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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早晨(周而复)-第1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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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你楼上坐一会,我马上就来。”她既怕这位青年知道客堂间客人的底细,又不好意思让客人晓得那位青年来做啥。
  “刚才你下楼来,也说是一会就来,你想想,你叫我等了多久?我不再上这个当了。”
  “刚才因为有客人……”
  “待会,你又有别的理由,反正今天你得给我一句话。我的皮鞋都跑破了,今天谈清楚了,以后再也不上你家的门了。”
  她听到最后那一句话十分寒心。过去朱延年走红运,他真是百依百顺,朱延年要他做啥便做啥,从来不说句二话。他一来就是表哥长表哥短,再三再四表示要和朱延年在上海滩上创造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朱延年一进了监狱,他的态度立刻变了,今天变得更不像话了,不单不认亲戚,连“门”也不“上”了,人情竟这样淡薄!她怕争吵起来,咽下这口气,小声地说:
  “我求你:真的再等一会就给你谈,好啵?”
  “不行,我等的太久了,我不能再等了。现在为啥不可以谈?”他见她一再低声下气,以为抓住她的弱点,怕在客人面前暴露出来,没有面子,正好逼她一下,也许目的可以达到哩。
  朱筱堂对于这位青年闯进来,不早不晚,正是他讨债的辰光,心中非常气愤,恨不能过去给他一顿拳头,打个痛快。但不知道他的来历,朱筱堂不敢轻易动手,徐守仁冷眼旁观,听到这位青年说话放肆,舅母再三恳求也得不到同情,他觉得自己有义务挺身而出,相帮舅母一手。他把右边的肩膀一耸,拍一拍自己的胸脯,威风凛凛地说:
  “讲话识相点,不要有眼无珠,尽欺侮人。”
  “我讲我的话,与你不相干。我同你一不沾亲,二不带故,怎么干涉起我来了!”
  徐守仁见他态度强硬,言语相撞,知道不是好惹的。他要别别这位青年的苗头。他把眼睛一愣,大声问道:
  “请问老大你贵姓?”
  “什么老大老二?”
  他以为对方有意不答他的话,又问了一句:
  “请问老大香炉多重?”
  “我不迷信,从来不烧香,我怎么晓得香炉多重?”
  他不再问下去,只问他贵姓。
  “我姓夏,叫亚宾,是福佑药房的x光器械部主任。你贵姓?”
  他把头一歪,气势轩昂地说:
  “我叫徐守仁。”
  徐守仁从楼文龙那儿学了两句帮里的黑话,夏亚宾答的不对,知道他并不在帮,也就不把他放在眼里。舅舅店里的一个职员,没有啥了不起。他带着教训的口气说:
  “你是我舅父店里的伙计,对老板娘讲话应该客气点才好!”
  朱瑞芳狠狠瞪了夏亚宾一眼。
  夏亚宾早知道徐守仁的大名,一直没有机会碰到。朱延年虽然进了监狱,可是徐义德在上海滩上还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说不定自己的职业可以从这位小开身上找到出路。他放下笑脸,彬彬有礼地欠了欠身,抱歉地说:
  “刚才冒犯了,很对不起。不知不罪。我不知道是徐先生,希望多多原谅!”
  徐守仁给他一说,浑身都酥了。他退了一下,指着红木椅子说:
  “有话,坐下来讲吧。”
  朱筱堂也跟着坐了下来,他一肚子气没消,郁郁不乐,闷声不响,听夏亚宾滔滔不绝地诉说:
  “我也是实在困难,福佑出事好几个月了,一直没有发薪水,生意做不下去,x光器械部的机器都叫法院贴了封条,看样子,一时不会启封的。我是五口之家的家长,一早起来,五张嘴,嗷嗷待哺,家里有点值钱的物事都送进了当铺。我们薪水阶级的人,每月全靠薪水过日子,平素又没有积蓄,能维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要是还有一点点办法,我也不会来了。我的要求不高,只希望给我发个半薪,或者把欠薪发给我,也好再维持几个月。可是她,一文不给,老叫我等,等,等到啥辰光呀!我家里五口人不能饿着肚子空等呀!你说,徐先生,是不是?”
  他这番话把徐守仁的心说软了。马丽琳接上来说:
  “店里不是你一个人,大家也没有发薪水,别人却没有像你这样整天钉着不放!”她看纸包不住火,干脆把事体揭开,也顾不上面子不面子了,反正嫁到朱家,人都丢尽了。她说,“老实讲,店里能维持开三顿饭已经不容易了,朱经理还在牢里,叫我妇道人家有啥办法呢?”
