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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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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还在吸着凉气,“……狠狠心,长疼不如短疼。”
母亲拿了一个辣椒,自责道:“让孩子遭这份罪,我们这哪是爹娘啊!”说着,母亲解开衣服,父亲推着母亲:“你进屋去!我不敢看。”
母亲进了屋。父亲嘴还火辣辣的,赶紧从水缸里舀了一瓢凉水,咕咚咕咚喝下去。
突然,屋里传出天雷激烈的哭声。父亲身子一抖,哭声象针一样直刺父亲的心窝,他实在受不了了,蹲在地上捂上了耳朵。母亲哭着跑出来,疯了一般打着父亲。父亲抱住母亲,紧紧地抱住母亲,像孩子一样哭起来……
从那天起,兄弟再也没吃过母亲的奶。
你见过一望无际的麦田么?开始的时候,随着一阵春风,冰雪消融,灰黑色的土地只是泛起一片青黄,接着,便生长出一片翠绿色的海洋。这个时候,也许就是一个晚上,也许就是一阵南面吹来的风,也许就在你趴在母亲的膝前,听母亲讲故事的不经意间,翠绿的海洋转眼就变成金色的了。
我最喜欢看那金色的海洋了。夏日的风吹过,那金色的波浪,一层接着一层,一波压过一波,弥漫到天际,真的是太美了。
那奇幻壮观的影像深深刻录在我脑海的深处,哦!那就是我可爱的家乡,我难忘的童年!我和兄弟就像那麦田一样,在不经意间成长起来。
七十年代的第一个夏天来临了。我和兄弟天雷,还有徐三叔的儿子玉龙,还有他的小女儿玉凤,我们四个成了最要好的玩伴儿。父亲母亲不许我们上街去看游行,不让我们去看批斗会,所以我们最主要的娱乐活动,就是到田野里捉蝈蝈。
麦田变成金色的时候,也是蝈蝈欢唱的时节。
炎热夏日里,我和玉凤,兄弟天雷和玉龙,我们兵分两路,置身在金色的麦田里寻找目标。玉凤眼尖,发现一只黑头蝈蝈。这种黑头蝈蝈我们管它叫“老铁”,它要比一般蝈蝈强壮,蹦的欢唱的响,伙伴们都为能拥有这样一只不同寻常的蝈蝈而骄傲。
玉凤指着蝈蝈对我说:“你看,老铁……”
老铁它可不好抓,我拉玉凤后退,呼喊远处的天雷。玉龙和天雷闻声跑来。天雷悄悄靠近,蹲下身,一把扑住蝈蝈。玉凤争着要看,玉龙不让,怕蝈蝈跑了。
天雷咧嘴笑了,抹了抹汗,捧着蝈蝈,跑向路堤,要把它装在父亲刚刚编好的蝈蝈笼里。玉凤在后面边喊边追,“那是雨哥哥看见的,你们凭啥拿走?”
路堤上,比我们年长几岁的三梆子,带着几个孩子,正踢玩儿着父亲编好的蝈蝈笼子。天雷跑上来,推开三梆子,拿起一个蝈蝈笼子,“那是我的笼子!”
三梆子结巴,一说话小眼睛一眨一眨的:“哪写、写着是你的了?”
玉龙说:“那是他爹刚才编的!”
三梆子讪笑说:“那是、是我刚才编、编的……”
玉龙冲天雷说,“天雷,他贪你大辈儿呢!”
四个小子坏笑起来,三梆子得意地说:“把老铁给、给我留下,我放、放你……”
天雷把蝈蝈给玉龙,使个眼色,挺起胸膛,“爷要是不给呢?”
玉龙趁三梆子没留神,撒腿跑走了。几个小子要追,被三梆子叫住,三梆子气急败坏地走到天雷面前,一脚踩扁了蝈蝈笼子……
结果可想而知,我和天雷被三梆子一伙打了一顿。直到父亲呼喊着跑来,三梆子一伙才慌张地逃走。
父亲看着我们兄弟俩浑身是伤,心疼不已。虽然我和天雷受了皮肉之苦,但我们保住了蝈蝈老铁,还是很欣慰的。
父亲背起我,领着天雷,走在夕阳下的田间小路,“我给你们讲一个蝈蝈的故事。想听不?”
天雷抢着说:“不就是那个蝈蝈下奶的故事么?我都背下来了。”
//
…
非亲兄弟第三章(4)
…
父亲摸着天雷的头,“那你讲给我听听。”
天雷学着父亲的口气,“从前,有这么两口子,两口子生了俩儿子,可儿子生下来没奶吃。看着孩子饿的吱哇乱叫,两口子急得团团转……”
我在父亲的背上接着说:“就在这时候,门框上的蝈蝈说话了。大哥大哥,找我找我。当爹的一听,就把蝈蝈笼子拿下来了。当时,这爹正给老婆熬下奶的鱼汤,他打开蝈蝈笼子,这蝈蝈一下子就蹦进汤锅了……
父亲故意问:“蝈蝈死了?”
