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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集-纯文本无空格版-第1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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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山谷,耐辛苦瘴毒,见利则云合,败则鸟兽散,此本蛮夷之所长,而中原之所无柰何也。今若召募诸夷及四州把截将私兵,使更出迭入,则蛮夷之所长,我反用之,但能积日累月,戕杀其丁壮,且使终年释耒而操兵,不及二年,其族帐必杀乞弟以降。如其未也,则乞朝廷差三五千人将下选兵三路入界。西路自江安县进兵,先积粮于宁远寨,以十州五团等诸夷为先锋,以施、黔、戎、泸四州药箭弩手继之。中路自纳溪寨进兵,先积粮于本寨,亦以诸夷为先锋,以将下兵马继之。三路中惟此路稍平,可以用官军。东路自合江县进兵,先积粮于安溪寨,亦以诸夷为先锋,以嘉、戎、泸、渝四州召募人继之,可以一举而荡灭也。”
天常此策,虽若不快,以蕞尔小丑,二年而后定!然王者之兵,必出于万全,不可以侥幸。淮南王安有言:“厮舆之卒,有一不备而归者,虽得越王之首,臣犹窃为大汉羞之。”今乞弟譬犹蚤虱也。克之未足以威四夷,万一不克,岂不为卿大夫之辱也哉?赵充国征先零,邓训征羌及月支胡,皆以计磨之,数年乃克。唐明皇欲取石堡城,王忠嗣不奉诏,以谓非杀二万人不可取。方唐之盛,二万人岂足道哉?而贤将谋国,终不肯出此者,图万全也。又汉永和中,交趾反,议者欲发荆、扬、兖、豫四万人讨之。独李固以谓:“四州之人,远赴万里,无有还期,诏书迫促,必致叛亡;南州瘟瘴,死者必多;士卒疲劳,比至岭南,不复堪斗。前中郎将尹就讨益州叛羌。益州谚曰:‘虏来尚可,尹来杀我。’后以兵付刺史张乔,因其将吏,旬月之间,破殄寇虏。此发将无益,州郡可任之明效也。今可募蛮夷使自相攻,转输金帛,以为其资。有能反间致头首者,许以封侯之赏。”因举祝良为九真太守,张乔为交趾刺史,由此岭外悉平。今观其说,乃与天常之言,若合符节。但天常不学,言不能起意耳。
天常又言:“乌蛮药箭,中者立死无脱理。然不能及远,非三十步内不发,发无不中。今与乌蛮战,当于百步以下、五六十步以上强弓劲弩射之。若稍近,则短兵径进,于五七步内相格,则其长技皆废。”今乞弟亦未是正乌蛮也,诸如此巧便非一,不能尽录。略举一二,以见天常之练习,疑可驱使耳。又有一图子,虽不甚详密,然大略具是矣。按图以考其说,差若易了,故以奉呈,看讫可却付去人见还也。此非公职事,然孜孜寻访如此,以见忠臣体国知无不为之义也。轼其可以罪废不当言而止乎?虽然,亦不可使不知我者见以为诟病也。
知荆公见称经藏文,是未离妄语也,便蒙印可,何哉?《圆觉经》纸示及,得暇为写下卷,令公择写上卷。秦太虚维扬胜士,固知公喜之,无乃亦可令荆公一见之欤?子骏初见报,夺一官耳,不知其罢郡能不郁郁否?有一书,不知其今安在,敢烦左右达之。江水比去年甚大,郡中不为患。见说沙湖镇颇浸居民,亦江淮间常事耳。临皋港既开,往来蒙利无穷,而居民贸易之入亦不赀,但不免少有淤填,议者谓岁发少春,夫淘之甚易。承问,辄及之。未缘展奉,惟冀以时自重。谨奉手启起居。热甚,幸恕不谨。轼顿首再拜。
《答陈师仲书》