  “你无论如何比我强啊!不瞒你说,我家今天的锅盖差点揭不开!”夏亚宾发现她在望自己身上那套西装,连忙补了一句:“我这身西装过不了几天也得进当铺,不过,出去找人也得穿的像样点,总不能太寒酸。老实说,我也不愿意随便开口,叫人家看不起。穷虽穷,我还有这点骨气。今天实在不得已,才上你这里来,无论如何帮我一点忙,没有多的,也有少的,不然,明天的锅盖真的要揭不开了。我也不好意思把老婆儿女带到这里来吃大锅饭。”
  他后面这句话很有份量。她感到严重的威胁。她没有别的办法,只好揭他的底:
  “你不能这样对待我。延年常给我谈起你,你失业,常常向延年借钱,从来没有向你要还过。福佑生意发展了,让你做x光部的主任,把你这个中学生捧成x光专家,你也赚了福佑不少钱。延年待你这些好处都忘记了吗?想起这些事,真叫人寒心!延年一出事,你竟变了脸,连童进、叶积善都不如,他们也没有像你这样来逼我!你就是一点旧情也不念,欠薪的事也得等大伙一块解决啊!逼我有啥用?”
  她的态度一强硬,夏亚宾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再让她说下去,那一定会影响他通过徐总经理的少爷找职业。如果单独在楼上和她谈,他要老实不客气地刻薄她一顿,现在只好忍气吞声,微笑道: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有的也不是事实,提他做啥?我同朱经理的关系确实不错,我们可以说是亲兄弟,有事体大家互相帮助,正是因为这样,我才向你开口。我要是生活有点办法,也不会向你提了。今天想了又想,没有别的办法,才来的。”他很巧妙地把她的话反驳掉,叫徐守仁改变对他的印象,说,“如果我能找到一个职业,手头富裕一点,我绝对不会再提欠薪的。那时你有需要,我还可以帮助你一点。”
  她听得心里好笑,冷冷看了他一眼。她想起早一会儿在楼上逼她的那个劲头,心头的愤怒还没有消逝,冷笑了一声,说:
  “多谢你的好意,只要不来逼我发欠薪就好了,我不敢要你帮助。你有钱,你自己留着用好了。”
  “一个人不能忘恩负义,延年过去待你那么好,怎么现在一点也记不得呢?”朱瑞芳气呼呼地说。
  “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夏亚宾见朱瑞芳穿着华丽,仪态万方,来历一定不小,便向她欠了欠身子,然后转过来,对马丽琳说:“我和朱经理是多年的好朋友,不客气地说,福佑药房里也有我的一份心血。现在朱经理有困难,我怎么好袖手旁观?只要我有一点点力量,我也不会忘记帮助你们的。希望你不要辜负我这一片好心。你说,是不是?”
  他的眼睛望着徐守仁。徐守仁顺着他的嘴说:
  “夏先生同舅舅那么好,愿意帮点忙,也好。”
  朱瑞芳对夏亚宾“哼”了一声。
  夏亚宾悠然自得,对徐守仁说:
  “你说的真好,好朋友有患难,怎么好不帮助呢?你是他的亲外甥,我是朱经理的表弟,算起来,我们也是亲戚哩!”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观察徐守仁面部的表情。徐守仁有点惊愕,这位夏先生头一回见面,刚谈了没几句,忽然攀上亲戚来了,而且那么热呼呼的,仿佛是多年的至亲好友。他感到一股热气从夏亚宾那边吹来,叫他有点不大好受,但又不好给他难堪,勉勉强强地说:
  “你这么一算,我们倒是沾点亲哩!”
