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悔恨之岛-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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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坤普东面廿五公里的地方,有一处休假的海边风景区。如今时间已经到了九月底,冬天快来临了,游客也就稀少起来,所以旅馆主人对客人也就特别地热诚周到。一般自认为聪明的旅客,也就喜欢专挑这个时候来这里,以便受到格外好的招待。
    肯特和他的未婚妻陶娜也是属于有着这种想法的人,所以他们特地选了九月底。这是他们订婚后的首次休假,他们脱离昔日旧的世界,却每天都在发现新的世界。
    在众人眼中,他们的确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肯特的朋友说,陶娜聪明能干,而且长得并不难看,这和肯特的学问和坚毅正配。而陶娜这边的亲友都说,陶娜找到了一个需要她爱的男人,她会毫无保留地爱他。
    在牛津大学以第一名毕业以后,肯特教了短短一段时期的书,他就觉得教书这门行业并不适合他,于是他通过了文官考试当起公务员来了。在去年冬季,肯特因工作过度,显得有点神经衰弱,也就是在那次休假期中他遇到了陶娜。
    当时她和她母亲与肯特住在同一家旅馆,三个星期后他们回到伦敦时,他们就订了婚。
    陶娜一直急着要结婚,可是肯特却不那么肯定。他心中的某种潜意识告诉他,一结婚,他的身心都得全部向这个女人投降。
    于是他有意向陶娜提出要到国外休假,在内心中他却暗暗希望陶娜会反对,借此他就可以解除这个婚约。可是陶娜却一口就答应了。肯特拥有一部福特车,在旅途中他们可以交换着开车。
    因此在一个晚上,他们从济润特开车到了坤普,在柯兑多旅馆住了下来。在他们这几天休假期间,气候一直不好,风风雨雨,大部分的时间,沿途风景都为云雾所遮盖。
    在旅馆酒吧里,旅馆女主人正在为他们作晚餐。肯特正在和男主人谈到这里有何风景美好之处,而陶娜正望着前方。
    “在山顶上能看到的那处小海岛是什么地方?”
    “那是悔恨之岛,小姐。”
    “听到没有?肯特,他说那是悔恨之岛。”
    “什么岛?我沿途都没看见任何海岛。”
    “亲爱的,你只顾开车,怎么会看得到?”
    “先生,同时,还有这种天气你也不容易看到它。小姐能看得到,这是件令人奇怪的事。”
    “我也只看到一会儿工夫,”陶娜说:“当时正好有一阵海风把雾气吹散了。看起来好清楚好近,我似乎都可以用手摸得到似的。”
    “距离常会骗人的,”旅馆主人阴郁的说:“那里的潮水毁掉不少的船,海峡底有一道岩石沟,形成了一股急流。”
    “这种地方要是上去了,的确是会后悔的,”肯特喃喃地说:“难怪它叫悔恨之岛。”
    “不!这不是它名字的主要原因,这座岛有魔法。”
    “你是说那里有着迷信的传说,”陶娜纠正他说。
    旅馆主人皱了皱眉头:“小姐,随便你怎样想,我们这里的人都认为这是个有着魔法的岛。当你第一脚踏上它的土地时,你所许下的任何愿望都会实现,但最后你却会认为还是不要实现的好,所以它名为悔恨之岛。”
    “听起来多有味道,有时候我真喜欢这类地方性的迷信。那上面是否住得有人呢?”
    “有艘小船每星期上去一次,”旅馆主人含糊地说:“还要在天气许可的时候。”
    “现在这种天气就不可能,是吧?”肯特看着屋外的倾盆大雨,意有所指地问。
    “不要泄气,先生,天气是说不定的。昨天、今天和明天,情形就不一样,一天之中气候变化莫测,有时睛有时阴。”
    “假若明天天气不错的话,”陶娜说:“我赞成我们到岛上去。”
    “小姐,那是不可能的,一个人单独去非常危险,同时我们这里的船夫没有人会愿意载你们去,他们说这是个不详之岛。”
    “为什么?你是说在上面发出的第一个愿望要特别注意?”
