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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残阳竹与剑-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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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力点头,蓝扬善肯定的道:

  “能!当家的,天下真正的硬汉并不多,却好似全聚集在孤竹帮似的,当家的,祁老六伤了眼后,仍然指挥若定,调度不紊,且他本身更亲自参与追杀敌人,干戈结束,他甚至连药全不敷,就急着要来探视当家的伤情,咱与资帮一干兄弟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按了下来,这两天,他还一再吵着要起床,天天闹着非到当家的这里请安不可,形态上没有一点颓丧泄气的样子,咱真叫服了,当家的,祁老六确是一条好汉,扮龙是龙,扮虎像虎……”

  苟图昌也插口道:

  “老六的个性便是如此,自来便不把既成的事实摆在心上,他重视的是:如何在受到了伤害后索回代价!”

  眯眯眼,蓝扬善又道:

  “说的是,咱们这位老兄昨天晚上竟吵着要喝酒,咱说破了嘴皮子才好不容易劝住了他,换了别人受到这半残之伤,只怕早就窝囊得不愿见人了,他却有说有笑,蒙着眼罩打哈哈,咱为了顺他的心,净挑好听的话劝着他,他却一瞪剩下的那只眼,气吼吼的顶咱:‘蓝胖子,他妈的怎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你当老子真把这只驴眼捧在心里么?妈的,你别看错了人,老子岂是那种患得患失的角色?放心,老子比谁都明白,老子知道便是哭闹叫喊得翻了天这只招子也变不回来了,再怎么悲痛也依然是个独眼龙,所以,老子根本开磊得很,老子想的,只是怎生把玄云三子的六只狗眼给剜出来,蓝胖子,仅是如此而已!’当家的,你听听,这是多么豪气的论调?他想得开,看得透,体说别个,咱与他相较之下,可就差得太远了……”

  紫千豪低徐的道:

  “老六是行……这笔债,我们会讨回的……”

  苟图昌紧接着道:

  “老大,每一笔!”

  疲乏的一笑,紫千豪道:

  “是的,每一笔……”

  搓搓手,蓝扬善道:

  “当家的伤后虚弱,不宜多言,咱看,还是先让当家的休息一会;咱们明天再来吧,如何?”

  苟图昌道:

  “也好,稍停金奴雄便来与左丹换班……”

  笑笑,左丹道:

  “没有关系,我连不觉得累!”

  他们正要向紫千豪辞出,紫千豪已忽然问到:

  “图昌……长孙……他?……”

  呆了一呆,苟图昌的目光哀凉、喉核上下移动着,沉痛的道:

  “已经葬于山后……老大,长孙会瞑目于九泉的……”

  微微闭上了眼,紫千豪悠悠的道:

  “天下……真是没有不散的筵席?……”

  恐怕再引起紫千豪更多的伤感与悲楚,苟图昌连忙强装笑颜,迅速的道:

  “其他几位大头领级的弟兄伤势却十分乐观,老大,他们都会很快痊愈的,用不了多久,你将又可以看见一条条像枯牛似的强健身体件……孤竹帮的汉子全是铁铸的,千锤百炼……”

  蓝扬善知道苟图昌心中的意思,他也笑呵呵的道:

  “说得是,你看那大狗熊似的金奴雄吧,身上零零碎碎也挂了不少彩,但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浑身包缠着白布到处死跑,公孙寿老兄也能哼小调了,摸着胸口的伤势还能来两段簧腔,贝羽贝老弟也敢请喝得下稀粥啦,不但气色润朗得多,讲起话来,也不似前些日那般阴阳怪气的了,还有罕明罕老弟,他每顿饭竟能吞下十七个大馒头,我的老天爷,咱就算没有像他那样带着伤怕也吃不了那么多,苟老兄说得对,这确是些铁铸的汉子……”

  低沉的,紫千豪道:

  “这场仗打下来……我们的元气真伤得太大了……”

  苟图昌忙道:

  “但是,老大,银坝子和黑流队方面却输得更惨,他们几乎连根也叫我们给刨了……”

  干涩的笑笑,紫千豪道:

  “兵战凶危,这句话说的实在是不错……”

  他的目光中含蕴着一股特异的落寞与空茫的意味,好一阵子,才又长长的吁了口气,微弱的道:

  “图景,记得要尽力照拂受伤的弟兄们……我不希望再听到他们当中有哪一个不治死亡……图昌,弟兄们本是连心连命……”

  用力点着头,苟图昌沉缓的道:

  “老大,你放心,我会依你的吩咐去做的……”

  紫千豪又对蓝扬善道:

  “蓝兄……麻烦你也多费点神了……”

  “应该的,这算得上什么麻烦?”

