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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柳岸,晓风残月-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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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件衣服她竟然不是做给自己穿的?
还是说欺骗的谎言已被看穿,她做这身衣服是为了穿给那个男人看的?
姬伐月虽然惊疑不定,却又不能直言相问,一时间,车厢里又恢复了沉默,二人在各自的思绪中辗转……
第150章 第五十章 计尽谋穷却为谁(中)
空山寂寥,箫声幽凄。
三月,正是阳春时节,银蟾未满,月华柔亮。
然而箫音婉转呜咽如泣如诉,令这花好月明的春夜平添了无数忧伤。
高高的树枝上,孤绝的身影黯然独坐。
风儿,你过得还好吗?今日是你二十岁的生辰了,从及笄之年到桃李芳华,整整五载的宝贵青春尽付我手,然而,回报给你的不是幸福和安逸,而是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和苦痛。
风儿,你现在幸福吗?如果分别可以让你远离那些沉重的桎梏,我愿意就此消失在你的生命中,悄悄地,远远地,守护你、注视你、爱你……
几度路回峰转,
一世青丝任绾。
箫声不知何时开始转为《双双燕》的曲调,一遍又一遍,反反复复在夜色中回荡……
同一轮明月下,同样孤单的身影默然静立,玉手合十羽睫深垂,素淡的容颜宁静虔诚。
“想不到你也会对天祝祷。”带着醉人磁性的语声轻轻响起。
半晌,杨柳风缓缓启眸仰望明月,幽幽地道:“在教主心中,奴家难道一直是个不知畏天敬神之人么?”
姬伐月缓缓走到她身后——那样幽凉的背影萧瑟了一院的春色,那么单薄,那么柔弱,那么忧伤,令人有一种想要将她紧紧拥入怀中的冲动。
“世上有两种人,一种是顺天应命的人,一种是逆天改命的人。”他无声地怜惜一笑,道:“我以为你是后一种。”
杨柳风怔怔地凝视着冉冉皓月,良久,才低声道:“天命难违,强求非分不过害人害己罢了……”
姬伐月启唇正待反驳,却忽然眼珠一转,含笑改口道:“言之在理,天道循环得失有数,就好比四季轮转荣枯有时,设若春不发、夏不长、秋不实、冬不敛,便是违背天命,四时颠乱则万物难存,而人之得失亦如此,若命中有之,哪怕隔山隔海千里万里终究能得圆满,若命中没有,便是咫尺方寸却千难万险遥不可及。”
“咫尺天涯尚能够默默守候,”纤长的羽睫黯然垂落,杨柳风万分惆怅地道:“怕只怕幽冥两隔再见无期……”
琥珀色的双瞳中满是纠结复杂的情绪,窃喜于她将那男人的死讯信以为真,怜惜于她如此孤独寒凉的内心,不安于自己编造的谎言带给她的痛苦……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姬伐月勉强转开话题。
“不是。”杨柳风放下双手缓缓转身。
“骗我,若不是很特别的日子,为什么要对月祝祷?”
“其实,每天都是一样的,特别还是普通只在于人的心境罢了。”杨柳风说着,缓步向自己的房中走去:“奴家不过是见月色清明,心生敬慕,所以才默行祝祷。”
“言之有理,”姬伐月微笑道:“今天对于你也许真的没有什么特别,但对于我却是值得纪念的好日子。”他说着,趋步上前在她耳畔轻轻地道:“因为终于有人肯为我做衣服了。”——她的那件织金锦的长襦两天前就完成了,可任凭姬伐月软磨硬泡,始终都是整整齐齐地叠放一旁,怎么也不肯穿上身。于是,他便换了个花样,趁着中午打尖在前一个县城找了成衣铺子买好衣料度量裁剪后交与杨柳风,这一次她没有再推辞,下午就开始在车上飞针走线。
盈盈的脚步一顿。
姬伐月满意地自她内心感应到微微的疼痛,转到前面,认真地凝睇春水,声音略哑地道:“谢谢。”
螓首轻垂,杨柳风低声道:“教主客气了,奴家只怕针黹粗鄙难合教主之意。”
“我不挑剔,有人肯为我费心费力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姬伐月相信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能触及到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相处了这些时日,他已经明白控制这个外柔内刚灵慧通透的人儿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柔克柔——心善心软是她最大的弱点,只要言辞足够煽情,亲近芳泽就会容易许多。
果然,隐隐的疼惜从伊人心底传来,杨柳风半晌无言。
“对了,你为我做衣服,我也为你做了一样东西,一起去看看吧。”姬伐月说着,牵过柔荑转身往她房里走去——故意不去看她的神情,故意不理会她的挣扎,只装作兴冲冲的样子加快脚步——讲理恐怕永远都不是她的对手,耍赖却恰恰能令她手足无措。
柔腻的素手盈盈在握,心头的甜蜜悄然滋蔓,推门进屋,姬伐月拉着杨柳风在桌畔坐下,道:“等着,马上就来。”不待她有所反应,白影翩翩已出了房门——占到便宜要迅速撤离现场,否则,她一句话就立马可以堵得人窝火难过。
姬伐月端着一个小碗再次进门的时候,杨柳风只是怔怔地看着手中缝了一半的珠白织锦。
“好了,明儿再缝,就算是急着穿也不差这一时半会。”说着,姬伐月已经将碗端到她面前,道:“尝尝我亲手做的汤,看喜不喜欢。”
杨柳风诧异地抬眸相看。
“怎么?不信?”
