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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1].10-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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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
“李忠民,你老实点儿!”石二宝厉声道。
“真的一会儿就回来。”李忠民诚恳地说。
石二宝站起来,走到李忠民身边,狠狠地踢了他一脚。然后让他蹦到卧室,让他把那封信拣了出来。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李忠民沉默。
“李忠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要老实回答。”石二宝背着手,站在李忠民面前,“说说吧,你为什么要在墙上挂把锄头?”
7
锄头。李忠民低下头,看着脚边不远处的这把锄头。这个抢劫者居然要他讲锄头的事。当然,在素日的氛围里,这是李忠民最衷情的一个漫长谈资。但现在,此刻,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不知道如何才能熨展自己皱巴巴的几乎要抽筋的舌头,来平仄分明地回答这个如此休闲的问题。
“快说啊。你怎么有把锄头?”石二宝有些迫不及待。他用刀一下一下地敲着餐桌面,敲得李忠民一阵阵心悸。这桌子是“伦娜”牌的,据说是意大利进口的纯实木典范,两万一。餐桌上还放着一瓶红酒,是那天小青出国之前,他们喝剩下的。随着石二宝弹簧刀的节奏,红酒瓶子里的酒面轻轻荡漾着。
“你当过农民吗?”石二宝又问。
李忠民的心里突然闪过一道光。“今日说法”上说过,如果面对比自己强大的犯罪分子,想要保住性命,最好的办法就是要让对方愿意和自己交流。但不要让对方感到你在拖延时间。一定要尽力以朋友的角度去理解对方,让他信任你。这个石二宝不断地给自己话头儿,看来是有机会交流。只要有机会交流,局面就有扭转的可能。他就有希望自己救自己。他庆幸今年回了趟杏河。有的说。
“我下过乡,当过知青。”李忠民终于开口了,“你知道知青么?”
“知道。”石二宝说:“我们村里原来就有知青点。你在哪儿当的知青?”
“杏河。”
“噢,我知道杏河。天气预报常说那儿雨多。”石二宝眼睛一亮,“可当过知青和锄头有什么关系?”
“这锄头是今年我又回杏河的时候,当地老乡送给我的。”李忠民说。
“你回去干什么?”
“我很怀念那段生活,很想念那些乡亲。”
“知青不是都觉得当农民苦么?我们村的那些知青为了能回城,什么法子都想了。有些女的还和大队公社的头儿睡了觉。”石二宝瞪大眼睛,“你还怀念?怀念什么?当农民有意思么?”
“当时是觉得苦,现在想起来就觉得有意思了。”
“那是因为你回来了。你要是还在农村,你他*的就不觉得有意思了!”石二宝说:“现在谁还愿意种地?种出来的粮食也都卖不上价,只够自己家吃,饿不死就算是好的了。要不然我也不会干这个。”
“你老弟说的是啊。”李忠民说,“所以看见你这不速之客,我起初是有点儿吃惊,后来缓过神就见怪不怪了。农民不容易啊。过去,城里人苦,农民也苦。现在,城里人都好过了,农民还是苦。要不,好好的,谁愿意离开家?”
石二宝不语。脸上十分阴沉。他的表情让李忠民有些怯。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说下去。
“说老实话,要是不下那几年乡,我不会知道过去的农民有多不容易。今年我要是不回杏河,也不会知道现在的农民有多不容易。”李忠民继续感叹。
“杏河那儿咋了?”石二宝问。
李忠民暗暗松了口气,就开始说杏河的事。说杏河县去年开始在全县范围内推行无公害大米,他下乡的那个点就是首批示范村。无公害大米说着容易种起来难。要求四统一:统一供种,统一供肥,统一供农药,统一出售。种子是从省农科院的试验田里精选出来的最新品种,肥料是按专门的无公害配方施的肥,还加上了高微量元素化肥。尤其是统一供农药这一项,执行得格外严格。普通水稻有虫子的时候,都是打有机磷的剧毒农药,农药残留量很高。施氮肥的时候,硝酸盐的含量也很高,这些都对人体产生了很坏的影响。无公害大米用的农药是生物农药,没有残留。这样的无公害大米,村子里一下子就种了两千亩,没成想种出来了没人要。北京和省城的市场都打不开。给人家看证书,人家说假证书很多,谁知道他们的是真是假?现在,八百吨大米都在各家各户的仓库里供着。眼看就成了陈米。
“日他娘,哪里都这样。我们村今年也种无公害麦子,现在我家还有两千斤麦子堆在厢房哩。”石二宝骂了一句,“你有啥好道道?”
