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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纪 殿上臣 ★宫廷斗争★ by 天接云涛-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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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说过了不再把那种感觉摆在心上,他是一国之君,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什么样的消遣没有,再无稽也不至于将心思放在同为男子的谁身上,只不过是一时错觉,只不过是短暂迷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荒唐的想法,笑一笑便忘了它罢。再想作甚?再想秦子陌也是个男儿,再想也不会令他对自己另眼相看—— 

并不是怕。 

他是弑过父母,杀过兄弟的人,人世间的繁文缛节,全不在盘算之中。心仪的对象,管他是男是女,只要伸手去夺过来就好。 

可是为何偏偏是那个秦子陌? 

不过是个男人而已,比寻常男子好一点的容貌,却远非世上难寻。 

又那样的不驯,从不会说半句好听的话。 

最重要的,那个人死板不知变通,决不能容忍任何触犯常规之事,连皇帝半夜要出个城都不肯开门的人,怎么可能接受违逆人伦?恐怕只要有人在他面前稍稍提一下这个话题,就够被训上三天三夜的了吧? 

小小年纪就毫无情趣,真不知道当年自己怎么会被个十多岁的少年哄得说要当个明君? 

那时是不同寻常的孩子,后来是适任的臣下,什么时候有了这以外的想法,连他自己,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不爱受拘束的个性,又自视甚高,能忍受与一个人见面便起争执冲突整整七年,未感厌烦反而热切期待,早该察觉大事不妙了。 

不料在这种事上头,自己是迟钝的人。 

楚修衡发现自己在笑。一边笑一边摇头。 

用几乎整整一年的时间坚壁清野,将他赶得远远的,以为眼不见心便静,成效在哪里? 

要说成效,大概就是想得更明白,也更绝望吧。 

若是早一些发现,就会将他锁在怀里哪也不去,虽是性烈之人,只消好生调教,保不定能慢慢顺从,毕竟是少年人心性未定。 

现在却已经大了,足够独当一面,受了朝野敬仰,满心满眼里都只社稷万民,若是使强,恐怕除了玉石俱焚,再无旁的结局。这种结果,自己并不乐见。 

楚修衡从不认自己有妇人之仁,境内子民即便尽数死绝,也不见得会皱一皱眉。唯独此人,不管能否为自己所有,他都想好生对待。 

“可恶。”明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口,却听不到一丝火气,倒是无奈的意味更甚。伏在角落静静注视主人的猛禽,缓缓站起,拖动着与身体等长的尾巴,踱到他身边。 

鼻子蹭上手腕时,楚修衡伸手摸了摸他头顶两角间的部分。这头虎在一年中生长迅速,体形大了一倍不止。 

大概是传说中的“酋耳”吧,尾长参其身,身若虎豹而食虎豹,王者威及四夷则至。 

威及四夷么? 

动听的说法,却并未带来满足感。 

自己的初衷,本就不是这个。 

“碧石,你也记得他吧?”他对着爱兽绿莹莹的眸子问道。这虎儿刚来的时候,就很黏秦子陌。那人外表冷硬,心地却是柔软,当时若非他抱着幼兽状似依依不舍,自己也懒得捡回宫。偏生带了回来,他又硬不让拨专人养育。 

——就是这样怪的家伙,自己偏生放不下。 

这一年来越来越厌恶旁人的陪伴,连从小跟在身边的卓荦,也只是让他在偶尔门外值守而已。 

三月前又来了一批刺客,自己杀伤一些,碧石咬死咬伤大半,等到护卫破门而入时,能做的只有善后。也因此,越发觉得周围人不能信任。 

白虎似懂人言,低吼了声,微微点着头。 

“是他不让人伺候你,不给你吃好的,可还是惦记着,对吧?”自言自语着,心中认了输。 

没再看碧石的反应,到桌前左下,奋笔疾书。 

召回的谕旨已写过不知多少次。这回,打定了主意要发出去。 

6。 

“……主婚?”御书房中,书桌后的英伟君主,怔然重复臣子的请求,声调失了起伏。 

“是!卡斯茜公主与臣情投意合,已经互许终身。子陌不愿委屈了公主之尊,所以在请义父向强圉国提亲之后,先央陛下允了为臣主婚!” 强圉是长庚东南的小国,毗邻星纪州。子陌口中的义父,便是当年保举他入东宫伴读的析木太守松沂延年了。 

楚修衡木然看着跪在阶前的一双男女。 

头发似长了,容貌并未大改,只是那疏远神情给人的峻峭感觉,比之一年前,稍稍柔和了些。 

是因为他身边的女子么?温婉的中上容貌,能在强邻君主面前镇定自若的,也对得住一国公主的身份。据说是离宫游玩途中与他相遇,才牵起的一段情缘。 

在扫到女子隆起的腹部后,他弯起嘴角,笑意却未达眼底。“好个情投意合!” 