    “不!比这更为复杂,根据地方上迷信的说法——当然你可称之为迷信,岛上有些看不见的居民,他们不愿意外人去打扰他们的私密,任何侵犯他们领土的行为都必须受到惩罚。你要是偷拿岛上面的东西,那怕是再小的东西,都会被处死。在三年以前,有一个男孩子上了那个岛,只因摘食了一些草莓,他当天晚上就死了。不相信,可以到教堂墓园去看看他的墓碑。”
    陶娜微笑一下说:“不要去看,我也会相信你,但我们是否可以找到一些合理的解释呢?譬如说他是吃下了有毒的草莓。”
    “医生就是这样说的,但在这里没有一个人相信。本地土生土长的小孩都不会犯这个错误。大家都相信他是因为违反了岛上居民的法律而受到惩罚。”
    “这些岛上居民又是些什么人呢?”肯特好奇的问。
    店主人摊开双手,摇摇头说:“我们是个古老的民族,所以我们也有着很多的传说,我们认为我们的祖先并没有真的死去。就拿我自己来说,就不想问得太详细,只想离那个悔恨之岛远一些。假若你们够聪明的话,先生和小姐,你们也应该像我这样做。现在我的老婆在喊我,晚饭大概已准备好了。”
    这位店主人似乎真是个先知,第二天是个秋高气爽的大晴天。当肯特下楼时,发觉到陶娜正在客厅里研究一张绘有附近详细地形的地图。 “你看前方那一点,”她用手指着岛北面的一处山尖,肯特照地图的比例尺算了算,那处海峡不会超过一英里宽。
    “那里安全吗?”他不安地问。他想起店主人所说的那道激流。
    “再安全也没有了,”陶娜肯定地对他说:“现在正是退潮的时候,只有水涨到某种程度,这里才有危险。我已把这些问得很清楚,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不想去,”肯特坚决地说。
    “亲爱的,假若你也迷信的话……”
    “我只是认为没什么要去的道理,”肯特喃喃地说。
    “它看起来非常吸引人,”陶娜抗议道:“假若我们失去了这个机会,那它真要变成一个名副其实的悔恨之岛了!”
    肯特没有再说什么,在吃完早饭以后,他们就整装出发。他只是在内心中希望会租不到船;但他同时也知道,陶娜就有这个本事,只要她想做的事,她总有办法做得到的。
    一夜之间,整个世界都变了样,天空一片蔚蓝,连片云都没有,远处海天一色,近处白色的浪花不断打击在岩石上,海边的渔村,点点家屋星罗棋布,疏疏落落的一直延伸到海滩边。一条到港口去的捷径通过了教堂的墓园,有些倾圮的坟墓,年久没人整理埋在长草里,墓碑歪斜,上面的字迹也看不清楚了。
    他们经由墓园的小径来到港口边,果然不出他的预料,陶娜早已准备好了一条小船。
    “我付的价钱很高,”她坦白承认:“但我知道这很值得,等到我们回家的时候,对别人可以有一大堆故事可讲。”
    上船之后,肯特出乎意料地发现到陶娜所走的路线非常奇特,她不是直接航向那个小岛,而是在沿着海岸航行,就在船到达一处山嘴后面,算算已是到岛上最近的距离时,她突然掉转船头,直向“悔恨之岛”航去。她加快了速度,马达声震天价响地响了起来。
    但在他们身后却立刻响起了愤怒的喊声,他们所能看到的人都站了起来,众人都在指指点点,有的还在向他们招手。
    肯特问陶娜说:“你能肯定他们所给你的航线是正确的?看起来他们并不太喜欢我们去。”
    “他们不知道我们是要到岛上去,我这样,他们是想追也追不上了。我租船的时候,只说是要在海里转转。”
    他们终于到了“悔恨之岛”,靠岸边还有一道木头搭出的码头,可是木头都腐烂了。陶娜关掉了马达,现在是他们下船涉水的时候了。
    肯特很不愿意地站了起来。
    就在他的脚伸进海水,踏上实地时,他不自觉中已许下了一个心愿:他多么希望不要这个倔强、任性的女孩。
    等到他们涉水到达海岸时,肯特对刚才自己的想法立刻感到后悔了。不管怎样,他们是相爱的,而且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说他们是理想的一对。
    岛上的景色美丽,气氛也安静适人,从海滩边有一条碎石路直达山顶,路的这一边是高山峻岭,而在另一边则是峭壁,峭壁下面有一道潺潺的溪流。道路弯曲,坡度也越来越陡,他回头看了看,他们真走了不少路,看看手表,再看看当头的太阳,他真有 “山中无甲子”的感觉。
    尽管已经到了深秋,山中还是到处开满了野花,遍山长满了黑色草莓。还好,陶娜不喜欢草莓……她正在忙着取镜头照相,路旁的悬岩上长着一棵棵古意盎然的松树,他们拾取着掉在路旁的松子互相投掷。
    在小路的尽头,他们发现到一间小木屋。那是一幢带着高烟囱的古老式小屋,屋的周围是一片蓊郁的树林;树脚下布满了松针。
    “你还认为我们不该来吗?”