李忠民向石二宝示意,要点一支烟。石二宝同意。拿到烟的李忠民捋了一下思路,再开口的时候,他已经十分镇静,简直有些神色从容,谈笑风生了。他说自己有个朋友开着一家很大的食品公司,那个朋友有很多食品业的同行,最近在福州要举行个全国的绿色食品发展高峰论坛,他这次出门就是想去和这个朋友见个面,让他和同行们想想法子,把杏河的这些个大米推出去,要么做成品牌,要么深加工做成米粉米线什么的,总之是先找几个渠道把米换成钱。
“唔。”石二宝表示赞许:“这个道道不错。”
“等明天我去开会的时候,把你们麦子的事也提提,要是有门路,就和你们上头联系联系。”李忠民吐了口烟圈,“你是什么村的?”
“新文县三里屯乡,”石二宝看了看李忠民,顿了顿,“我们那儿的人都种有这种麦子,你随便打听哪家都成。费心了啊。”
“什么话?!这是我应该的。”李忠民又点了根烟,给石二宝递过去:“我不是好了伤疤不记疼的人。没有在农村的那段生活,我没有今天的好日子。没有农民,就没有我李忠民的今天。说到天边我都忘不了这个。人得有良心,是不是?”
李忠民开始滔滔不绝。
8
说起来,那时候的老百姓可真是厚道啊。刚到农村,没有地方住,我们三十多个知青被安排到了各家各户。都把最好的被褥给我们拿出来用,吃饭的时候,我们是头锅饺子二锅面,反正最好吃的,都是我们的。后来,上面给我们拨来了安家费,每名知青三百块,那时候已经是秋天了,地里的活忙得差不多了,生产队就开始张罗着教我们盖房子。队长先让人教我们脱土坯,那时候哪用得起全红砖?顶多是外面镶一层砖,是不是?脱好了土坯,又帮我们买了檩条、过木和苇箔。苇箔知道么?咱们这儿也用苇箔吧?用芦苇编的大席,垫到瓦底下用的。材料都准备好了,队长选了个日子,带着人就过来了,我记得老清楚,是十月八日那天开的工,生产队安排了十几名壮劳力,其中还有四五名村里上好的瓦匠师傅,我们几十号人一起,放线,挖槽,砸地基,十间屋子一字排开,转眼间就砌出了地面。第三天中午时分,开始上檩条,按当地习俗上檩条要放炮仗,图的是吉利,主家得管饭吃,表示对大家的谢意。可我们刚到这儿,要什么没什么。怎么表示呢?后来我们生产队长就说话了,他说:“你们来到这里就是到了家,今天生产队管饭,我已安排了蒸卷子、白菜粉条炖豆腐,就当你们谢谢老少爷们了。”队长的话音刚落,我们这些知青的眼泪都刷地下来了。城里孩子娇气,这么大头一次离开父母。在这儿苦是苦点儿,听到的却都是暖心话,看到的也是暖心人,能不感动么?那顿饭,我第一次看到了可以做几十人饭的大锅,第一次看到铁锹那么大的锅铲,第一次吃白色的肥肉片熬白菜,真香啊。后来才知道,这顿饭吃光了生产队的家底儿。他们也是百年不遇,吃这么一顿好的。
石二宝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李忠民也跟着笑了笑:我们住进知青点以后,才知道真正的苦日子来了。以后就没有再吃过肉片熬白菜,只有油星白菜。后来,油星也没有了,只有白菜。再后来,白菜也没有了,只有白饭配盐水萝卜丝。再到后来,萝卜也没有了,只有盐。再到后来,盐也没有了,只有白饭。再到后来,米也没有了……
“那你们吃糠?”