天雷煞有介事地说:“你们猜怎么着?当娘的喝完这锅汤,当天晚上就下奶了!”
我紧跟着说:“为了给俩孩子下奶,这蝈蝈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天雷抬头问爹,“爹,我们讲的咋样?”
父亲笑笑,“讲的还中。可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俩口子你们知道是谁吗?”
天雷问:“谁?蝈蝈救的就是你们哥俩!”
父亲说:“我和你娘!”
我和兄弟都吃了一惊……
我和兄弟天雷更加喜欢蝈蝈了。可兄弟却不让我碰老铁。这让我很别扭。
这天中午,我拿着倭瓜花喂蝈蝈,玉凤在一边看着。天雷和玉龙跑进院子,天雷一把夺过蝈蝈笼子,“你瞎喂啥啊?”
玉龙帮腔说,“死了你赔呀?”
母亲听见他们的说话,从东屋出来,训斥天雷,“咋跟你哥哥说话呢?啊?给你喂蝈蝈不好了?咋不知好歹呢?啊?”
天雷嚷嚷着,“我的蝈蝈不用别人喂!”
玉凤说:“是我们先看见的!”
天雷抢着说:“那是我逮的!”
“啥是你的?”母亲从天雷手里夺过蝈蝈笼子:“从今以后归你哥哥!”
母亲把蝈蝈递给我,我犹豫着,“娘,我不要。”
玉龙抢过蝈蝈笼子,“我和天雷逮的,凭啥给他?”
母亲急了,“再闹我给你踹喽!”
玉凤趁机从玉龙手里抢过蝈蝈笼子,跑走了。
天雷眼睛斜视了母亲片刻。扭头出门去。
“大妈你偏向天雨!”玉龙冲母亲嚷一句,气乎乎地追天雷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那儿,心里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从我记事儿起,娘就一直这样偏向我,而兄弟却总是受气。因此,天雷不太喜欢和我呆在一起,他是怨我,怨母亲对我太好。看着兄弟嫉妒的目光,我觉着兄弟特别可怜。
玉凤高兴地举着蝈蝈笼子给我,我却很生气,冲玉凤嚷道,“谁让你拿老铁了?那是天雷的!”
玉凤说:“大妈说这老铁给我们了!”
“那你就拿?给天雷送回去!”
玉凤把蝈蝈笼子放在身后:“就不。”
我呵斥她,“不听话我以后不跟你玩儿了。”
玉凤见我生气了,扔下蝈蝈笼子,哭着跑走了。我拿起蝈蝈笼子,把它仍旧挂在门框上,跑出去追玉凤。
我来到徐三叔家,淑英三婶正哄着哭泣的玉凤,问我,“天雨,咋回事儿啊?”
我说:“天雷的蝈蝈,我不要,玉凤非让我要,我让她还给天雷,她就哭了。”
淑英三婶脸色由冷变暖,“……不就是一只破蝈蝈么,啥好的?要就要了。天雨,以后好好哄着玉凤玩儿,啊。”淑英三婶说着,走进堂屋拿出来一个饽饽,用手掰开,给我和玉凤一人一半。我摇头不肯接。
淑英三婶问:“咋了?”
我说:“我娘不让我吃别人家东西。”
淑英三婶又把饽饽往我手里塞,“看把我们天雨吓的,连三婶子的东西都不敢吃了。今天就吃!我看谁敢说你!”
我还是不接。玉凤拿过饽饽,“你不吃,我还哭。”
我看看玉凤脸上还有泪痕,只好接过饽饽。
淑英三婶问:“天雨,你在家吃不饱吧?”
我说:“吃得饱。”
淑英三婶又问:“真吃得饱?”我点点头。
淑英三婶接着问我:“你娘是对你好还是对天雷好哦?”
我毫不犹豫地说:“对我好。”
淑英三婶拍拍我的肩头,“孩子,你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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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亲兄弟第三章(5)
…
这时,玉龙进院,看见我手里的饽饽,一把夺过来,“吃我们家饽饽干啥?”
淑英三婶骂道:“这混蛋!我给天雨的。”
“给他干啥,他在家净吃好的。”玉龙说着,使劲咬了一口饽饽。
玉凤从玉龙手里抢过饽饽,“就给!就给!”
