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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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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知道掌管一个飘香院的馆爷,遇上形形色色的人和稀奇古怪的问题多了,早练出一身长袖善舞的本事,可没想到这个馆爷面对她这样一个上门闹事的小喽罗也能一直好声好气地周旋至此,甚至于还要倒贴钱来缓解矛盾。只是西边城门口还有人等着,实在不能再与这馆爷耗下去了,叶暖对于心头的古怪,不敢浪费太多时间。她眨去眼中困惑,再度甩出马鞭:“啰啰嗦嗦干嘛!说吧,人让不让我赎走?不让的话,等我打一场再问!”
馆爷身侧的那些女子,虽有怒容,却不似面临外来挑衅正常的怒。而馆爷听了叶暖无礼的话,好似还露出了一个放心的笑容?
叶暖更加疑惑,但那六个女子已经在馆爷示意下撸起了袖子。叶暖不敢大意,紧握住手中鞭子,屏息凝神,严阵以待。
那些女子赤手空拳,按理说一哄而上才是最佳对敌方法,谁料她们表面上气势汹汹,实际却一个接一个上来用胳膊挡了两下,就大号起来,甚至于还有俩人滚到了地上,叶暖怀疑更深,鞭势渐缓,眼睛也瞄到退后的馆爷有意无意的往摆放着花瓶的角落退去,碰倒花瓶时,口中大叫着“啊,打死人了!”就连躲闪打斗的小侍,也一面躲一面连拉带拽的弄倒数张桌椅。
再看不出其中古怪,叶暖就是傻子。因为不清楚这些人心底在想什么,叶暖慢慢停下手。鞭子停时,刚轮到参与打斗的最后一个女子上场,她见叶暖停手,便在距离叶暖半鞭之距处站住身,对叶暖挤了两下眼睛,朝着叶暖偏过左脸,口中惨叫:“哎呀,我浑身是伤,脸上也被抽到了!”
是让她鞭打她脸吗?叶暖虽肯定,感觉上却下不了手。正迟疑间,不知谁低声嘟哝了句:“别不上道!”
上道?是啦,怪不得之前总觉得他(她)们表现异常,原来如此!一语点醒梦中人,叶暖咬咬牙,甩出了鞭子。只用了五分力,女子的脸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道长长的红痕。
虽说这里女子不靠脸吃饭,可疼痛的感觉也要持续两天。叶暖心里有点内疚,那女子已有了借口,嚷得更大声:“啊哟,小姐饶命!我们都打不过你,饶命!爷快叫李官人出来吧,让这煞神把人赎走吧!”

冬梅扶着他家公子从楼上下来时,一眼就见到底下大厅狼藉遍地,桌椅倒了,花瓶碎了,而人呢?平日能把撒酒疯的客人拎小鸡般拎出飘香院的打娘们,三个滚在地上,两个抱着胳膊叫唤,一个捂着脸呜呜嚷着。
望见只见过两次,却待人他们极温和的那个张姓小姐一脸杀气与匪气的站在厅中,他与他家公子站在楼梯上更是震惊,跨出去的一只脚,就停在离下一级梯阶一级高处。
底下人却不给他们回神的机会,馆爷身边的小侍腾腾腾的赶到他们身边,馋起他家公子另一只胳膊,嚷嚷着:“下来啦,张小姐你要赎的李官人下来啦!切莫再打啦!”
等公子在那小姐面前站定,听闻小姐是要替他赎身,面色惨败的刚要摇头,那张姓小姐说了句:“梨花满地人如玉,莫叫朱颜随春归——西头故人若久候不至,心灰欲死!”
那半句诗是他家公子曾经的妻主所念!冬梅刚想问那西头故人是不是李夫人,那张姓小姐已对馆爷抱着拳道:“人既然出来,银钱我也交付,还请馆爷取来卖身契!”
“不行哪,我无法跟人交代啊!”馆爷虽在抱怨,手却已经接过时候小侍递来的卖身契,捏着薄薄地纸张一头,脚步移向张姓小姐,压低声音悄声道,“戏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也得做全不是。制住我,一起出门!”
馆爷是个好人,一向对他家公子多有照顾,可这?冬梅承认,他是笨了点。所以接下来张姓小姐押着馆爷出门,在大门口撕碎公子的卖身契,又拦了辆马车一路狂奔,他都觉得像是场梦,一直迷糊到坐在马车内被颠得几乎要吐,他才稍稍理出来点头绪。