还有稻谷。我们就开始学着碾稻谷,把稻谷变成米。不自己干哪里会知道米是从稻谷里出来的?还以为米和面一样,都是小麦的孩儿呢。
石二宝哈哈大笑。
李忠民没有笑:我是真心感谢那几年的知青经历,学会了所有农活儿,锄地、割稻、耕地、骟谷、开苗、收拾棉花,我样样都行。我还当了两年多的生产队会计。当了会计才知道,老百姓都对会计高看一眼,一是有文化识文断字,二是各项分配都与他一个人息息相关,生怕处理不好关系,被我戳哄,你说,我怎么会干那种事呢?那两年里,我白天下地劳动,中午晚上和风雨天整理账目,每项支出和收入都弄得清清楚楚。在管理好生产队财物工作的同时,我还想出了一些提高劳动效率的办法,比如说秋后分粮食,以往的规矩是装大袋子,然后两人用棍子抬秤称,既占人又费劲,反复几次才能称准数。我想了想,建议用一只桶装满粮食,称出标准,然后用桶装,剩下的零头用小秤找齐就行了,一两个人轻轻松松就能把粮食分好。后来各生产队都陆续推广了这个方法。大伙儿都说我脑子好使,村里人没有不待见我的。
石二宝点点头:“你脑子是灵光。”
李忠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光说我的好了。其实我也干过缺德事。那是头一年夏天,还没有盖起房子的时候,队长让我们上山种玉米,说得把带去的种子种完才能收工。那个山头很大,我们一看就发愁了。这什么年月才能种完呢?想来想去,就想了个孬法,等熬到点儿了,就在山下隐蔽处挖了两个坑,把剩下的玉米种倒进了这两个坑里。盖上了土,大家使劲用脚踩,踩得平平的。为了更保险一些,我们几个男知青还搬来两块大石头压在上面。一路上,大伙都在笑,都觉得我们到底是知识青年,聪明!聪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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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过去了,大家把这件事早就忘了个一干二净。这天晚上,队长通知全体知青到大队部开会。一进会场我们就感觉到气氛不对,队长铁青着脸坐在台上。桌上摆着一堆下面是芽芽上面是玉米苗的种子团。会议开始了,队长首先念了一段毛主席语录:“贪污和浪费是极大的犯罪”。紧接着发话:“你们这是犯罪啊,同志们,你们要知道这问题的严重性。这事是谁干的?三天之内你们一定要给我个交代,这不给处分是不行的。”队长的一席话,吓得我们大气都不敢出,好在会场就一盏煤油灯,灯光昏暗,谁也看不清谁的表情。三天过去了,三个星期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无论怎样个别谈话谁也没有供出谁。那个时候谁不害怕处分?谁拿了处分,谁也就失去了回城的“路条”。也许是法不责众吧,这件事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后来我们就再也不敢耍滑了。我们怎么能想到,小小的几粒种子会有那么大的劲儿,能顶着石头长出来?
“我们村也有这事。”石二宝突然说,“我们村有一个人叫兰成,有一年春天用耧去桨芝麻,那天下了小雨。他想趁墒桨,又怕雨湿了种,就把草帽盖在接口那儿。等桨完了一亩地,他把草帽一掀,看见芝麻一粒不剩,就可高兴,逢人就说自己技术高,桨的芝麻正正应。后来芝麻出来了,村里人一看,那块地只有地头儿聚了种,其他的都是光秃秃的。兰成想了想,才知道自己那天用的耧眼儿是桨麦子的,芝麻比麦子小,早就漏完了,他还不知道,还在那儿说嘴哩。他出了这么个笑话,我们村就有了一句现成话,叫兰成桨芝麻——正正应。”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
李忠民长长地叹了口气:不到农村锻炼不知道,原来自己是条寄生虫,一直寄在农民身上。后来就想,既然到农村了,就好好学习好好作为吧。一是不辜负毛主席的教导,二是也有私心,想着说不定对以后一辈子都有益处。果然,我学会了做饭的手艺,一回城就到街道的食品加工厂找到了工作;我当过了会计,自己开店就知道怎么走账;当过两年民办老师,知道了该怎么教育自己的孩子;当过一年知青队队长,学会了最初级的人事管理……当时学到的这些,现在我还都用着呢。
李忠民仰望着天花板:我早想好了,等老了,跑不动了,我还回到农村,再当几年老知识青年,凭自己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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