indicatif imparfait ?(您不会用法语的过去未完成时态吗?)”
天呐!
什么狗屁法语,描述那样一件事情还TMD得用“过去未完成式”,这要怎么个说法?我额头的汗咕噜噜滑下来,朝晓璇瞄了眼:“不然叫你哥过来?”
晓璇捶了我一拳:“警察是问你,又不是问我哥。你看你!还留学生,连法语都不过关!还给我们店带来这么多麻烦,我哥来了也被你气死!以前我哥可是隔三差五来警察局。”
“哦?”
“那些黑鬼以为中国人都很有钱。他们到店里要保护费、给车胎放气、抢我们的外卖员。什么事都干。警察也只随便抓了几个,谁知道后来怎样?这里种族歧视很严重的!在法国,对我们中国人,他们骨子里都有排斥的。不然我们的案件为什么拖那么久”徐晓璇耸耸肩膀,轻声道:“其实呢,这次事情,我哥就想联系一下大使馆,申请游。行。指望不上这些警察。你可别看我哥那么古灵精怪,他可是超级爱国的!”
“游。行?”
“是呀,你得适应一下法国的生活节奏。这里,动不动就游。行!”徐晓璇笑了笑。
正在这时,一旁的警察猛敲起了桌子:“Monsieur et mademoiselle ,ne parlez pas le chinois 。et restez cilencieux s’il vous plait 。Merci(先生,女士,请不要说中文,并且保持安静,谢谢!)”随后,朝我一字一句道:“Bon; vous continuez me vous voulez。Et prend le temp s’il vous plait,merci(好吧,那就按照你的方式继续,慢慢来,谢谢!)”
等到讲完整个过程,我们从警察局里出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古老而安静的街道,墨色的鹅软石覆盖着太阳投下的树荫。正午的太阳孤零零挂在天空里,天气难得如此放晴。
一辆油光可鉴的银白色奔驰车从不远处静悄悄驶来。汽车在墨色成片的树荫下拐了一个大弯,轮胎停靠在了路牙子上。
全景天窗,优雅的线条,三叉标志简约精致。
奔驰的窗户无声息地降下,露出徐总的三角眼:“上来”。
徐总并没有看我,脸却变得有些乌青,却一个劲地打着电话:“什么?还是没有消息?就找一个卡洛斯,从去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你们吃屎的吗?”
电话那头一喘一息连珠炮似的声音清晰可闻。
徐总忽然恼羞成怒地骂道:“他妈的……你再唧唧歪歪,就给我滚!别他妈整天给我扯这些……”
徐总嘴里絮絮叨叨,忽然按起了喇叭,接连好几下:“你说这些穷鬼,爱走不走的,什么破国家的什么破路搞这么多破灯!要是我在国内开保时捷的时候,早就撞过去了”
他吼完,沉默了片刻,猛然回头,锋利的目光是如此凶狠无情,像个高速旋转着的切割机,要将人硬生生切成两半:“你就暂时先不要来我餐厅上班了。”
“对……对不起……徐总……”
“一年前那次打架,知道不知道警察后来怎么处理?”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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