赶到西城门,已快接近酉时,红彤彤的太阳挂在西头,像冬梅曾经在李家吃过的荷包蛋的蛋黄。冬梅流着泪在旁看他家公子和李夫人抱头大哭,迷迷糊糊地听着他家公子和夫人哭完后好像说了些什么自由,什么可以开始新生活。
直至李夫人开始感激涕零又担忧万分地,询问张姓小姐会不会受这件事连累,他才竖起耳朵。
叶暖摇头,把安平王的仁厚和姚娘被禁止出门的消息,告诉给李夫人和大李氏,分析一通理由,打消了她(他)们的担心。
听到姚娘的名字,冬梅就想起第一次见到这张姓小姐的情形,那个时候他哭肿了眼睛,把瘦削的她误看成了姚娘,经过这些事,他才明白,看人真的不能看表面!冬梅怔怔的望着叶暖,以至于引起李夫人注意到叶暖面上红色的伤,李夫人一脸自责:“张小姐,你脸受伤了!”
“没事,是我事先画上去的红颜料。添点伤痕,才显得凶狠,我是唬人呢!”叶暖掏出袖中手帕,轻轻擦去颜料,露出真实的脸孔,“喏,看哪,没伤吧!”
“一个女人,怎么能像男儿家一般袖中藏着手帕呢,平常女人脸上粘到脏东西,不都用衣袖擦掉么?”许是叶暖方才笑得亲和,冬梅不自觉把心里话说出口来,一说完才惊觉自己的多话,他忐忑不安的垂头。
“手帕脏了,比衣服容易洗。”叶暖淡淡一句话,却让李大娘听出了不同的意味,想起对她帮助颇多的张平一家,李大娘笑着感慨道:“他日张柳小侄儿嫁给你这个妻主,真是有福了!”
这张小姐已经定下夫郎了么?冬梅惊讶地抬头,正瞅到叶暖因为对不能确定自己能否当个好妻主而微露出的苦笑,他脑中忽然记起这张小姐押着馆爷出门时,馆爷好似在她耳边说了句:“木筷子难以匹配小姐一身英气,还是那日束发的玉簪好。可惜小姐应该是把它当了死当,我房内还有几只玉簪,兴许能入小姐眼。不知小姐哪夜有空,到我房中来,嗯?”
他家公子说过,到飘香院去的女人,大部分都不是好妻主,冬梅念及此处,再度多口道:“馆爷的房里去不得!”
旁人不知前因,所以不明原委。叶暖却是当事人,脑中想到话头的由来,身子当即僵了半秒,才把头转向冬梅。平静过来的眼波中,带着坚持与傲然:“放心,我省得。女子有所为,也有所不为!”

安平王仁厚之名,并非浪得。一连半月,也没人来找叶暖麻烦。若非依照约定,应该上门替张平娘娘针灸的王御医迟迟没上门,日子,本该平平静静。
想起昨日她去找王御医,得到王御医要她另请高人的答复,叶暖一肚子气。
针灸需要长期治疗才能得到效果,先不说这御医因为看她家贫势弱,把本该十天一次的针灸改为一月一次,中途断了疗程又岂是一个真正有医德的大夫所为?
好吧,她叶暖是得罪了姚娘,可人家安平王都没放话说要把她怎么,王御医又无中生有地害怕哪门子的连累?
昨日苦苦哀求半天都没效果,难不成真的要找安平王,让这安平王出面说不会迁怒到这王御医身上?
叶暖站在人流稀少的鲫鱼街,烦闷地敲了敲脑袋。
且不管她一个无名小卒,能不能请得动安平王。光光是如何去见安平王面都成问题,报上张秋的名字,安平王第一想到的,只会是张秋把姚娘给打了。姚娘虽未尽到养育她的责任,可母女的血缘亲情,是割舍不了的事实。不把她揍一顿,可能是因为仁慈,把她赶出去,才是最正常的反应,而且谁也无可指摘。
其次想到乔家。以前找不着工作时,叶暖再艰难也不愿丢了骨气,现如今一想到张平娘娘的腿伤,骨气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惜乔家毕竟不欠她,而且王御医会有的顾虑,乔家极有可能顾忌更深。
找安平王?不能。找乔家?不行!
种种办法,一一否决。叶暖千般思虑,万般考量,都觉得希望渺茫。
愁肠百结的叶暖,低着头胡乱踢着脚下青石板,突然一个长形物件被她的脚踢飞,划出一道白色光影,叮的一声,落在三丈外。
什么东西?叶暖正需要东西来转移她的注意力,立马向那物件落地的地方寻去。