轼顿首再拜钱塘主簿陈君足下。曩在徐州,得一再见。及见颜长道辈,皆言足下文词卓伟,志节高亮,固欲朝夕相从。适会讼诉,偶有相关及者,遂不复往来。此自足下门中不幸,亦岂为吏者所乐哉!想彼此有以相照。已而,轼又负罪远窜,流离契阔,益不复相闻。今者蒙书教累幅,相属之厚,又甚于昔者。知足下释然,果不以前事介意。幸甚!幸甚!自得罪后,虽平生厚善,有不敢通问者,足下独犯众人之所忌,何哉?及读所惠诗文,不数篇,辄拊掌太息,此自世间奇男子,岂可以世俗趣舍量其心乎!诗文皆奇丽,所寄不齐,而皆归合于大道,轼又何言者。其间十常有四五见及,或及舍弟,何相爱之深也。处世龃龉,每深自嫌恶,不论他人。及见足下辈犹如此,辄亦少自赦。诗能穷人,所从来尚矣,而于轼特甚。今足下独不信,建言诗不能穷人,为之益力。其诗日已工,其穷殆未可量,然亦在所用而已。不龟手之药,或以封,安知足下不以此达乎?人生如朝露,意所乐则为之,何暇计议穷达。云能穷人者固缪,云不能穷人者,亦未免有意于畏穷也。江淮间人好食河豚,每与人争河豚本不杀人,尝戏之,性命自子有,美则食之,何与我事。今复以此戏足下,想复千里为我一笑也。先吏部诗,幸得一观,辄题数字,继诸公之末。见为编述《超然》、《黄楼》二集,为赐尤重。从来不曾编次,纵有一二在者,得罪日,皆为家人妇女辈焚毁尽矣。不知今乃在足下处。当为删去其不合道理者,乃可存耳。轼于钱塘人有何恩意,而其人至今见念,轼亦一岁率常四五梦至西湖上,此殆世俗所谓前缘者。在杭州尝游寿星院,入门便悟曾到,能言其院后堂殿山石处,故诗中尝有“前生已到”之语。足下主簿,于法得出入,当复纵游如轼在彼时也。山水穷绝处,往往有轼题字,想复题其后。足下所至,诗但不择古律,以日月次之,异日观之,便是行记。有便以一二见寄,慰此惘惘。其余慎疾自重。不宣。轼顿首再拜。
《答毕仲举书》
轼启。奉别忽十余年,愚瞽顿仆,不复自比于朋友,不谓故人尚尔记录,远枉手教,存问甚厚,且审比来起居佳胜,感慰不可言。罗山素号善地,不应有瘴疠,岂岁时适尔。既无所失亡,而有得于齐宠辱、忘得丧者,是天相子也。仆既以任意直前不用长者所教以触罪罟,然祸福要不可推避,初不论巧拙也。黄州滨江带山,既适耳目之好,而生事百须,亦不难致,早寝晚起,又不知所谓祸福果安在哉?偶读《战国策》,见处士颜之语“晚食以当肉”,欣然而笑。若者,可谓巧于居贫者也。菜羹菽黍,差饥而食,其味与八珍等;而既饱之余,刍豢满前,惟恐其不持去也。美恶在我,何与于物。所云读佛书及合药救人二事,以为闲居之赐甚厚。佛书旧亦尝看,但暗塞不能通其妙,独时取其粗浅假说以自洗濯,若农夫之去草,旋去旋生,虽若无益,然终愈于不去也。若世之君子,所谓超然玄悟者,仆不识也。往时陈述古好论禅,自以为至矣,而鄙仆所言为浅陋。仆尝语述古,公之所谈,譬之饮食龙肉也,而仆之所学,猪肉也,猪之与龙,则有间矣,然公终日说龙肉,不如仆之食猪肉实美而真饱也。不知君所得于佛书者果何耶?为出生死、超三乘,遂作佛乎?抑尚与仆辈俯仰也?学佛老者,本期于静而达,静似懒,达似放,学者或未至其所期,而先得其所似,不为无害。仆常以此自疑,故亦以为献。来书云处世得安稳无病,粗衣饱饭,不造冤业,乃为至足。三复斯言,感叹无穷。世人所作,举足动念,无非是业,不必刑杀无罪,取非其有,然后为冤业也。无缘面论,以当一笑而已。
《与朱鄂州书》
轼启。近递中奉书,必达。比日春寒,起居何似。昨日武昌寄居王殿直天麟见过,偶说一事,闻之酸辛,为食不下。念非吾康叔之贤,莫足告语,故专遣此人。俗人区区,了眼前事,救过不暇,岂有余力及此度外事乎?天麟言:岳鄂间田野小人,例只养二男一女,过此辄杀之,尤讳养女,以故民间少女,多鳏夫。初生,辄以冷水浸杀,其父母亦不忍,率常闭目背面,以手按之水盆中,咿嘤良久乃死。有神山乡百姓石揆者,连杀两子,去岁夏中,其妻一产四子,楚毒不可堪忍,母子皆毙,报应如此,而愚人不知创艾。天麟每闻其侧近有此,辄驰救之,量与衣服饮食,全活者非一。既旬日,有无子息人欲乞其子者,辄亦不肯。以此知其父子之爱,天性故在,特牵于习俗耳。闻鄂人有秦光亨者,今已及第,为安州司法。方其在母也,其舅陈遵,梦一小儿挽其衣,若有所诉。比两夕,辄见之,其状甚急。遵独念其姊有娠将产,而意不乐多子,岂其应是乎?驰往省之,则儿已在水盆中矣,救之得免。鄂人户知之。