  于是,苟图昌轻轻扯了扯蓝扬善的衣角,二人与紫千豪又笑谈了几句后便一起转身出去了,左丹走上来为他的龙头帮主掖紧了被褥,再小心翼翼的垫高了靠枕,然后,他低笑着道:

  “好些了么,大哥?”

  闭上眼,紫千豪平静的道:

  “肉体上的痛楚我可以忍受,左丹,难过的是心里……”

  左丹明白紫千豪指的是那些再也不能复生的弟兄们,他摇摇头,戚然道:

  “大哥,我晓得,但大哥你的身子却更要紧……”

  没有再说什么,空中笼罩着一片沉寂,而这片沉寂融合在已经暗淡下去的夕阳光辉里,轻轻的,凄蓝色的烟露自窗外的群山慢郁中飘人,迷迷蒙蒙的,虚虚幻幻的,这些迷蒙,这些虚幻,不仅浮沉在屋间里,也浮沉在他们两人的冥思内了……

  隔着那场血战已经有十四天。

  如今,紫千豪可以搀扶着慢慢的去庭院中散步,偶尔也到傲节山的幽径小林中走走,但是,却不能走得太远,走得太紧,他的身体离着完全恢复还有一大段时间,现在他能移动已颇使蓝扬善及其他的一干大夫们觉得惊异了,换了别个,只怕尚仍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呢……

  深秋的气息实在太过萧瑟,做节山上更是一片苍淡,树枝子大多枯萎了;叶儿也干黄着轻轻飘落,在清晨与傍晚,都会有一层薄蒙蒙的烟露浮动,迷漾在遥远的峰岭,左近的坡脊,以及天与地的空间,时时有金风吹拂,十分爽利,但都嫌冷了些儿,一早一春,更似钻袭人们的骨缝子里,而山上山下的长青林便哗啦哗啦的摇摆着,宛如在低语,在埋怨。

  这是朝食后的时间里。

  今天有阳光,不太强,甚且弱了些,但总比阴霾天好一点,阳光的颜色是金灿灿的,看在人眼里,洒在人身上,有着一种软绵绵、痒酥酥的感觉,暂时会令处在阳光温暖中的人们忘掉了当阳光消失后的灰黯与寒酷。

  紫千豪舒适的坐在一张宽大厚垫的黄藤圈椅上,他双腿伸展,下身盖着一条洁白而四周镶着金丝边的毛毡,椅边摆着一只矮脚雕花黑漆小几,见面上置有彻好香茗的羊脂玉杯,两碟芝麻桂花糕,一只白瓷蓝花的碗,碗中盛满着冰糖莲子粥,紫千豪正微闭着一双眼,任由阳光轻柔的映照在他的身上,他的神色,安详平静得就像已然睡熟了一样……

  那位庞然大物,雄伟的似是一座小山般的“六甲神”金奴雄也坐在旁边的一只小石鼓上打吨,一颗巨大的脑袋上下有致的点仰着,他那只卷起袖管,黑毛茸茸的粗臂环抱胸前,看上去,他用臂捂心,而心里,正在做一个甜甜的梦呢……

  一切都是和熙的,宁静的,宛如大地也在这柔柔的气氛下懒散的休息着了,而这时,一阵脚步声却沙沙的,微微有些地急促的响了过来。

  别看金奴雄模样儿生得粗鲁,反应却相当迅速,脚步声甫始传至,他已惊然惊醒,“霍”的站起身来,瞪大两只牛眼望向来路,嗯,在他们坐着的地方,那条延伸向一片竹林的白石小道上,苟图昌正匆匆行进,苟图昌的后面,还跟着一名帮里的头领。

  要是别人,金奴雄早就上去拦驾了,但是苟图昌是孤竹帮坐第二把交椅的人物,金奴雄虽然担心自己的帮主的安宁受到打扰,他也不敢贸然相阻,何况,他知道苟图昌匆促而来,没有要事他也不会这般莽撞。

  于是金奴雄蹑足走上前去,压着嗓门道:

  “二爷,有事么!”

  点点头,苟图昌也低声道:

  “老大睡着了?”

