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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茧自缚-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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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非要给他找点碴,那么好吧,他可能有一点感情缺陷。

第3章 第一眼(4)
其实郑谐绝不是一个花心的人,他不太容易被美色打动,对待时尚的妙龄女郎与街角老妇的态度没什么两样。
  可是他又有很多的女友,在上司自己口中,被称做“女性朋友”。这些女性朋友连他自己都分不太清谁谁,常常需要她查备忘录。
  因为他总是换,通常又是成批地换,就像公司定期招见习员工一样,与服装发布季节保持同步,一季度一换,从没有谁的任期超过三个月的见习期。
  这些“女性朋友”各司其职,有宴会女伴,其中又分盛大宴席女伴与普通饭局,有游玩女友,甚至有专门用来应付长辈的女伴,即专门用来帮他抵挡七大姑八大姨突如其来的相亲安排。
  郑谐是个高手。他看起来总是在同时与几名女性“交往”,却从来无人哭,无人闹,无人兴师问罪。除了进退合宜,分寸得当外,韦之弦觉得,他识人也很准。
  韦之弦将那些公司编外人员的名字一一记录在案,比如,刘海琴小姐喜欢浅蓝、GUICCI,歌剧和粤菜;孙晓琳小姐会日、德两国语言,食素,动物保护主义者。因为郑谐自己从来记不住,总要韦之弦尽职地提醒:郑总,今天陪您出席李总夫人生日宴的是楚小姐,她不吃海鲜,最怕别人说她胖。
  当然,礼物啊鲜花啊甚至大多数的邀约啊,都是她一手包揽。至于约会之后他老板还做了什么,那就超出她的管理与监控权限了,恕她无可奉告。
  郑谐是个不错的上司,虽然要求很高,但对下属非常慷慨又亲和,付出与回报永远成正比,忠诚与所受尊重也绝对正相关,所以虽然她的很多工作看起来莫名其妙,但她做得心甘情愿。
  她很奇怪,郑谐明明有好到了家的记忆力,员工名册看过一遍后,能清楚说出第0810号员工的姓名和年龄,偏偏记不住他认识的女性的习惯和爱好。哦,除了筱和和。
  筱和和的大小事情,他总是记得清清楚楚的,虽然每次接到筱和和的电话和短信,他总是不耐烦,却又常常莫名其妙地,比如,看着她刚为他的宴会女友备好的礼物说:这个和和会喜欢,换一套。或者第一次光顾一家饭店,签单准备离开时,突然对她说:让他们把刚才的那种点心装两份送给和和。
  她必须承认,好命有很多种,不光只有“衔玉而生”,筱和和的好命也是令她连嫉妒都无力的其中一种。
  郑谐一个人开车在路上慢慢地行驶着,雨仍然很大,搅得人心烦。和和在郊区就下了车,说要到苏荏苒家去抱一只刚出生的小猫。
  那一瞬间他很想拦住她,话涌到嘴边就只变成一句挖苦:“你连自己都不会养。”
  和和朝他吐吐舌头:“大男人怕猫,真丢脸。”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途中,郑谐接了一个哥们儿的电话:“新开的望乡阁口味甚好,服务员也水灵,聚一聚?”
  “没兴致,改天。”郑谐草草地断了线,拨电话给韦之弦:“帮我在第七街公社订个房间,下午把我的所有来电都转接到你的手机上。”
  郑谐在那家清净的会所里睡了整整一下午,醒来时已是万家灯火,雨也停了,满天星光。
  他试着拨了筱和和的电话,听到那边乱哄哄,和和说:“我跟荏苒在夜市吃烧烤。”
  他放弃了与和和一起吃晚餐的打算,自己打电话叫餐。
  屋内花瓶里插着香气馥郁的白色玫瑰。郑谐不喜欢鲜花的味道,他将那束花全拔出来打算丢进垃圾桶,想想觉得不妥,让服务生拿走了。

第3章 第一眼(5)
郑谐很佩服和和母女俩,本来她们才是最大的受害者,但林阿姨这些年来过得积极又从容,从不提及当年事,仿佛那些事情根本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
