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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晓风残月-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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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却要殃及于珩……”
“傻话,夫妻之间何谈殃及带累?”刘珩柔声截断了她的话。
杨柳风身子一颤缓缓抬眸黯然一笑道:“命不该有,纵然巧取强求,终归只有误人祸己。”
“风儿可知命字何解?”刘珩忽然笑笑道,看着身前的人儿微微摇首,他才接着道:“命者,人一叩也,人若一旦叩拜,便即刻屈臣于命,人若不摧不折,则命之难为。就只说刘珩与风儿,若当初各安天命,又如何能够似今日这般相携相守?”他深深凝睇伊人沉声道:“漫漫五载并非坦途,既然已经可以走到这一步,就如此一路走下去,焉知不能白头到老?”
盈盈春水再度满满地荡漾起感动和希冀,刘珩含笑垂望,双眸灼灼,仿佛可以点燃整个世界。
然而,只是片刻,春眸中那样痴暖的光芒却又渐渐黯淡,羽睫缓缓垂掩,杨柳风低声道:“可是……如果……”轻轻咬唇,却并没有说下去。
“人谁不死?只是早晚而已。”刘珩浅笑柔声道:“珩只想去有风儿的地方,天上地下,生同榻,死同穴。”
杨柳风身子一震,喃喃地重复着:“生同榻,死同穴。”怔然失神,半晌无语。
“我说过,这一次选定,我就再也不可能放手,无论你是否会后悔。”刘珩的语声忽然幽幽响起——那样的沉默,究竟代表着怎样的情绪?
杨柳风慢慢抬首,望向门上密密闪烁的针丛,轻轻叹息道:“他们既然兴师动众追查到此,自然不肯轻易收手,风儿与官人生死相许固然无惧,可这一村老少若因此有失,风儿岂非是罪上加罪万死难赎?”
“她们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就不怕被朝廷肃清么?”刘珩挑眉道。
杨柳风目注森森针影,一晌,才缓缓地道:“严氏在这王朝之下挣扎百年,虽然囿锢青楼,但烟花之地乃是百业交汇之所,鱼龙混杂消息灵通,严氏便悄然分散到各地的花街柳巷将那些聪明伶俐又肯归附效命的妓女组织起来,有目的地笼络江湖帮派、豪商巨贾甚至是高官显宦,有目的地收集、传递各种消息,从当初的苟且求活到今日的爪牙遍布,已渐有掌控各方各界耳目之势,便是朝廷果然要起清剿之心,恐怕也难奈何。”她回首凝睇刘珩道:“严氏女子心毒手狠,从来是只问目的不择手段,风儿和官人若仍旧留在此地,只怕要祸及这一村的人,严氏的手段……”停声,艰难地微微摇首,眸色已是深忧。
村民的安危固然堪忧,但她真正担心的恐怕却是自己不肯趋避锋芒,刘珩垂眸相望——没错,自小到大,他从不肯回避任何艰险,即使是对身为一国之主的刘璇,筹谋隐忍固然有之,退缩逃遁却始终是他所不齿。
无声一笑,刘珩轻揉乌丝笑道:“谁说严氏女子心狠手辣?为夫怎么只看得见善解人意温柔多情?”
杨柳风水眸一黯,缓缓低首道:“风儿当初在永兴,为了摆脱他们的掌控何尝不是献计堂前,陷官人于危难,置百姓于水火,无所不用其极。”她苦苦一笑道:“若非如此积恶深重,岂有今时屡获天谴?两个孩子都……”语声一颤,却已说不下去。
原来那日永兴帅堂上她竟并非无心之辞!
这一计险绝、妙绝,而且是一箭双雕——既争取了回师京畿的时机,又趁着弃城之际将所有营妓肃出军旅。
刘珩又爱又怜地将她深拥入怀,轻吻着柔韧的秀发道:“既然一国之内遍布严氏的爪牙,无论去向何处都难得安乐,不如……”他无声一笑道:“不如咱们干脆去大蕃,虽是苦寒之地蛮夷之族,但民风淳朴百姓和乐,严氏纵然手眼通天,也只怕是鞭长莫及。” 他轻轻捧起玉颊,将双唇印在她的额前:“风儿说,好不好?”