  金奴推回头朝圈椅上闭着眼的紫千豪看了看,道:

  “大概刚刚睡着——”

  他的话尚未讲完,后面的紫千豪己微微撑开眼皮,淡淡一笑道:

  “图昌到这边来。”

  答应一声,苟图昌快步来到紫千豪身边,他笑了笑,道:

  “抱歉搅扰了老大的清静,因为有一件事情我实在不能作主,所以特来请示老大的意思……”

  紫千豪低沉的道:

  “你说。”

  微微俯下身子,苟图昌轻声道:

  “方才,‘黑翼门’掌门人房铁孤忽然来到山下,而且还是由本帮驻守‘武田埠’和昌米栈那边的弟兄带引前来的,他说他与老大你约好在‘武田埠’我们开设的那家米栈相见,但老大你却失约了,后来他才听到本帮与银坝子和黑流队火拼的消息,是而他放心不下,匆匆赶来探视老大你……”

  双目中有一抹含着笑意的光彩,紫千豪道:

  “他人呢?”

  朝后一指,苟图昌道:

  “我们已请他过了大吊桥,现在正于‘不屈堂’相款。”

  紫千豪道:

  “那么,请他来这里,并告诉他我不能远接的原因。”

  迟疑了一下,苟图昌道:

  “老大,你身体尚未康复,可以见客么?”

  笑了笑,紫千豪道:

  “当然可以,房铁孤是一位有血性,有肝胆的朋友,虽然我与他只有一面之雅,但是,我们神交已经很久了,图昌,我十分欣赏这个人。”

  苟图昌颔首道:

  “那么,我这就去请他前来。”

  说罢,苟图昌对他身后那名跟来的“太阿镇”弟兄摇摇手,那个孤竹帮派驻在“太阿镇”的头领急着向紫千豪单膝点地行了个礼,然后,随在苟图昌身后匆匆去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消失于竹林之内,金奴雄舐了舐他那两片肥厚而植红的嘴唇,转头向紫千豪道:

  “大哥,你,呢,是什么时候认识房铁孤的?怎的我在以前就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紫千豪平静的道:

  “就在上次我单身匹马赴银坝子约斗的半路上,奴雄,他和你一样,是条豪迈而又磊落的汉子!”

  轻轻两句,把个金奴雄捧上了半边天,他喜得咧开了大嘴,晕陶陶的搓着手,笑呵呵的道:

  “真的?大哥,我开始有些喜欢他了……”

  紫千豪将盖在下身的薄毯往上扯了扯,又道:

  “奴雄,做一个人,外表并不关系着一切,主要还在于内蕴的美,这种美,在女子来说是节操,在男子来说,便是德行了,德行也分许多项,我们在江湖上混,讲究只有两个字,‘仁’和‘义’,奴雄,我知道你脑子里装满了这两个字的意义,所以,你也是我最疼爱的弟兄之一……”

  连连点头,金奴雄高兴得全身的汗毛都慰贴透了,他鲁直的道:

  “我烧得大哥对我好,大哥,我这条命早就是你的了,水里火里,只要大哥交待一句,我抱着头就往上冲,连眉毛也不会皱一下,我太笨,不明白很深的道理,但是,我想,我只要知道一点也就够了,这一点很简单,跟大哥走,听大哥的话,包管错不了,包管差不了……”

  温和的一笑,紫千豪道:

  “奴雄,你是个好弟兄……”

  金奴雄有些忸怩的涨红了脸,怪不好意思的道:

  “是大哥待我好……”

  微倒过身,紫千豪拿起小几上的玉杯轻轻蹑了一口香茗,他吁了口气,目光又投在金奴雄脸上,半晌,笑着道:

  “奴雄,听洪超说,上次他们给你买了一房妾待你没有要,晚上从卧室跑出来在厅分的地板上睡了一宿,是么?”

  一张猩猩似的黑脸,顿时更染成了朱红,金奴雄窘迫十分,连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的了:

  “大哥……这……这……这都是白辫子洪超和毛和尚公孙寿两个……来作弄我……我推托不要,他们硬朝我房里送……贝羽这小子更在后面兴风作浪出歪点子……人家叫他‘玉郎狠心’真是没有叫错……”

  有趣的笑笑,紫千豪低低的道:

  “他们是为了替你解除寂寞,奴雄,你这年纪,是该有个女人侍候的时候了,三十多了吧?”

  大大地摇着他那颗巨头,金奴雄道:

  “大哥,我虽然已经有三十三岁了,但我却不知道女人到底有什么好,我一直没有女人侍候,还不是照样过来了,也没有少块肉缺条筋,身子还比他们来得壮实,和那女的在一起倒使我坐立不安,像背上帖了把火烙铁,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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