我默默地走出大门。玉凤喊着雨哥哥,追上我,把饽饽塞进我的口袋……
母亲对我的偏袒,加剧了我和兄弟天雷的紧张关系。母亲把老铁给了我,这让天雷很生气。这天傍晚,我在门口等父亲下班回来,天雷趁我不注意,悄悄摘下门框上的蝈蝈笼子,把老铁放走,又挂好蝈蝈笼子,然后溜进厕所。
父亲回来了,母亲也做好了晚饭。我在院子里放好了饭桌呼唤天雷吃饭。
天雷提着裤子从厕所出来,虚张声势地说,“哎?那老铁咋没了?”
我摘下蝈蝈笼子,看着蝈蝈笼子果然空了,我的眼泪流下来。
父亲给我抹眼泪,“一只蝈蝈,没就没了,有什么好哭的?啊?”
我说:“天雷好不容易逮的。”
父亲哄着我:“等歇班儿,爹给你逮。吃饭吧。”
母亲说:“刚才还有,这么一会儿咋就没了呢?”
我看着天雷,天雷的目光看向别处,然后哼着样板戏出门去。
母亲喊道:“吃饭了你干啥去?”
天雷一惊,迟疑了一下,说了句他不饿,走了。
我看着兄弟惊惶地离去,我明白了,那老铁一定是他放走的。从此,我再也没有提起过老铁的事情。
夏日的中午,阳光毒辣。街道被绿荫包裹着。知了的尖叫、广播喇叭的喧嚣使人更加烦躁。
我和兄弟坐在堂屋饭桌前吃午饭,母亲将一个饽饽掰开,一人一半,“就剩一个饽饽了,先将就点儿,晚上我再贴。”
天雷看一眼我那半个饽饽明显比他的那一半儿大,神情不满地狠咬一口,埋头吃着。我看在眼里,把自己的饽饽掰下一块给天雷,天雷摇头不要,也不理我。
玉龙进院,走进堂屋,“天雷,吃完了没?咱去游泳。”
天雷放下碗,一抹嘴,“走!”
母亲从屋子出来,喊住他们,“天雷!去捡煤渣。晚上没烧的了。”
天雷还为刚才饽饽的事情生气:“咋总让我去啊?天雨咋不去啊?”
“你咋干啥都攀比你哥哥哦?啊?”母亲生气了。
“他不去我也不去!”
母亲拿起扫帚,指着天雷,“你再说一遍!”
我怕母亲打弟弟,夺下扫帚,“娘,一会儿我去。”
母亲说:“你别跟着掺和!”又对天雷说,“我告诉你,今天不拣回一筐煤,晚上别想吃饭!”
在母亲的目光下,天雷到了院子里,拿了背筐,气乎乎出门。母亲递给天雷草帽,天雷都没接。
我从母亲手里拿过草帽:“娘,我给天雷送草帽去。”
母亲叹口气,看着我跑出门。
我知道天雷在铁道边拣煤。我拿着草帽跑到天雷面前,正要说话,天雷却不满地训斥我说:“你来干啥?”
我说:“你去玩儿吧,我拣煤。”
“你这不是成心让天雷挨打么?”因为母亲偏向我,玉龙经常把怨气撒在我身上。
我坚持要拣煤。天雷在玉龙耳朵边嘀咕了几句,然后说:“咱仨划拳。谁赢了谁去玩儿,谁输了谁拣煤,中不?”
我还犹豫着,玉龙就喊着划拳。第一轮,天雷出拳头,我和玉龙出的是剪子。
天雷说:“我先赢了,该你们俩了。”
我和玉龙几个回合,我出剪子,玉龙出的巴掌。我说:“玉龙你输了。”
玉龙耍赖说:“你出得慢,这把不算。”
我说:“重来!”
重新划拳,我输了。我知道天雷和玉龙就是要的这个结果。本来我就是想替天雷拣煤来的,所以我并不生气。埋头拣起煤来。
“你拣完煤,到河边去喊我们啊。”天雷说着,拉玉龙跑走了。嘴里还唱着样板戏《红灯记》:“提篮小卖拾煤渣,担水劈柴也靠她……”
我尽可能的讨好兄弟,希望他能和我一起玩,可他总是不领情。我该咋办兄弟才会对我好呢?我一边想着,一边拣着煤,不一会儿就满脸汗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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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亲兄弟第三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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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雨,咋一个人拣煤哦?天雷呢?”我站起回头,见淑英三婶背着筐站在我面前。我说:“他跟玉龙在河里洗澡呢。”
淑英三婶问我:“天雷咋不拣呢?”
我怯怯地说:“我、我想拣煤……”
淑英三婶给我擦了一把汗,心疼地说,“天雨,听三婶子的话,咱也不拣了!你给我回家!”
我看着淑英向河堤走去,不知道她今天又要闹出什么事情。
母亲见我半天没回家,很不放心,她到院门口张望。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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