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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曹地府-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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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缭绕着浓郁丹药味道的兜率宫里,印迟略有些拘谨不惯,不过他不是第一次跟太上老君打交道,所以便按无申无丘的交待,坦率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太上老君听完半晌不语,掂着胡须的姿态在丹药烟雾的笼罩下越发有些高深莫测。

印迟不敢开口打断他的高深莫测,眼巴巴的等着。

好半天太上老君才慢悠悠开口:“老夫自然是想帮你的,不过老夫以为,你的问题,应该去找月老开导才更合适。”

“……”

印迟找到月老的时候,月老正坐在一大堆乱糟糟的红线里,一边翻看手边的姻缘簿一边理着红线。

感觉到身边有人,月老把视线从红线转移到印迟脸上,瞟了一眼又转了回去,边理红线边随口问:“来者何人?”

印迟吸取了先前给东海龙宫丢人的教训,没再一开始就老实的自我介绍:“晚辈受太上老君指点,想来请月老指点迷津。”

月老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比刚才稍微认真了些:“老夫只管姻缘事,你姻缘上遇着问题了?”

“姻缘”二字听得印迟头疼,可月老不是太上老君,要把事情始末详细说清楚不知道要讲到什么时候,于是便决定挑重点简略的说。

“晚辈前阵子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个人,真正相处不过数日,但临别前晚辈说了些让他不愉快的话,算是不欢而散,分开后不自觉的总时不时想起他,魔障了似的……晚辈并没有喜欢他,如此惦念的状态,是不是因为惹得他不愉快所以觉得愧疚呢?”

月老继续忙着拨弄手里的红线:“你怎么知道自己没有喜欢那人?”

“因为……”印迟顿了一顿,“不可能喜欢……”

月老抽出一根红线,眯着眼去看姻缘簿:“在老夫这里,没什么不可能的,无论是世仇贵贱还是咫尺天涯,都可能成就姻缘。”

“可是……可是晚辈绝不可能和那人成姻缘。”

月老终于又抬头打量印迟,半晌道:“那人是男的?”

“……”

这样也能看出来?

印迟有些讪讪的。

月老却全然不在意:“若只是因为说错话觉得愧疚,去找他道个歉不就完了,有什么好魔障的?”

道歉?

印迟想象了一下自己去找仪狄道歉的场景。

完全想象不出来啊……而且他应该也不敢去找仪狄……

月老看印迟愣愣的没接话,司空见惯道:“你要是不敢去找他道歉,要么是你错得太离谱没脸去找他,要么,你就是喜欢上他了。”

“……”

印迟显然觉得自己当天的表现并不离谱,纯属正常反应,那另外一个可能……

他要是喜欢上一个男的才离谱!!

月老长年累月的四处给人栓红线,相关阅历丰富到难以言表,此时已经理好了一捆红线,便收起姻缘簿抱起红线,慢悠悠的站起身。

“小神仙啊,你这样的老夫也不是头一回见了。有人觉得断袖是孽缘,不过老夫以为,能成的就是良缘,不能成的才是孽缘,跟男女老幼花鸟鱼虫之类的没甚关系。不必计较这么多无聊的东西。”

印迟还在苦苦挣扎:“可晚辈之前一直都是喜欢的女子,并不是断袖。”

“很多断袖也不是生下来就断的,总得经历些事儿……你老嚷着自己不是断袖,你又没去试着喜欢过男的,怎么知道自己究竟断没断?”

“……”

“这种事问清楚自己的心就够了,没什么是做不到,或者不能做的,只是看你想不想做而已。”

月老丢下这句话,没再跟印迟多说,赶着时辰去凡间栓绳子去了。印迟再次见到仪狄,是在三个月后翊姗和珩胥大婚的宴席上。

自从东海一别,印迟也只是隐约听到些许仪狄的八卦。

比如仪狄司神风流多年,终于栽在了东海,而且栽得颇重,在寝宫里喂了好一阵鱼才缓了回来。缓回来后便恢复得贼快,开始频繁流窜于天庭各处,天庭又恢复了许久以前,女仙春心荡漾,男仙提心吊胆的状态。

看来仪狄果然身经百战,偶尔在他这里遇到的小小挫折,也很快就恢复了,没当做什么大事。

印迟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那天去找过月老后,他其实还是没太想明白,继续担心着自己疑似中邪的状态,并频繁跟几个哥哥出去旁观如何招惹女子,一度让东海龙王怀疑自己最小的儿子也不学好,开始沉迷女色了。