“前面的小姐等等,你的东西掉了!”叶暖刚刚离开原地,不知从哪个巷子跑出一个四十多岁的灰衣妇人,手拿着一只玉簪走到她面前。
叶暖眼睛从妇人手上一撇而过,看见妇人身上灰衣,皱起眉头道:“不是我的。”
“明明是小姐的。”那妇人上前一步,拦住欲走的叶暖。
“死当的东西,我现在没有能力赎回!所以,我想您应该清楚,即使是我的,那也是曾经,而不是现在。”天色将晚,叶暖不欲与妇人过多纠缠,语气微冷地道出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实。
叶暖简单又直接的应对,显然是灰衣妇人没料到的,她定在原地愣了愣,才接下口:“没想到小姐这么聪明,把一切都看透了。那小人也直说,其实这是家主吩咐小人从当铺赎回来交给小姐的。还请小姐收下。”
“喔~~~”叶暖不想与她周旋,拉长尾调,干干脆脆地指出妇人话语中的破绽,“既然是要送给我,怎么会轻易就掉到路上?你家主的诚意,不得不令我感到怀疑。而且我与你家主素未相识,无功不受禄!”
一番凌厉的言语,再度让灰衣妇人失去应辩的能力,只是嘴上虽然没能反驳,脚下的反应却出乎本能,她大步一跨,再次把叶暖的去路给堵了。
连续三次不放行,叶暖眼中已经出现了不耐烦,看到妇人面上有皱纹,秉持着尊老的习惯,才没至于翻脸。想到连日来鬼鬼祟祟在她身边转悠的灰影,应该就是这妇人,叶暖压下的怒气又冒出了头,声音冷然道:“请夫人您代我谢谢你家主,除此之外,希望夫人让路!”
那妇人应该是得了必须留住叶暖的命令,一见叶暖欲走,居然施展武力,想要强行把她留下。
叶暖一见妇人露出动手的意图,也不再准备客气,左脚向后撤了半步,身体微蹲,双手成掌,前后错开,摆起迎敌的姿势。
眼看一场争斗无可避免,忽然从右侧巷子传出一苍老威严的声音:“灰衣奴,不得对小姐无礼!”一个高瘦如杆的老妇,拄着一枝凤头拐杖,在青石板上笃笃敲打出缓慢沉稳的音调,缓缓向叶暖走来。
入高门,伤别情?

入高门,伤别情
“确实是好玉,跌到石板上居然没碎。死当两百银的话,太低!好在五金赎回,才算未辱没了它的价值。”老妇人接过灰衣妇人手中玉簪,低头瞧着玉簪品评了几句,随即慢慢拿着玉簪递到叶暖面前。
看似随意地的话,却传达出极深的意味。改变了叶暖原先想对来人不闻不问不看的应对念头,叶暖蓦然动容,抬起头仔细审视起眼前的老妇人。
第一入眼的是灼灼如电般精湛的眼,而后便是满头银丝如雪,看她瘦面上皱纹虽多,却不是很深,很显然华发早生的原因,不是因为年龄而是思虑过重。
眼中所见和方才言语,提醒叶暖,站在她面前的妇人,不是寻常老妇。
这也不由得让叶暖回想起近来颇为耐人寻味的所遇——先是每次发生事情,身边总有一个旁观的灰衣身影,然后便是家中突然有媒爷上门,说是要替柳儿找什么妻主,得知她只是养女之后,说媒之事就不了了之。再然后又是今日路遇遗物,不捡还有人追上来硬塞给她。
遗传是件奇妙的事,孩子身上,总会留下父母的印记。一个家族,共有同样一个鼻子或眼睛的情况,比比皆是。眼前老妇人满头银丝后梳,露出的高额正与张柳每次为叶暖梳发时总要赞上几句的额头一样。
老妇人接下来的话,更印证了叶暖的猜测:“老身是楚家现任家长楚余年,文华你可以叫我大姨母。”
试探这么久,终于开始认亲了么?叶暖心中冷笑连连,她不是这具身体的本尊,自然没有认祖归宗的惊喜。
老妇人见叶暖的反应不是正常情况下应有的激动,心中微感诧异,踱近叶暖身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似缅怀又似欣慰:“文华你和你母亲模样太像了,要是妹妹还活着,见到你这么瘦,不知多心疼。”
叶暖皱皱眉,语气冷冷淡淡,欲拒人千里:“我不叫文华,老夫人您认错了。”
“家里不是没找,从最南端的茵南一直找到最北端的璃北,所有富裕的大家,都派了人查探过,天意弄人,谁知道你被人贩带到青云山,还掉下山崖,在山窝里呆了九年?”老妇人刻意咳了两声,沉着声自责道,“文华这些年在外受苦太多,要怪大姨母没及时找着你,也是自然。”
“老夫人多虑了,你侄女文华的事,与我张秋无干,如果没其他指教,请容许我先告辞。”叶暖弯腰拱手,提步就走。
“慢着!”老妇人伸出拐杖,拦在叶暖身前,“我知道文华你喝了前尘梦,不存有五岁前的记忆,血缘关系却是不容否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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