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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躁-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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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小水和福运越发不解,金狗就说出他的一套行动计划来,直乐得福运连声叫好,拿拳头捶着金狗,说金狗
  到底能行,是怪物,是“看山狗”托生的!
  三个人全无睡意,又坐着喝酒。心放松下来,金狗极想活跃活跃气氛,但他看看小水,却怎么也想不出个趣话来。福运是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的,以为是自己在这里的缘故,就站起来说:“天也快亮了,我得去里间炕上多少打个盹的!”
  小水便说:“福运你作什么怪?人人都说你老实,你也是鬼头哩!”
  金狗听了这话,也便拉住福运不要走。
  小水就笑着说:“这样吧,你和金狗叔就到炕上展一展身,我去做几碗辣子酸汤拌面来,吃了好提神。福运你别睡得太死,吃罢饭你陪金狗叔一块去,那女人信得过你呢!”说罢起身到厨房去弄得锅盆碗盏一阵响。
  天放明,金狗和福运吃了饭,直脚便到了田家大院。英英娘蓬着头正端了尿盆到茅房去,慌乱将臭水泼进粪缸,让客人在中堂的八仙桌旁坐了,自己反身进了卧房去梳洗。半晌出来,平头光脸,判若两人,笑着说:“大清早的,什么风把你两个吹了来?福运来过,金狗可是稀罕人啊!有什么事?”
  金狗说:“没事,来和你们坐坐。书记没在家吗?”
  妇人说:“他好长日子不回这个家了!”言语里透了愠怒,就将柜子里的香烟取出来,一人递一根,说:“他不在,我也不知这烟好不好?金狗,你现在是发了,走白石寨,下荆紫关,几时也让婶婶坐了你船去看看世事去!”
  金狗一边点烟,一边环视这新屋,一明两暗,木板合楼,地面抹了水泥,窗户装了玻璃,两合各四格的装板大柜,东西界墙根又分别站立一扇新式立柜,中堂的板柜之上有一面三尺高的插屏镜,镜上是一张《三老赏梅图》,两边对联各是:“天地人三位一体”,“福禄寿共享同春”。心中思忖:田中正每月就那么点工资,房子摆设倒这般阔气,那旧房里还不知摆设了什么!就说:“婶婶真会说话,两岔乡里谁发了也没你田家富裕!你真要去看世事,随时都可坐我的船,只是怕书记嫌你有失了体面哩!”
  妇人说:“他管得了我?!人人都说他是好书记,他在外或许书记当得好,在家却不是好过日子的人,我为这个家,多少年里里外外操碎了心,现在英英她小娘一死,他竟不顾这个家了,我见他也比一般百姓见他难!”
  金狗说:“谁也见他难,怕是身子不舒服,三天两头往镇东头医疗站上跑。”
  妇人问:“是陆家承包的那个医疗站?”
  福运说:“就是那个陆翠翠!”
  那妇人陡然坐在椅上,脸部黑了颜色,喃喃了一阵,抬头苦笑笑劝金狗福运用茶,倒茶时竟将热水烫了手。金狗知道妇人是了解田中正与陆翠翠的瓜葛的,就故意说:“婶婶家的日子这么好,还有甚不顺心的,英英已经工作了,再要到州城报社去,将来接你上州城享更大的福!”
  妇人说:“英英去州城的事你怎么知道?”
  金狗说:“外边都风传了,一个是英英,一个就是陆翠翠的兄弟呀!”
  妇人问:“陆家的儿子?”
  福运说:“可不就是陆家的儿子!听说陆翠翠缠着要嫁书记……”
  福运话未说完,妇人就双手拉住福运,问他这话哪儿来的,旁人又是怎么说的?福运倒一时发怵,不知如何回答。金狗说:“婶婶,我们也是不解,才来要问问你呢。书记独身一人,是应该再续弦的,可这陆翠翠怎么行呢?那是个小狐狸精,将来怎么和婶婶过活在一起?”
  妇人突然凶恶起来,说:“原来有这回事啊!我只说他拾拾便宜罢了,他倒操了这份瞎心!”
  金狗见妇人咬牙切齿了,就知趣地站起来要走,说:“婶婶,都怨我们不好,惹你生气了。这话本不该说的,可念及书记是领导,他不光是两岔乡的书记,他还是河运队长,河运队现在声名可大啦,县上重视,地区也重视,他正是趁好风要往上升的时候,他不敢因小失了大,你也知道你们田家和巩家一向不和,可不敢让巩家人捉了口实整他!再说,又念及你的贤惠,考虑到你日后的处境,才来要问问你。你万不能放在心上,也不要向书记说这是我们说的,要不我们也难活人了!”