准律,故杀子孙,徒二年。此长吏所得按举。愿公明以告诸邑令佐,使召诸保正,告以法律,谕以祸福,约以必行,使归转以相语,仍录条粉壁晓示,且立赏召人告官,赏钱以犯人及邻保家财充,若客户则及其地主。妇人怀孕,经涉岁月,邻保地主,无不知者。若后杀之,其势足相举觉,容而不告,使出赏固宜。若依律行遣数人,此风便革。公更使令佐各以至意诱谕地主豪户,若实贫甚不能举子者,薄有以周之。人非木石,亦必乐从。但得初生数日不杀,后虽劝之使杀,亦不肯矣。自今以往,缘公而得活者,岂可胜计哉。
佛言杀生之罪,以杀胎卵为最重。六畜犹尔,而况于人。俗谓小儿病为无辜,此真可谓无辜矣。悼耄杀人犹不死,况无罪而杀之乎?公能生之于万死中,其阴德十倍于雪活壮夫也。昔王为巴郡太守,巴人生子皆不举。严其科条,宽其徭役,所活数千人。及后伐吴,所活者皆堪为兵。其父母戒之曰:“王府君生汝,汝必死之。”古之循吏,如此类者非一。居今之世,而有古循吏之风者,非公而谁。此事特未知耳。
轼向在密州,遇饥年,民多弃子,因盘量劝诱米,得出剩数百石别储之,专以收养弃儿,月给六斗。比期年,养者与儿,皆有父母之爱,遂不失所,所活亦数十人。此等事,在公如反手耳。恃深契,故不自外。不罪!不罪!此外,惟为民自重。不宣。轼再顿首。
《答李昭书》
轼启。向得王子中兄弟书,具道足下,每相见,语辄见及,意相予甚厚,即欲作书以道区区。又念方以罪垢废放,平生不相识,而相向如此,此人必有以不肖欺左右者。轼所以得罪,正坐名过实耳。年大以来,平日所好恶忧畏皆衰矣,独畏过实之名,如畏虎也。以此未敢相闻。今获来书累幅,首尾句句皆所畏者,谨再拜辞避不敢当。然少年好文字,虽自不能工,喜诵他人之工者。今虽老,余习尚在。得所示书,反复不知厌,所称道虽不然,然观其笔势俯仰,亦足以粗得足下为人之一二也。幸甚!幸甚!比日履兹春和,起居何似。轼蒙庇粗遣,每念处世穷困,所向辄值墙谷,无一遂者。独于文人胜士,多获所欲,如黄庭坚鲁直、晁补之无咎、秦观太虚、张来文潜之流,皆世未之知,而轼独先知之。今足下又不见鄙,欲相从游。岂造物者专欲以此乐见厚也耶?然此数子者,挟其有余之资,而骛于无涯之知,必极其所如往而后已,则亦将安所归宿哉。惟明者念有以反之。鲁直既丧妻,绝嗜好,蔬食饮水,此最勇决。舍弟子由亦云:“学道三十余年,今始粗闻道。”考其言行,则信与昔者有间矣。独轼伥伥焉未有所得也。徐守莘老每有书来,亦以此见教。想时相从,有以发明。王子中兄弟得相依,甚幸。子敏虽失解,乃得久处左右,想遂磨琢成其妙质也。徐州城
外有王陵母、刘子政二坟,向欲为作祠堂,竟不暇,此为遗恨。近以告莘老,不知有意作否?若果作,当有记文。莘老若不自作者,足下当为作也。无由面言,临书惘惘。惟顺时自爱。谨奉手启为谢,不宣。
《答李荐书》
轼顿首先辈李君足下。别后递中得二书,皆未果答。专人来,又辱长笺,且审比日孝履无恙,感慰深矣。惠示古赋近诗,词气卓越,意趣不凡,甚可喜也。但微伤冗,后当稍收敛之,今未可也。足下之文,正如川之方增,当极其所至,霜降水落,自见涯,然不可不知也。录示孙之翰《唐论》。仆不识之翰,今见此书,凛然得其为人。至论褚遂良不谮刘洎,太子瑛之废缘张说,张巡之败缘房,李光弼不当图史思明,宣宗有小善而无人君大略,皆《旧史》所不及。议论英发,暗与人意合者甚多。又读欧阳文忠公《志》文、司马君实跋尾,益复慨然。然足下欲仆别书此文入石,以为之翰不朽之托,何也?之翰所立于世者,虽无欧阳公之文可也,而况欲托字画之工以求信于后世,不以陋乎,足下相待甚厚,而见誉过当,非所以为厚也。近日士大夫皆有僭侈无涯之心,动辄欲人以周、孔誉己,自孟轲以下者,皆怃然不满。此风殆不可长。又仆细思所以得患祸者,皆由名过其实,造物者所不能堪,与无功而受千钟者,其罪均也。深不愿人造作言语,务相粉饰,以益其疾。足下所与游者元聿,读其诗,知其为超然奇逸人也。缘足下以得元君,为赐大矣。《唐论》文字不少,过烦诸君写录,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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