千里召回,令他进京之后先面圣再返家,迫不及待见到的,却是俪影双双,玉种蓝田。 

秦子陌听出他话中的嘲讽之意,忍不住脸上发热。 

“臣愧对公主,做了有违礼教之事,承蒙公主不弃,愿意终身相许……” 

面无表情的帝王脸上忽然闪过什么,突然变得兴致盎然起来。 

“秦卿是在边镇上,与公主相遇的?” 

“……是。” 

“强圉国都在东,长庚在西,公主又怎会游历到这样远的所在呢?”兴许另有内情,若是另有内情…… 

“那是因为——” 

凌厉的目光扫过去。“秦卿,朕想听公主自己说。” 

“贱妾与母后同往西陲看望外公,一时动了玩心,才只身来到贵邦,逾矩之处,还请陛下恕贱妾年幼无知。” 

口齿倒是清楚,汉话也说得流利。“来了之后,便与秦卿遇上了么?” 

“不是。贱妾在贵邦境内游玩两月,身上钱财耗尽,多蒙秦大人收留。” 

“收留之后就占为己有——秦卿是这样的人么?”楚修衡眯起眼,“记得当年任典客将他强拉进青楼,秦卿可是在一众美貌女子环绕之下,还能坐怀不乱的真君子那。” 

不待公主答话,秦子陌便着急地插了进来:“公主、公主本是清白女子,臣先是真心爱慕,之后才情难自禁,与烟花之地的虚情假意,怎能相提并论!”说完恶狠狠地瞪视着楚修衡,回护之意表露无疑。 

楚修衡看着那与记忆中一模一样怒气冲冲的眸子,怅然而笑。 

就算有内情,也与他无关了。 

那原本只为百姓福祉而燃烧的火焰中,现在又添了一个特别的在乎。 

不是他,自然永远不会是他。 

“不料秦卿也是性情中人。京城多少名门闺秀的提亲,你通通拒之门外,原来姻缘早已天注定……” 

若不是将他放到边境,若不是这一年刻意不闻不问,若是早日召还…… 

“陛下的意思是——” 

深吸气,稳重的口吻人君风范十足:“长庚国立国以来最年少的副相、朕最重要的股肱之臣喜逢红鸾,主婚一席,舍朕其谁?” 

怎样的虚假言语没从口中说出过,按捺下心头些许黯然,卖个人情有何难?亲自出面主婚,可保他不被强圉刁难,顺利抱得美人归,对于自己来说是举手之劳,但却可以得到他夫妇的全心感激,不失为一桩好买卖。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如是而已。 

秦子陌与卡斯茜公主对望一眼,一齐俯首:“谢陛下隆恩!” 

这恐怕,是他最心甘情愿的一次低头吧。 

楚修衡默默地看他执着那女子之手,笑得开怀。 

言语的尖锐不见,疏离的防卫撤去,纠结的眉心舒缓——这时的表情,才是二十二岁的年轻人该有。 

原来他笑起来,左边嘴角有个酒窝啊。 

楚修衡为这发现,而稍稍开了怀。 

一时间竟觉得,只要他能始终这样笑着,那么无论是对谁而笑,因何而笑,全都无所谓了。 

冷嘲。原来楚家人的血脉,也生得出这样的痴情种子么? 

“秦卿既然父母双亡,松沂太守又远在析木,索性这个亲,也让朕来帮着提吧。”自暴自弃般地,想要他高兴些,更高兴些。 

秦子陌近乎惊愕地看着他,过一会儿大喜过望:“谢、多谢陛下!” 