直到婚宴上,他跟在自己老爹和兄长的身后,一眼看到不远处那个许久未见,但又时时晃荡在眼前的身影,心里猛的一缩,跳得飞快。

仪狄正背对着他们跟武德星君谈笑,武德星君看到东海龙王一行,便迎上前来寒暄,仪狄也转身走了过来。

印迟顿时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砰砰的擂起鼓来。

东海龙王向来豪迈,上前就给仪狄肩膀一巴掌:“仪狄你上次来东海没呆几天就跑了,忒不给面子,可是我那犬子招待不周?若是你可要直说,我回去收拾他。”

仪狄微笑着听完,转头看看躲在后面的印迟,道:“印迟招待得很周全,是本君心里惦记着酒窖,所以才着急要走。龙王你也知道姗姗那时一颗心扑在珩胥身上,都顾不上照看那些酒。”

东海龙王于是便又跟仪狄聊起婚宴上都用了哪些好酒来待客。

然而印迟擂鼓似的心已经蓦地冷了下来。

刚才仪狄看他的那一眼,跟看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甚至,似乎跟看一根木桩一片树叶也没区别。

对比起之前仪狄看他的眼神,印迟渐渐觉得整个身子都冷下来了。

以前仪狄说喜欢他,他怕得要命,现在仪狄对他与对旁人无异了,为什么他却觉得这么难受?

这不正是他所期望的效果么?

月老之前说过的那些话又在印迟脑子里来回响起。

眼看仪狄跟东海龙王寒暄完,要转身离去,印迟没多想便脱口道:“司神请留步!”

仪狄停下脚步,扭头看他:“你找本君有事?”

“我……晚辈有话想对司神说。”

……

看到印迟和仪狄走到不远处一棵相对清静的树下,无申揣摩道:“我打赌印迟君肯定是要跟仪狄司神表明心迹了。”

这种情况下无丘一般都是跟无申唱反调的:“那我就赌不是,你押多大的注?”

在无申无丘都说好赌注后,太上老君乐呵呵的甩着拂尘:“老夫押无申那边。”

无丘奇怪道:“为什么?印迟君不是一口咬定自己不是断袖的么?”

太上老君摇头,笑得高深:“老夫不是说了那天让印迟去找月老了么?月老是干嘛的啊,那老头子最喜欢给人搭桥牵线,只要他想,乱点鸳鸯谱都能点得理直气壮,更何况这两个家伙本来就有点儿谱,还怕月老他点不成么?”

“……”

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下注的印迟跟着仪狄到了树下。

“好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本君说?”

仪狄疏离陌生的态度让印迟很不自在,更别提说话了。

就在他不知道第几次鼓起勇气要开口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往这边走过来的身影,一个慌神跳起来,直接躲到了仪狄身后:“麻烦帮我挡一挡!”

“……”

仪狄略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却仍不动声色的设了个仙障挡住了身后的印迟,等那个身影走到面前才颔首道:“正一真人。”

正一真人不觉有异,回了一礼便走过去了。

直到正一真人走远,仪狄才撤了仙障。

印迟从他身后走出来,好一阵千恩万谢。

仪狄皱眉看他:“你为何要躲着正一真人?”

印迟挠挠头:“那个……正一真人是我爹请来教我的师傅……”

“……你见着自己师傅不请安反而还躲起来?”

印迟一听脸就苦掉了。

正一真人虽然答应东海龙王教授印迟的课业,但前阵子有天君派给的几件事务在身,没有时间来监管印迟,所以印迟最近才会一直处在放养的状态。

但正一真人作为一个称职的师傅,离开前还是给印迟布置了不少课业,并表示要在回来后检查完成情况。

以印迟一贯以来的德性,从来不可能记得住师傅布置的课业。要不是刚才差点跟正一真人迎面撞上,他根本不会想起来那堆估计已经落灰的课业。

所以刚才他的行为,可以简洁地总结为两个字——心虚。

听印迟解释完,仪狄眉头挑得老高,语气莫测:“有你这么个儿子,东海龙王可真不容易。”

要不要嫌弃得这么不加修饰啊……

印迟不乐意的皱着脸:“我被我爹和师傅这么折磨,也很不容易啊。”

仪狄一怔,轻笑出声来,随后又问道:“你找我,究竟是要说什么?”