“珩去哪里风儿就去哪里。”
心头甜暖,刘珩不禁低笑道:“到时候风儿要调养好身子,一口气生个三男四女。”
杨柳风微微诧然道:“哪里照顾得了那么许多孩子?”抬睫,迎上他捉狭爱宠的笑脸,娇窘咬唇偏首,轻声道:“风儿去收拾东西。”
崭新童衣件件细叠,精巧鼗鼓端放橱中,缤纷纸旗小心收拢。
这是曾经满满的期待,这是曾经美美的梦想,也是后来深深的伤痛,更是此刻浓浓的眷恋。
刘珩沉默地帮着杨柳风收理房间:自深宫御苑至铁血军营,从烟花江南到风雪北疆,从未有过一处如此时此地般令他眷恋难舍。
素帐简榻,还萦绕着绮梦的温香;
粗桌朴凳,还氤氲着花糕的甜美;
满箩针线,还纠缠着玉指的幽凉;
一院疏篱,还回荡着孩子们的欢笑……
昨日历历化作今朝依依,不愿舍,却须舍,不甘弃,却须弃。
小小行囊再度压上肩头的时候,杨柳风忽然抬眸打破如水的沉默道:“要不要……给缙英他们留句话?”
“好。”刘珩颔首轻应。
墨成提笔,怅对一方粗笺,他却久久不能落笔——该写些什么呢?想说的话太多:感激、叮咛、惜别、鼓励……却是笔若千钧空悬难落。
一晌,刘珩才轻叹挥毫书道: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108章 第三十六章  寒路难隔眷侣枝(中)
相携走出柴扉,漫天黑暗依旧,东方,却隐隐透出一缕微光。
刘珩沉默地缓缓前行,每一步,都如踏在心头般疼痛,每一步,都有驻足回身的冲动,但是,他不能——身畔安静相随的人儿,是否也有着同样的不舍和感伤?
正要去拢她的肩,杨柳风却忽然止步。
螓首低垂,朱唇深咬,她只是凝定不动,那身影,有着说不出的哀婉落寞。
伸臂用力地将那孤凉的娇躯揉入怀中,刘珩语声微哑地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再回来,带着我们的儿子、女儿一起回到这里。”
悲伤,却又坚决。
这不是安慰,而是誓言。
“嗯,为妻要和官人一起回来,终老于家。” 杨柳风缓缓抬眸,温暖的笑靥在朔风中绽放
一个“家”字深烙心扉,刘珩动情一笑,拥着伊人向微芒的远方走去——不再犹疑,不再回眸,只因那小小的家已然深镌于心,纵然千山万水,纵然寒暑春秋,他们的根已深植在此,无人能阻,无人能隔,无人能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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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山,层峦叠雪,银白起伏。
白衣翩翩,冰肌胜雪的佳人已不知临风俏立了多久。
“我要去找他。”白夜忽然轻轻地说。
蓝幽明白她只是在告知她的决定,而非征求他的意见。
虽然同为护法,然而左尊右卑原为常理,可是在他们之间却截然迥异——不知道是否从小养成的习惯,蓝幽极少反对白夜的意见,无论她如何决定,他总是默默地支持。
“可是……教主如果知道……”这一次,他难得地低声踌躇。
“知不知道都是我的事。”白夜冷冷地截断他的话道:“你只要守好总坛就可以了。”
蓝幽抿唇垂首,半晌,低声道:“那你多带几个人……”
“不必了,我一个人行动反而便捷些。”
蓝幽微急地抬起头来,似要说些什么,却终于在目触那漠然的侧脸之时凝止了音声,双唇动了动,化作一声轻叹道:“出门在外千万多加小心。”
白夜并未回应,而是已经转身离去,留给他的,只是一个仿佛渐渐融入冰雪的清冷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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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声轻响,一只野兔已被咻然而至的利矢射中头颅,箭枝却劲势不减直没尾羽钉入雪地。
衣袂飞处,刘珩趋前拎起兔子拔出箭来在雪地上抹去鲜血归入箭囊,向着栖身之所而去。
一宿未睡,沿瓮山山麓西行而去——不能走城镇官道,因为那是严氏耳目密集之地,几番踌躇,虽然艰难些,刘珩还是决定抱着杨柳风施展轻功在山中疾行。
虽是晌午,可天色微阴,避风的山石后面,一堆柴火已然烧得旺盛,裹着棉氅的人儿怔然端坐一旁。
遥遥,刘珩刚刚扬起的温暖唇角却是几不可察地一滞,随即,依旧含笑趋前道:“风儿在想什么呢?”