总算这回,是冲着他笑。楚修衡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攥着,也回了他一个长者般的笑容。 

总之,从今以后,对于此人,只有君臣之分,莫再有半点他念。 

他是君临天下的九五至尊,比谁都明白有舍才能有得。丢掉了多少东西,才得到今日地位。这区区一点私心,自然放得下。 

放得下的。 

7。 

强圉与长庚国力相差数十倍,听闻公主能成为少年副相的正妻,又是由三少辅之一的典客卿任清野出任求亲使节,国王以降,皆受宠若惊,一干步骤遂十分顺利地完成。派来的送亲使节是公主的同胞兄长,亦即强圉储君,携丰厚妆奁到新赐的御史府邸会面时,对未来妹夫执礼甚恭。为免公主来回奔波,便借了亲王府邸当作出嫁之所,暂且居住。 

咋咋呼呼说要全权操办的婚礼的地官司徒柳葵官,让除了试衣之外、什么忙也帮不上的准新郎,正好可以将出任一年来的心得整理完毕,奏报圣听。 

“边境有互市,每季一开,我国丝帛茶米与彻利、柔兆、强圉土产,常有往来,星纪边商因此暴富者众。然按我国定例,番商赍货物入为市易者,官府抽其十四,乃听贸易——盘剥实重。因此便有豪商开私市,于商贩处各抽十三,便为其斡旋贸易,公家赋税,皆入私囊。近年互市营收甚少,皆因此辈。”念到此处,楚修衡将奏折放下。“所以秦卿认为,应降低官府所课重金,以此取缔私市?” 

“是。” 

此刻并非正式的早午朝,皇帝身着常服,便帽也未曾戴。秦子陌刚进来时便对此皱起了眉,知道即使说了再多次皇帝也不会听,因是小事,也只能随它去了。 

“清除私市,需要这样麻烦么?只消将几个主犯抓来关了,籍没家产,自然无人再敢犯。” 

“陛下有所不知。这些边境豪商,并非您所想象的唯利是图之人,反倒多仗义疏财、周济贫民的豪杰,在四国官商之间也颇得人望,因此旁人才赖之以成私市。若官府贸然将之羁押,恐怕引来诸多不满。” 

楚修衡立刻猜到他的行径:“这么说,秦卿是又深入敌营,好好查探过一番咯?” 

四年前年秦子陌曾乔扮书生,与狄嘉直一同混入玄枵州叛军营垒探查虚实,虽说因此得以兵不血刃地化解干戈,回来却被楚修衡以不重自身安危为由,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二人不约而同想起往事,秦子陌情知瞒不过他,只得应了声“是”。 

楚修衡叹气,“说了再多次你也不会听?是不是?” 

秦子陌睨了眼他披散在两边的长发,不语。 

臣说再多次也没见您穿用过正装,不是么? 

明显的抗议楚修衡岂看不出来。 

他重重叹口气,无力地道:“这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你再不知轻重,哪天真出了事,朕也是鞭长莫及。” 

秦子陌明显慌乱起来,他敢与这人吵得天翻地覆,却唯独对这种鲜见的柔软没辙。 

“臣、臣以后当注意。” 

“这便很好。” 

楚修衡以茶盏就口,掩住得意神情。 

此谓以柔克刚。若是明显的嘲讽或者怒声痛斥,性烈的秦御史断断不肯承受,但索性怀柔以对,却可以使得他弃械投降。这些年下来,楚修衡已深谙与他相处之道。 

这样想着,随即心中又是一痛——饶是千般了解万分珍惜,却也只能是君臣而已。 

明知多见一次,便多一分这样的叹息。却又不甘心只在递来的奏折上,加个冷冷的批复,就此失了说话的机会。 

不来面圣,大约只会去看未婚妻而已。与其去效那儿女情长你侬我侬,自不如在这里操心国事来得有益! 

……反正他日后与那妻子相处的时间定多上百倍千倍,自己现下稍稍占一会儿,又有什么打紧? 

“臣的建议,陛下意下如何?” 

被这一问,楚修衡才想起刚刚所议之事,他看着奏折上端丽方正的字迹稍加思索,道:“以朕之见,不如便放手教那些豪商去做!” 

“什么?”秦子陌愕然。 

“既然再从豪商手上将互市夺过来,课税也须得降低,还不如索性与其联手,给他‘官商’头衔,税金便直接两造分成。如此既不必大动干戈得罪四国商人,官府也省去监理互市之责,秦卿以为如何?” 

秦子陌眼睛越睁越大,最后只能嗫嚅道:“臣……未尝想过有这样的办法……” 

“那现在开始想如何?”每当被他的想法吓到时,秦子陌就会有迷路儿童般的表情,这时的他,最无防备,也最可人。 

秦子陌虽然固执,但只要是认为有理的说法,无论出自谁口,与自己所想是否出入,都会认真相待。他迅速在心中盘算之后,说道:“此法甚可行。只是这官商的名号,旷代未有,就此授出去,似乎有些不合仪制——” 

楚修衡摆摆手阻止他往下说。“朕即位以来,所做不合仪制的事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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