她心里的那种情绪是意外还是感动?
杨柳风忙将手中衣料放回笸箩起身道:“奴家何堪教主如此厚遇。”
“你先别急着谢,这汤只怕你未必敢喝。”姬伐月深深一笑。
“愿闻其详。”
“此汤名叫‘忘情汤’,喝下之后前缘尽忘,再不会为情所苦为情所困。”姬伐月略带挑衅地笑问:“这样的汤你可敢喝?”
杨柳风淡淡一笑双手接过汤碗,垂眸在那异香扑鼻的鲜红羹汤上,似乎有些失神。
“怎么?不敢喝?是不是怕忘了他?”琥珀色的双眸灼灼凝视,生怕遗漏了她任何一丝动摇犹疑。
没有回答,杨柳风只是将碗缓缓端向唇边。
柔淡粉唇浅啜殷红羹汤,姬伐月的心居然莫名地紧张起来,期待着她开口评价,又担心她不喜欢。
“好喝。”杨柳风唇角微扬道:“教主有心了。”
紧绷的心弦顿然松快下来,明明万分欢喜,姬伐月却又偏偏捉狭地笑道:“怎么会不好喝呢?我放的那些蛇、蝎、蜘蛛、蟾蜍、蚂蚁都是个中极品。”
他单挑这些听起来吓人的素材说,就是要她恶心难过,而杨柳风只是报以一个古井不波的微笑,继续平静地慢慢喝着汤。
得不到意想中的回应,姬伐月坏坏地接着道:“一下子喝那么多,难道是怕自己忘得不够彻底么?”
“教主所做的羹汤酸辣入味堪称佳品,可惜却不是忘情汤,所以奴家倒是但喝无妨。”
“哦?你以前喝过?”姬伐月略感意外。
“奴家今日初尝。”
“既为初尝怎知不是?”
杨柳风笑笑道:“虽是初尝,但这汤中少了一味,便难符这‘忘情’二字。”
第151章 第五十章 计尽谋穷却为谁(下)
姬伐月心头一震,半晌,才道:“你从未喝过,怎知这汤少了一味?”
“世间虽有百味,但无非酸甜苦辣咸,人生虽有万难,却只有情字刻骨铭心,有情的人,情根深在骨髓,纵使刮骨剔肉依然难舍难忘,之所以会有这‘忘情’二字,无非是求而不获不得不舍,五味之中,酸者为妒,苦者为伤,辣者为恨,咸者为欲,甜者为乐,忘情既是无奈神伤之举,自然与乐无缘,所以,这忘情汤中当有酸、苦、辣、咸这四味方才切合其意。”
姬伐月愣怔无言:当初,因为玉蛊的感应改变,所以他冷落了阿尼转而亲近白夜,阿尼却是不甘地总想挽回他的心意,机关用尽终于得他相伴一宵,那一晚,素来泼辣的苗女,唱着忧伤的苗歌,为他煮了一锅忘情汤,那汤里就是只有酸、苦、辣、咸这四味,当时他不过哄了几句,并未放在心上,今日所作也不过为着那个意头,却嫌当日汤中的黄连太苦,所以就没有加,却不意原来这汤中竟有如此深刻的用心。
“其实……痴心倾付的人早就在教主身边相守,又何必舍近求远?”杨柳风抬睫笑望。
姬伐月静静地看向宁定无波的春水,良久,才微微涩然地道:“她死了。”言罢,转身向外走去。
有情的人情根深在骨髓,纵使刮骨剔肉依然难舍难忘——想告诉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惘然么?想告诉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取代那个男人么?
姬伐月的双唇用力紧抿着:这世上只有我不想要的,没有我得不到的,任何东西!