印迟愣愣的看着仪狄的笑脸,呆了呆:“我……不记得了……”

刚才正一真人这一打岔,他真的不记得刚才想跟仪狄说什么了。

仪狄打量他片刻,收了笑:“既然这样,那等你想起来再。”

眼看仪狄转身要走,在他脑子转过来之前,印迟看到自己的手已经伸出去拽住了仪狄的衣袖。

仪狄脚步一顿,回头看被他抓住的衣袖:“想起来了?”

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印迟忽的一下松了手,却又突然语塞,手攥在袖子里,脸上火辣辣的。

这时东海龙王已经找了过来:“方才犬子说有话跟司神说,说了这么半天,可是这个臭小子又闯了什么祸了?”

开口便是这么一句,可见印迟在他老子的印象里是何其热爱闯祸。

仪狄笑笑,正要说没事,却见一直低头不语的印迟猛的抬头,对他老子道:“爹,孩儿之前在地府时喝多了酒发酒疯,把仪狄司神的整件外套都弄破了,后来怕你知道了责罚,又逞强要把衣服补好,结果却弄巧成拙,把司神的外套给毁了……”

印迟说完,一瞬静默。

东海龙王是惊呆的静默了,仪狄则意外的看着印迟。

他不是宁可“**”都不敢让他爹知道这件事的么?

东海龙王反应过来后果然又惊又怒,大骂一声混账,指着印迟抖了半天的手也不知道该怎么接着骂下去,却见印迟又开口道:“司神的衣服是无价仙器,十分贵重,虽然司神宽容大量,没有与我计较,但这段时间我日思夜想,始终觉得心中愧疚,我自己犯的错应由我自己承担,所以……所以我刚才是想跟司神说,能不能让我跟在身边,任凭差遣,以表歉意。”

“……”

东海龙王从来没见自己这个小儿子如此深明大义知晓事理过,本来想骂人的话淤在喉咙里,又惊呆了。

仪狄看着印迟,半晌却缓缓道:“不过是一件衣服,远不必如此,你的歉意本君心领就是了。”

印迟完全没料到仪狄会拒绝,一下子抬起头来。

东海龙王却已经摇头道:“不不不,司神断不可这么惯着这小子,多少珍宝都赔不回司神的衣服,难得他自己知错,就该罚一罚长长记性,司神就给他个改过的机会。”

东海龙王又絮絮叨叨跟仪狄扯了许多的道理,仪狄终于点头答应。

等东海龙王离开后,仪狄把目光转回印迟身上:“你这又是要做什么?”

刚才仪狄的拒绝让印迟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又崩塌了,再次说不出话来。

仪狄却不催他,只静静的等他回答。

终于,印迟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抬头直视仪狄:“我之前说过弄坏了你的衣服一定会补偿的,我,我把自己赔给你,你……要不要?”

印迟越说越小声,最后三个字更是从牙缝里刚挤出来就被风吹跑了。

清风云烟之间,有些许落叶星星点点的飘到两人身上,宛如落英缤纷。

不知这样两相静默了多久,宴席那边隐约传来阵阵吵杂,或许是新人就快到了。

仪狄微微笑起来,抬手拂掉落在印迟头顶上的树叶:“要。”

树后面某个屋顶上,翊姗小心翼翼的探着脑袋看下面的仪狄和印迟,摇头嘟囔道:“我怎么觉得师父这几个月,什么受情伤了喂鱼了的,刚才还跟龙王摆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其实都是计划好装出来让印迟上钩的呢?”

趴在一旁的无申无丘却一边偷看一边腾腾的冒着冷汗。

相比她的这个问题,另外一个问题更为严重紧迫——

“姗姗啊,虽然你这身新娘的打扮让我们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不过……要是让珩胥君知道你在这个当口还偷溜出来跟我们一起看热闹,那我们……”

我们还不要被他折腾死啊?

翊姗正竖着耳朵去听仪狄和印迟的对话,不耐烦的打断道:“哎呀,不到拜堂他又不能见我,怎么会知道呢?”

不等无申无丘再说话——

“姗姗,我听说你要逃婚?”

“……”

听到这个熟悉而淡然的声音,无申无丘内心迸发出一种吾命休矣的哀嚎。

翊姗保持着爬在屋顶上的姿势扭回头去,对底下抬头看着她的珩胥干笑:“呵呵,你听谁胡说的,我为什么要逃婚啊……”

正说着,翊姗眼前一晃,再回过神来已经整个人落到了珩胥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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