    这次是肯特没有回答她。他们直接进入了松树林的深处,走向那幢小木屋。
    “你认为那小木屋里还住得有人吗?”陶娜问。
    “不!”肯特回答说。
    他们不知不觉已来到了小木屋前面,只见窗户都紧闭着,但大门却是大开着的。门上还有着一个锈坏了的门铃。陶娜不在意地拉了拉,根本没抱着希望里面还有人。
    “说不定有人会应门呢!”肯特有点紧张地说。
    “亲爱的,这怎么会呢?这幢房子整个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
    他们推门进去,陶娜看了屋内一眼,不自禁地高呼起来:“怎么,屋子里还有家具,为什么就让它这样荒废着?”
    肯特心里却在想着,要是屋主看到他们这两个“入侵者”,又会有个什么样的想法呢?
    陶娜推开门进入到客厅,室内呈现着同样凄惨的气氛,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从后门出去,门外是一座窄长形的花园,虽然里面充满花草,但荒芜败圮,一眼就看得出是很久没有人整理的样子。
    就在花园中间一棵松树下,站立着一个人,他的头低垂着一直贴到胸部,他背对着房屋,两手插在口袋里,他白色的长发和长须,以及他过了时代的衣服,使得他看起来像是隔世的人物。
    “他为什么不对我们说点什么呢?”陶娜小声地问。
    “也许他没听到我们的声音,”肯特回答说,但他知道这并不是他自己心里真正的想法。
    “你好,”肯特这样问了一句。
    “先生,你好,”陶娜为了表示善意又加了这么一句。
    但这个身影还是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一定是耳朵聋了!”陶娜下结论说。
    “也许是死了,”肯特自言自语地说。
    “他不可能死了,他是站着的,”陶娜说。
    “日安!”肯特用法文大喊了一声。
    但这个身影仍然一无反应,就像尊木雕像一样。
    “到他跟前去,”陶娜说。
    “为什么呢?我们又没有什么话可以对他说,别忘了我们是闯入者。”
    “那么让我去,”陶娜说着身子就向那边移动。
    “慢点,”肯特制止她,“你会吓着他的。”
    他绕着花园走到这位怪老人的前面,陶娜跟在他身后同样做。
    肯特走向前去,勉强把一只手放在他油腻衣服的肩上问道:“我能为你帮点什么忙吗?你需要点什么呢?”
    这位怪老人经他这么一拍突然活转过来,但他并没有回答肯特的话,而是自己仰天大笑了起来。
    “他终于来了,这个新房客终于来了!”他自顾自地大笑着说:“从昨天起我就打从心底里有这个预感你会来,我已整整等了你一天。”
    肯特吓得退后了一步说:“先生,你别弄错了,我不是到这里来住的。”
    这位疯老人眯起了他尖锐的蓝色眼睛说:“亲爱的先生,你不要否认,我知道得很清楚,你是来接替我的,我只怕今年冬天我会真的要走了。”
    他伸出一只长着长长黑指甲的手,肯特惊叫了一声,沿着小路向后飞跑,而陶娜这时候早已跑出很远。这位老疯子似乎也没有要追赶他们的意思,他只站在原处大笑,声音一直到他们跑出很远还清晰可闻。他仍然在狂笑着喊:“新的房客来了,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这是终身的租约,不到死不能废止!”
    这对未婚夫妇无言地回到旅舍,连在船上都没说一句话,他们上岸所受到的欢迎,只是人们的白眼和无言。他们走到任何地方,人们都远远地避开了他们,就像避开瘟疫似的。
    在他们回到英国的六个月以后,他们开始忙着结婚的准备,有关这个“悔恨之岛”的记忆也逐渐消退。他们隆重地举行了结婚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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