不回头,脚步也没有丝毫的凝滞,他径自远离身后那内疚而无措的情绪。
走入自己房中,姬伐月刻意没有掩门,垂眸看向桌上的汤锅,心里多少有着一丝歉疚:他知道阿尼的心意,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换回自己的温情,可惜他对她从开始就只是有目的的利用。
轻柔的脚步声在院中响起,素淡的人影在月光下婉婉趋近。
只要她进来安慰他,他就会趁机拥她入怀,然后吻上那双柔淡的粉唇,用最销魂的方式蛊惑那颗如风般难以捉摸驾驭的心儿,然后,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发作的时候,编一段忧伤煽情的故事,就算她真的着恼了,面对那么脆弱悲戚的眼神,最多也就是赌气走开——姬伐月虽然凝身未动,心思却早已电闪而过——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杨柳风的脾气早已被他摸了个十成十,她太能够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所以即使是滔天盛怒,也绝不会做出如阿尼般不计后果的极端之举。
可惜,杨柳风却并没有走进屋子,只是站在院中遥遥相望,片刻,便默然回房去了。
盈盈步履渐渐远去,姬伐月略带懊恼地坐下身,莫名地想起那夜阿尼怅然地望着殷红的忘情汤,黯然低问:“要怎么做你才会爱我?”
这一刻,他竟然体会到她当时那句话中的脆弱无力——要怎么做你才会多在乎我一点?
无人可问,只有独对一锅渐冷的残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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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关,巍峨壮丽,自古谓之三秦锁钥、四镇咽喉。
阳春三月,车来人往,熙熙攘攘,大摊小贩,长吆短喝。
骤然,蹄声疾响,惊呼哭喊声顿时打破了和谐的美景,只见一骑快马急驰入街市,全然不顾满地行人的安危。
摊倾铺覆狼狈躲闪之下,终于让出一条小路,却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慌乱之中跌坐在地,咧开了小嘴大哭。
眼看那马上之人高声叱喝,毫无忌惮地一路而去,眼看那四蹄飞扬如电而至,眼看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便要葬身铁蹄之下,四周的人惊骇已极,竟至忘记了出声呼喊!
倏忽间,众人眼前一花,地上的孩童已失去踪影,飞马毫无阻滞地疾驰而去,众人惊魂未定地凝神看去,才见一个衣衫微微破旧但挺拔轩昂的男子正拧眉放下怀中还在哭闹的孩子。
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声“好”,周围的人也都纷纷围过来称赞鼓掌,但那男子却了无喜色,只是双眸微冷地扫了一眼人群,转身分众而去。
走了两个路口,转进一个僻静的巷子里,刘珩方才缓缓撩开右手的衣袖,四个几不可见的黑色针孔整齐地排列在手臂上。
自从那个小女孩被毒死,他已经陪上了十二分的小心,这些日子只吃自己打来自己烧烤的猎物,喝水也只喝山中纯净的泉水——他不是怕死,而是还不能死。
今天这幕,他的第一个闪念就是:圈套!
因为只有孩子在哭,并没有哪个大人悲切呼喊。
他本可以袖手不管,但是,每一下沉沉踏落的蹄声,都似重重槌在心头,对方用一条无辜的生命来赌他会不会出手,他可以再牺牲一条性命来换自己的平安么?
马跑得太快了,他没有机会思考更多就腾身而出,防备着马上的人,防备着旁边人堆里的人,可就是疏忽了手里的那个孩子。
针很细,倒插在孩子的后腰上,刘珩要抱住他手臂必然要落在那个位置,剧毒的针刺入皮肤的时候竟然丝毫没有察觉,等他停下身感到异样的时候,对方的诡计已然得逞。
虽然在第一时间封住了手臂上的所有穴道,但这毒势凶猛,麻木感竟在瞬间就漫过了刘珩的手肘。
他略显黯然地一笑: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善?
破空声响,刘珩闪身避过一排钢针,抽箫在左手,格开接踵而至的几把钢刀,紧接着箫身一转,正中一人气海,但听闷哼一声,那人喷血倒地,十数年内力修为毁于一旦。
“走,还是等着我挨个废了你们的功夫?”刘珩面无表情地冷声道。
江湖中人武功被废比死了更可怕:谁没有几个仇家?失去武功何异于任人宰割?
可那些人虽然眼中都有惧色,但竟无一逃跑,反倒一拥而上。
对方的人虽多,武功却平平,十几个人在窄巷之中挥刀舞剑,连刘珩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
本想杀一儆百,却不料竟丝毫无效,深恐内力带动血气而致毒性扩散,刘珩只得提气纵身掠出小巷。
那些人虽然能力不济却依旧紧追不舍。
本朝律:持械斗殴者杖二十徒一年。
刘珩故意往闹市而去,他手里拿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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