  同样从容的还有筱和和,除了因为父亲忌日的缘故,和和从小就没有大张旗鼓地过生日,但除此之外,她的生活阳光而健康,从不曾觉得自己比别人缺少了什么,仿佛人一生下来就该没有父亲。
  但是他却忘不掉,二十五年来,当日情景依然历历在目,历久弥新。这件事仿佛他自己的潘多拉盒子,他的所有不为人知的弱点,懦弱、胆怯、愤怒、怨恨、懊悔、自怜,都集于此,小心翼翼地藏着掩着,生怕被人发现。而他的妈妈,也在那一次的事件之后一直体弱多病,直到离开人世。
  那日郑谐与妈妈一起在百货公司的儿童玩具专柜挑礼物,因为他在幼儿园刚得到一朵小红花,妈妈也要奖励他。
  郑谐正抓着一把玩具冲锋枪爱不释手,旁边一男子声音洪亮地说:“把那个娃娃拿给我看看。男娃娃,不不,两个都要,我还不知道我孩子是男还是女。”
  郑谐扛着那杆玩具枪抬头看,见一身材魅梧,浓眉毛,大眼睛的男子站在身边,像电视中的大侠,偏偏两只腋下各夹了一个大号的毛绒娃娃,特别不协调。
  他看着这男子嘻嘻地笑了。
  那男子也看着他咧开嘴笑,朝他打个响指:“小鬼,别挑食,多吃点青菜,再过几天你就比这枪高了。”临走前还摸了他的头一把,郑谐没躲开,又气又恼差点咬他一口。
  后来事情是怎样开始的,他也不清楚。他正边玩着枪边等妈妈结账归来,只听到四周一片惊叫声,间杂着有粗哑的嗓门喊:“都趴下,不许动!”慌乱之中有枪声,不是他的玩具枪的声音,而像电视里的那种枪声,空气中有像燃放鞭炮一样刺鼻的气味。
  留在这一层的,包括服务员在内,都是妇女与儿童。有人尖声哭起来,很快更多的人开始哭。又有声音喊:“再哭老子崩了你!”
  郑谐不知被谁搂住按在地上,按住他的人自己抖得像筛子一样。而他只意识到一件事,妈妈刚才去付款,现在不在他身边。
  纵使他年纪幼小,也隐隐地明白,他不可以大叫,免得自己和妈妈都成为坏人的目标,而且,刚才那坏人的声音似乎就来自他附近。
  他怕得厉害,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出声,却突然听到一声女子尖叫,那正是他的妈妈的声音。
  他抬头看时,见一个坏人正揪住他妈妈的头发把她扯出来,因为她试着爬过人群寻找自己的孩子。
  郑谐那聪明小脑袋里的所有念头都在本能的趋使下化为泡沫,他奋力挣脱了搂住他的人冲出来:“放开我妈妈!”
  这可怕事件的起因用几句话就可以概括。两个身上命债累累的流窜犯在被警察围追堵截的过程中,逃到这座商厦的儿童专柜,试图挟持手无寸铁的妇孺做人质实现突围。在先前逃亡过程中他们甚至杀了一名警察,夺到一把手枪。
  而当时,在几名武警冲上楼时,郑谐已经成为歹徒手里的第一人质,他被他们掐住脖子,头被冰凉的枪口指住,与武装警察们远远地对峙。
  小小的郑谐怕到了极点时,心中倒生出无所谓的念头,脑中闪现过已故的爷爷曾经说过的话:男孩子什么时候都不能哭。又想象着自己死后会上报纸和电视,不知道疼爱他的大人们会有多难过。
  他耳边嗡嗡嗡,各种声音混作一团,一句也听不清,他已经被掐得快要窒息。又瞥见妈妈倒在地上,身上没有血,可能吓晕了。这样也好,这样妈妈就不会亲眼见到他被坏人打死的样子了。
  郑谐在心里乱七八糟地想着时,在惊呼中他的头被重物撞击了一下,眼前一黑,随后是火辣辣地疼。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听到耳边有穷凶极恶的喊声:“你们再敢向前一步,我一枪打死这孩子!”
  突然身后一阵风袭来,郑谐的脖子得到了自由,但被惯性狠狠地反摔到地上。他迅速爬起来,见一个人跟刚才拿枪指着他的坏人已经打斗在一起。那人一边朝他喊:“快跑!”一边将坏人手里的枪一脚踢飞。郑谐看到救他的人似乎正是刚才买两个大号绒布娃娃的高个子叔叔,但他还没跑几步,另一个人又掐住了郑谐的脖子。
  他记得那位叔叔冲上来一拳打倒抓住他的另一名坏人,一把举起他扬手便朝人群扔出去,喊道:“接住!”