  妇人一直铁青了脸没有言语,眼看着金狗和福运要走出大门,她拿了烟出来又一人递一根,说:“婶婶是猪狗,能将你们说出去?多亏你们提醒,我一个屋里人,四门不出,你们要不说,人家真用火烧得吃了我,我也不知道的。外边再有什么风声,你们常来给我透透啊!”
  两人出了田家大院,窃笑了一回,福运就往地里挑肥去了。金狗连脚去了两岔镇,在乡政府报了名。蔡大安一见就要通讯稿,金狗说没有写,蔡大安叫苦不迭,金狗让他放心,看看情况再说。就回到村子,似乎什么事也不曾发生,沿州河行排到白石寨去了。
  也就在这天晚上,英英娘赶到了乡政府,她要和田中正摊开牌好好谈一次,或许他会回心转意而断掉与陆翠翠的那条线。但是,田中正却不在乡政府,是下午得知省城剧团在白石寨演出而坐了乡农械厂的汽车看戏去了。这妇人就顿生疑心,追问乡政府大院的人:同去看戏的还有谁?那人逼得急了,说出还有陆翠翠。妇人就发了疯地破口大骂,骂出许多不堪入耳的脏话,然后一石头砸破了田中正办公室的窗玻璃,骂声不绝地回去了。一进仙游川的新屋里,她将大门严严关了,扑倒在床上号啕大哭,直哭得两眼如烂桃儿一般。她哭诉自己冤
  枉,骂田中正欺骗了她,玩够了她,现在她老了,田中正却要娶一个小的嫩的来欺压她,可怜她为田中正的瘫子老婆端吃端喝,为田中正铺床暖被,为这个家安排筹划,末了落得贤惠名分丢了,实利又享用不上!她发恨起来,端起柜盖上的面罐米罐摔在地上,一把撕掉了绣花牡丹的门帘,三脚两脚将一个大立柜踢出了两个窟窿,最后脚也踢痛了跌倒在地上。就在地上喘气的时候,她怨恨起自己的无能了:这家具不能摔,这是我的东西,这是我的家,有我在,她陆翠翠休想伸进一个脚指头!她便坐起来给巩宝山写信了。这妇人是这样作想:既然田中正现在是乡党委书记,又是河运队长,这河运队县上重视、地区重视,他就可能还要高升,一高升了就更没有要“熟亲”她的可能。那就不如锅灶底抽柴禾,坏他的官运!而要达到这目的,只有给巩宝山写信,田家和巩家有矛盾,巩宝山不会不借机整他的!她写这封信的时候,气愤得手发抖,字写得十分难看,且满是错字别字,但她却一件一件揭田中正的老底,尤其把河运队组建的内幕详细写出,又写了田一申怎样暗中贪污、挪用河运队的公款而一半私交给田中正。写完了,封好了信封,她才安然去入睡。但一觉睡起,她却觉得不妥了:如果这信到了巩宝山的手里,田中正必是完蛋不可,但田中正完蛋了,他一怒之下还能娶自己吗?就是娶了,那往后的日子就不会是现在这么富裕,那自己在仙游川还会活得有头有脸吗?这妇人终想出一个万全之计,她又给田有善写了一信,且把给巩宝山的信装在田有善的信封里,央求田有善转给巩宝山。田有善绝对是不会转的,但田有善却一定会给田中正施加压力的。
  果然,这两份装在一个信封的信早上送到两岔镇邮电所,于当天下午田有善就收到了。恰好田中正看完戏后,在旅社里与陆翠翠鬼混了一夜,第二天将陆翠翠送到去两岔镇班车上后,他就去了田有善家,田有善关了家门把他数说了一通,甚至拿出英英娘的信也让他看了。
  田中正万没料到女人比男人更为凶残,气急败坏地骂:“这个臭婆娘!这臭娘儿们!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了她?!”
  田有善说:“哼,这就是你的本事?你能把她杀了剐了?你骂谁,你骂你自己吧!你今天就回去,和她商定结婚日子,不要等她再闹出乱子来!”
  田中正害怕就害怕田有善说出这种话来,他是两岔乡的第一人,他难道竟不能在婚姻上自主吗?他说:“这样的女人我还能再和她结婚吗?我不爱她,我真心就不爱她呀!”