杨柳风既未应声,更不回眸。
只这一言之间,刘珩却已迅速接近,余音犹在,破空声响,左右、头顶、背后各有一把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袭向他。
冷笑一声,刘珩偏身避开左侧剑锋,拔出腰畔的竹箫闪电般点向右侧的剑身,信手一引,那把剑便不由自主地向着自己对面的同伙迎去,且顺势挡去了身后袭击者的锋刃。
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刘珩足下同时发力,已跃离头顶偷袭者的剑势范围。
这四人武功显然不弱。四剑交击互借其力,铮然声中再度迅捷袭向刘珩。
冷哼一声,刘珩丢开野兔回箫再战。
剑乃利刃,箫为竹质。
剑逾三尺,箫长两尺。
剑有四柄,箫只一支。
以弱击强,以短迎长,以少战多,刘珩却是招招式式先机尽占。
转眼间,四个紫衣人已是局势微窘。
眸色一戾,刘珩正待催箫猛攻,其中一个紫衣人却骤然缩身退离战团,挺剑向着凝坐在侧的人儿直刺而去。
如此熟悉的画面顿令怒焰飞腾,刘珩挥箫逼退另外三把犹自缠斗的剑,分出左掌疾推,千钧内力顿时如山压至。
那偷袭杨柳风的紫衣人感受到排山倒海的强劲威力不敢怠慢,只得沉身坠地向旁避跃。
眼看隆隆的掌风如惊涛骇浪般向着羸弱娇躯而去,却又骤然消散如春风——他竟收放自如,没有分毫的艰涩勉强。
四个紫衣人不约而同地暗暗心惊,刘珩却已在这白驹过隙的一瞬飞掠到杨柳风身前。
悄然互换了下眼神,明了再战无益,四个紫衣人腾身掠向远处。
眸中杀机一炽,刘珩挽弓搭箭,咻然声响,劲矢破空,后发先至,直取那个偷袭杨柳风的紫衣人。
那紫衣人听见弓弦声响便知不妙,待要躲闪却已不及,“嗤”声轻响,竟是一箭封喉,直直颓坠在地。
另外三个还待相援,却被扑面而至的强大掌风迫得生生退离,终究是知难而退,不敢强自出头,眨眼间消失在皑皑远方。
并不上前验看尸首,刘珩却是急切回身解开杨柳风的穴道,细细地上下检视,确认她无碍,方才心疼地一把拥拽入怀——真正让他恐惧的并不是紫衣人回剑刺去的那一刻,而是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可能发生的不幸:如果他们并不打算用她作饵……
不敢想,只有低哑的声音在她的鬓边轻响:“对不起……”——这世上对他最真挚,与他最亲近,为他付出最多的人,他却总是只有报以这样无力的三个字。
杨柳风轻轻挣离他的怀抱,抬睫浅笑道:“风儿无妨,倒是累得官人担心了。”
刘珩沉默地抬手为她轻拢发丝,半晌无语。
“此地不宜久留。”杨柳风低声道。
虽是事实,但更多的是想引开他的自责吧?刘珩唇角微扬:相处越久才越能体会她一颦一笑一言一字的良苦之心。
心头的暖意漾作融融的笑,他怜爱地再度轻搂了一下娇躯,才转身向着那紫衣人的尸身走去。
俯身拔出箭枝,鲜血渗入地上的冰雪中,早已凝固成诡异的红褐色冰块,刘珩拭干血迹归箭入囊,又弯腰解下那把佩剑拿在手中——虽非神兵,但用起来总比竹箫要趁手有效得多。
那一边,杨柳风已去捡过地上的野兔拎在手中。
于是,刘珩又抱了她飞驰疾掠了一段,重新找了处隐蔽的所在,折了些树枝,扫开积雪,烤了兔肉,匆匆吃过再度上路。
第109章 第三十六章  寒路难隔眷侣枝(下)
将近傍晚,找到一处小小的山洞,拂开地上的尘土枯枝,刘珩先是将身上的棉氅脱下来铺好,才挽着杨柳风的手扶她坐下,然后去洞口的树上折了些枯枝,在洞内生起一个小小的火堆。
杨柳风将午间剩下的大半只兔子在火上烤热,二人分着吃了。
刘珩见暮色昏沉,火势渐弱,便待起身去多折些树枝来添上。
杨柳风却轻轻拉住他的衣袖道:“夜间还是不要点火为宜。”
他自然明白:空山暗夜,火光闪烁最易招人眼目,可是——
“天寒夜冷,又是席地而睡,风儿哪里禁得这些寒气?”
“地上铺的已经够厚了,风儿多裹一件便是,不会冷的。”杨柳风说着,提过一旁的包裹,翻出一件棉衣,起身移至刘珩身侧,轻柔为他披上肩头道:“小心着凉。”
纤素的柔荑正欲离开,却已被温暖的大手握住。
“还说不冷。”触手的冰寒令刘珩不觉拧起双眉,转身揽她入怀,拉过另一只小手焐入怀中。
杨柳风沉默地轻轻偎入他的臂弯,依靠在宽阔的肩上。
虽无声,他却能感受到那不易察觉的脆弱和依赖,令人心疼,也令人心暖。
安静地相拥而卧,看着幽幽火光明灭渐黯,刘珩忽然低声叹道:“风儿想不想家?”
怀中的人儿沉默了片刻,轻轻地说:“有官人在的地方就是家。”
刘珩心头一热,垂首看向臂弯里素婉的容颜,杨柳风却并没有抬眸,反而挪了挪身子,偎得更近了些。
如此无声的缱绻依赖温热了眼眶,刘珩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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