  这是郑谐的救命恩人生前的最后一句话。当郑谐安全跌入无数人为他托起的手中后,挣扎着想再看看他的模样时,被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眼睛,同时他听到人群中的惊叫。
  那几个歹徒失了人质又失了枪,很快就被一涌而上的几名武警制伏。郑谐模模糊糊中听到哭声,喊叫声,救护车的鸣笛声。
  有人抱着他奔跑,把他放到车上,妈妈也被抬上车。
  郑谐伤势很轻,只是被歹徒用枪托打破了头,而他的妈妈却因惊吓诱发了隐藏性心脏病。
  那位救他的人是一名警察,这日下午本来请了假,穿了便装,才得以在折回时趁乱混入人群。他在夺过郑谐将他扔出去之后,便被一把没有预料到的长尖刀从后背刺穿了心脏。
  傍晚时分,郑谐的爸爸匆匆赶到医院,看了一眼已经脱离险情的妻子后,便抱着头上绑了一圈绷带的郑谐穿过无数的楼梯与走廊。那是个和白天的商场一样可怕的地方,有穿着带血白大褂的医生来来回回地走,有女人尖叫与小孩子大哭的声音。
  郑谐闭着眼睛,伸手堵住耳朵,直到爸爸把他的手拉下来:“小谐,你睁眼看一看这个小妹妹,她下午才出生,她的爸爸就是今天救了你的那位英雄。”
  那是郑谐与筱和和的第一次见面。郑谐看见一个皱巴巴的小动物,五官缩成一团,比他的小布狗更小。
  他睁大眼睛看着她,想看清她的眼睛到底长在哪儿,她突然将眼睛睁开一半,撇着薄薄的嘴。
  郑谐以为她也要像他在走廊上听到的那些小娃娃一样哇哇大哭,却没有想到,那小动物将嘴唇弯成上翘的形状,似乎在朝他笑。
  

第4章 不如不见(1)
即使再见面,成熟地表演,不如不见。
  ——《不如不见》
  筱和和又拒绝了岑世的两回邀请。她并非故作姿态,而是她的工作量突然增加,晚上也在赶任务。
  当岑世打来第四个电话时,她知道该来的总也躲不过,不如早早了断,于是与岑世约好周六晚上在“长亭古道”见面。
  地方是和和选的,希望向来聪明的岑世能明白她的用意。 
  这么没有喜庆意象的名字,装饰风格也是一派的荒凉,偏偏生意出奇的好,足见现代人都爱自虐。
  多年未见,岑世的相貌也没变多少,只是增添几分成熟,少了几分浮躁。
  “和和,你变漂亮了。”
  “我以前也不难看。”
  “我是说更漂亮了。”
  “是吗?谢谢。”和和干笑,“岑世,你也比以前更帅了。”
  真是个糟糕的开场,注定整晚气氛都不精彩。
  筱和和从来不是个懂交际、会应付场面的人,她无法应付眼前状况时就神游太虚,数清楚了这一层一共有几盏灯,研究过了服务员们制服的裁剪方式,连菜谱都背下来一大半了,就是没听清岑世都在讲些什么,直到当发觉岑世的尾音带着个问号时,她才愣愣地加一句:“啊?”
  岑世依旧维持着十足的耐性与风度:“和和,你还在怨恨我?我……”
  “没有。”筱和和条件反射般地迅速补了一句,“怨恨是由强烈的感情衍生的,我对你可从来没那样深情过。”说完这句恶毒无礼的话后,她觉得好受多了。
  岑世心中挫败。
  他对面的筱和和,前一秒还很专注地看着他,下一秒就不知道思绪飘到了哪里去,一派的漫不经心。
  他清楚记得她已经二十五岁,明明过了青春少女的花季,但是面孔五官和身材都小小巧巧,娇娇嫩嫩,迷迷糊糊,眼神清透单纯,但偶尔现过一抹灵动的光,时时蹦出惊人之语,就像很久以前一样。
  他那时便觉得她像一只幼小的猫,安安静静地蜷着,半眯着眼,懒洋洋,柔柔顺顺,对逗弄她的人爱理不理,对小小欺负她的人也满不在乎。但是谁若触了她的底限,那么她便会立即露出锋利的爪子和牙齿。
  这样回想往事时,他心中涌上一点温暖与柔软的情绪,即使对面的筱和和几乎没拿正眼看他。
  她这样反而好。若她云淡风轻地只把他当学长,对过往毫不介怀,那他要更加地挫败了。
  筱和和在盥洗室里洗脸,洗了好几遍。当她往脸上泼水的时候,就可以无视那些眼泪了。
  她很喜欢一个人哭,可是她希望自己每一次掉泪都有原因,并且不要哭得太没出息又太没气质。
  刚才她就挺没气质的。岑世正要结账,她把自己的餐费丢在桌子上就转身走了。
  其实不管她情不情愿,她的确受了很多年的淑女教育,郑谐总是试图把她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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