  “希望你以后多多关照,有啥吩咐,我愿意效劳。”
  “好哇。”
  夏亚宾听了这两个字,以为徐守仁已经答应了他的要求,不禁心花怒放,兴高采烈地说:
  “我虽然是学x光的,其实,我的兴趣很广,在纺织方面我也有兴趣,机械原理是一样的。沪江纱厂是上海有名的大厂,要用的人一定很多。如果你要我到贵厂去工作,我一定把我学到的一点本事,全部献给沪江和你。”
  马丽琳在一旁听得心都要呕出来,冷眼看他还有啥花招使出来。徐守仁慢慢弄懂了他的意思,觉得使他的处境很为难:答应不好,妈妈不一定同意;不答应也有失小开的面子。
  他含含糊糊地说:
  “这个……”
  夏亚宾生怕他回绝,一见形势不妙,连忙打断他的话,暗暗改了口,退后一步说:
  “你是年青有为的小开,前途远大,手下一定需要一帮人协助你创立伟大事业。要是沪江纱厂暂时不需要人,也没有关系,将来需要我,我听你的使唤。”
  这一番话把徐守仁说得浑身痒酥酥的,他正要开口,朱瑞芳插上来说:
  “你是x光器械部主任,我们高攀不上,——你少找马丽琳一点麻烦好了。”
  夏亚宾撇下朱瑞芳,对徐守仁说:
  “等你有空,找个地方聚聚,小弟做个东道。”他的眼光从徐守仁身上转到朱筱堂的脸上。他不知道朱筱堂是谁,但估计到一定是徐守仁的朋友,也要拉一把,说,
  “请你一道来。”
  朱筱堂讨厌夏亚宾闯进来,打断了他和马丽琳交涉五十两金子的事。他一直坐在太师椅上生气,没有说一句话,恨不能一脚把这个家伙踢出去。他冷冷地说:
  “我没有空!”
  夏亚宾冷不防碰了个钉子。因为徐守仁的关系,不能得罪这位青年。他知趣地给自己圆场:
  “我还有点事体,你们谈吧,我先走一步。”
  朱筱堂霍地站了起来,对马丽琳说:
  “我们的事,怎么样?”
  “等你叔叔出来再说。”
  “那要等到啥辰光!”
  她忍受着他的威逼,耐心地说:
  “他总要出来的,一笔写不下两个朱字。你也看到了,我的日子不好过,外人不去说他了,你是我们朱家的人,这个忙总得帮一下呀!”
  “我也有困难,做婶婶的,总不好意思看我们在乡下受罪。你的日子,要比我们好的多了。”他又羡慕地巡视了一下客堂间的陈设,那个瓷观音菩萨在电灯光下闪闪发亮。他逼紧一步,说:“没多的,有少的。”
  “我连一钱金子也没有,做婶婶的不会给你瞎说。”
  朱瑞芳看情势不妙,争吵下去不好。两边都是至亲,谁也不能得罪。她拉着朱筱堂说:“延年关在牢里,你婶婶焦急的不行。她手头困难也是实情。”
  “我们比她还困难啊,姑妈。”
  “我了解。”朱瑞芳点点头,说,“你和守仁先走一步。有话以后再谈。——我在这里再坐一会。”
  马丽琳希望朱筱堂越快走越好,但又要避免伤害徐守仁的感情,连忙接上去说:
  “不吃点饭就走吗?”
  “不。我们还有事哩。”徐守仁暗示地碰碰朱筱堂的胳臂,说,“改天再谈吧。”
  “守仁,你找个好饭馆,请他吃饭。”
  徐守仁点点头,把朱筱堂拉走了。朱筱堂连招呼也没打,绷着面孔,气呼呼地跨出客堂间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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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靠着外滩公园门口的江面上,停着一条趸船,有上下二层。下面是码头,外滩到吴淞去的旅客要在这里上上下下。一到夜晚,来往的旅客就少了,显得十分幽静。但船舷上挂着霓虹灯组成的四个紫红大字:水上饭店,十分引人注意。凡是走过外滩大马路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人不看到这四个字。
  一辆林肯牌的黑色小轿车穿过靠江边的快车道,转进外滩公园前面的广场,降低了速度,慢慢开到水上饭店前面停了下来。车门开处,徐义德从里边跳下来,走上趸船,穿过走道,向右一转,上楼去了。
  服务员立刻迎上来,指着临江的那一排桌子,招呼道:
  “这边坐,凉爽哩。”
  徐义德径自的向外边走廊走去,在最后一张小方桌前面站了下来,点了点头,说:
  “就在这里吧,安静点。”
  “对,这里好。”服务员了解顾客的心理。这张桌子和里面客舱隔着一道窗户,不走到甲板上是看不见这一排桌子的,而这一张桌子又是这一排的最后一张,一般客人见桌子上有人是不会过来的。谈情说爱的少男少女们最爱选这张桌子。他指着黑沉沉的黄浦江面说:“这里不用电扇,也很凉爽。”
  徐义德身上那件淡黄色的府绸香港衫有点汗湿了,他迎风坐着,拭去额角的汗珠,自言自语:
  “今天好热!”
  “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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