  田有善说:“你怎么这样糊涂!你如果和英英娘没有那一场事,你娶陆翠翠谁也不会说你个什么的。可现在你再这么干,这像什么话?咱田家人成了什么人了,是一圈牛,乱伦了?!你现在是一般人吗?你是两岔乡的书记,而且你又是河运队的领导!”
  田中正痛苦地垂下头去,两只手在膝盖上搓着揉着,然后攥得紧紧的。他懊丧自己婚姻上的不幸,诅咒起自己的无能和软弱,突然说道:“做了那么一个领导就不能娶一个女人吗?真要那样我就不当这个乡书记,也不管这个河运队了!”
  田有善骂一句:“放屁!”倒气得从客房走出去,回到他的卧室去了。
  田中正看见田有善生了大气,也为自己的失言后悔,走不是,不走也不是,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田有善的夫人却从卧室里出来了,这夫人极年轻,似乎成心来做田有善的女儿的,当下笑嘻嘻地说:“中正,你怎么像孩子一样,你知道不知道这个河运队现在起的作用?你知道不知道你在两岔乡当书记的重要?你要毁了你吗?你真傻,你不看看形势,你这么一躺倒,两岔乡丢了,河运队丢了,巩家人又会怎么样?你以为咱们田家到现在事情就算干到头了吗?”
  这时田有善从卧室也出来了,他已经消了怒火,以一位长者的口吻说:“就这样吧,英英她娘年纪是大些,人才还算出众嘛,那个陆翠翠我也见过一次,她也没什么多好的,女人嘛,还都不是一样吗?”就叫自己的夫人送田中正。
  夫人却从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纸盒,塞给田中正说:“你要结婚了,我做婶娘的就得送个礼呀!这是一个项链,你交给英英娘,是我特意托人从省城买的,好漂亮哩!”
  田中正道谢着收过礼物,走过门前花坛,心里却说:你说得倒好,“女人嘛,还都不是一样嘛?”那你为什么离了原婚,娶上比你小十五岁的剧团演员呢?这么大年纪了还戴项链,陆翠翠也没戴过哩!
  田中正回到乡政府,英英娘自然又去与他大闹了一场,他万般求饶,竭力控制事态发展,最后同意与其订婚,近期成亲,也答应取消陆翠翠兄弟去州城报社的名额而临时补上了金狗。
  这夜里英英娘就没有回家去睡,极尽了女人的干渴,累得田中正筋疲力尽。田中正一定要拉灭了灯,妇人就说:“是不是搂着我而想着是陆翠翠?”一语中的,田中正便矢口否认,最后颓废地滚在一边如死了一样,妇人就又说:“自家的猪饿得哼哼,你还有粜的糠?!”辱没得田中正一脸羞愧。
  第二天两人便办了结婚证。消息传开,人人震惊,倒纷纷议论起两人通奸之事,但说完
  也罢,毕竟人家现在要做夫妻,也不触犯法律,故也不存在了人伦的恶行。田中正听到议论,也暗暗庆幸自己这一棋走个正着,却不免心在陆翠翠身上,只将一枚苦果子吞咽肚里,脸上并不见得有许多笑容。
  在回家的渡口上,韩文举偏要说:“田书记,恭喜恭喜!什么时候办婚事呀?这可是人生的大事,到时要好好摆几十席酒菜喜庆喜庆啊!”
  田中正苦笑着说:“半茬子人了,又不是小年轻,还值得那么热闹吗?”
  韩文举却更上劲,说:“怎么能不热闹?田家大门大户的,是待不起客吗?”
  田中正已经上岸走了,他还在锐声说着要大操大办的话。说完心里好是痛快,觉得是他有生以来最得力的一次报复!这老头似乎精神特别大,竟在村子里见人就怂恿到时候都去田家祝贺,甚至自己去了两岔镇,就在陆家承包的医疗站的斜对门货店里买了一串鞭炮,大声叫嚷要到结婚那日在田家大院门口鸣放呀,臊得陆家关闭了卖药的店铺门。
  但是,第十天的晌午,田中正办亲事,除了新房门口贴上了一副新对联外,并没有声势浩大地摆酒席待客,只有自家一些重要亲戚和乡政府一些人。村里好多人家拿了礼物前去,皆被田中正劝阻了。韩文举的鞭炮没能在田家大院门口鸣放,却于渡船上爆响了一通。
  到了晚上,仍有一些好事人去田家,嚷道要闹新房。田中正还是劝阻,妇人却走出来拉客进去,置了酒菜招待大家,她穿戴得十分华容,为人异常热情大方。酒后有人提议:把新娘新郎拥上炕耍呀!田中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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