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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码头-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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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一阵,他开始唱第三支歌。这个就不是刘三姐了。是团里的创作节目。叫什么名字,从来都没有搞清楚过。里面有几句,后来专门用于在外面挑逗女孩子。
  ——对面的大哥,远方的小丫头,欢迎你们进山来哟,喝一杯丰收酒。
  果林里牛羊壮,水库里鱼儿游,点灯不用油推磨不用牛,新鲜事天天有。
  你进山参观后哇,保险你不想走哇。不想走那你就不要走,干脆就嫁到我们山里头啊,嫁到山里头。
  但是八师兄把最后一句改了,改成“她们走那你就不忙走,干脆就走在队伍的最后头哇,走在最后头”。
  这个歌,当年的女声领唱就是公主。她当然熟悉真正的歌词。这么一改,她不可能不懂的。
  果然,当仲春的太阳落到那竹海的波涛之上时,对面收工了。
  女犯们结成松散的队伍,离开茶地,走上了公路。这都是些轻刑犯,或者刑期已经减得差不多了的,犯不着犯事的,所以看管得并不十分的严格。
  她们在公路上走着,有说有笑的,那位女管教也同一位乡间大嫂边走边聊。
  公主弯腰系鞋带,很自然的就落在了最后。管教只看了她一眼,由着她。
  八师兄快步上前,招呼她,喂——他已经在心里组织了一千遍那简短而又准确的用语,要告诉他整个白沙码头产生的减刑方案。
  却不料她站起来,冲他嫣然一笑,说了第一句:你娃还可以唱嘛。随即冷下脸,乜斜他一眼,说了第二句:装神弄鬼的干啥,你可以来探监嘛。说完就去追赶队伍。
  八师兄愣了愣,赶前两步,很有些紧张的问,我用什么名义?恩?
  公主头也不回,说任何人可探任何人。
  八师兄定在原地,半晌,突然就大笑起来。
  两天后就是星期天,探监的日子。八师兄去探监,单子上填的是未婚夫。
  公主来到探视室。这时他才发现她的身体长好了。比在看守所略黑了一点,但那种健康色很有味道。她的身段也很灵活,不象唱歌的,象跳舞的。他感到了性冲动。
  公主很开心,说,我们队的管教说哦未婚夫,难怪不得在对面山头唱情歌。
  八师兄有点吃惊,也,她发现了吗?
  公主说你以为人家是聋子,是傻瓜!人家什么都发现了,没有理你罢了。又笑起来,说,我们这个管教心肠很好的,他还开玩笑,说争取减刑呀,早点完婚,嘻嘻!我们管教还说,我还以为你要把歌给那家伙对过去呢!
  他心中一动。他想世上的事情真还没有完全白做了的。唱刘三姐递暗号,说来装神弄鬼没有必要,恰恰还让别人动了恻隐之心。很好,那么,本来以为只能秘密的象地下工作的事情,索性正儿八经的来做了。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 11(7)
  他对她说了白沙码头集体产生的减刑措施。
  却不料她说减什么刑,不减,这儿挺好的。说得很认真的样子。
  把他弄得莫名其妙,只得把他盯着。
  她说,你没有进来过,你不知道劳改的感觉。人是不自由,但是心灵很自由。
  他轻轻点头,有点明白她的意思了。
  她说,我进来以后,才发觉这几年我的心好累啊!我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不是说头脑,是说的心情。别的人应酬什么的,不别扭,我别扭,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那更别扭,他说。
  是啊。还有,别的人,什么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不行,要在心里放很久很久,常常是,想起个什么来心里难受,半夜半夜睡不着。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他笑着说。
  她也笑了,说其实基本属实,我这点体会算什么呢?不要以为我很有思想,我没有什么思想。
  其实我现在有些理解你了。你才离开歌剧院的时候,我想你唱歌的条件那么好,为了赚钱就不唱了。
  不是我不想唱啊,是没有人想听啊!她惨叫一般的说。
  是这样,我不也一样吗?实话说,只要社会需要,欢迎,就是待遇不高,也无所谓的。
  你天天练嗓,钻研歌词,精益求精,演唱的时候非常投入,但是人家只盼着你快点结束,你能够坚持多久?
  一样的。我的店子里,办公室里有小提琴,有人也听说过我以前是首席,很好奇,请我拉。以前我来劲,一拉就是个大曲子,其实人家两分钟就不耐烦了——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嘛!
  后来我也学乖了,拉还是拉,只拉一小段,而且就拉梁祝。
  没法,公主苦笑,摇头,别人不喜欢了,你有什么办法?
  但是,我问你哟,未婚妻,八师兄嬉皮笑脸,你我是不是真正热爱艺术?
  她盯着他,很是莫名其妙的样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们也未必真正热爱艺术。你想吧,要是真正热爱,就不会去管别人的。你爱听不听,我拉我的,我唱我的。我们会对艺术乐此不疲的,不会丢下艺术走开的。
  她愣住了。半晌,低下了头,浓黑的短发刷的一下褡下来。
  是不是这样?他问,我们热爱的其实不是艺术,是自己的长处,还有别人的待遇。
  但是,她突然不能服气似的,如果不热爱唱歌,当初怎么会去学唱歌呢?
  当初是热爱的艺术,但是当发现自己的艺术可以得到优厚的待遇之后,动机就悄悄变了,变成热爱待遇了。
  可能是这样吧,她犹犹豫豫地说,恐怕是这样吧。
  肯定是这样。他挥了一下手,象个正在下结论的领导人。
  这么一想呢,我的心里要平衡一些了,她说。
  又比如说,抓你的店子,肯定是故意整你,但是的的确确从你的店子里抓出了做那事的。那几个人都是你的常客,他们要做什么你恐怕大致还是知道的吧。
  问题是我总不可能说不准你几个在包间里吃饭,要吃只能在大堂里吃。
  包间可以进,但是你可以叫你的服务员用细致的服务去打扰哇。
  那人家以后还会在你这里吃吗?
  所以呢,他摊开双手,你还不是贪图那点业务!你只要有所图,就有可能吃亏的。真的,随便什么事,你只要有所图,就有可能吃亏的。只有你不需要的东西才害不了你。
  夷,她偏起头看着他,你好象什么都明白了也!一套一套的。怎么搞懂的?
  两个人都笑起来。
  过了一会,公主慢悠悠地说,我报考艺校,就是图个将来可唱出名,结果民众不希罕了,心里就不平衡。我去搞钱,就是心里不平衡。好嘛,大家只认钱了嘛,看哪个会搞嘛!嘻嘻,老实讲我也不见得比别人更贪钱,好象我找钱是找给别人看的!最近的日子我心里很清静,细细地想了一下这几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在拼命折腾。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 11(8)
  他听她提到了艺校,就想起,他俩相爱的时候,她才十六岁,而他也不到二十。那种纯洁和甜蜜,没有二回。初恋。初恋就是与众不同。这东西对人终生起作用。她虽然有负于他,他却只恨了她一阵子,这一阵子过去,永远不会再恨了,而且一辈子要将她放在心上的。这几年碰到过的几个女人,都是很好的人,但是一分开,不到三天就淡忘了。有时候不知为什么想起来,还腻味腻味的。是我这个人寡情吗?不是的。一切就是这样。
  他想起了金花。这个女人,不,姑娘,不是我的初恋,但我是她的初恋。更加不同寻常的是,我们是结发夫妻。我们没有结婚,不错,但那是政府的说法。我们自己结了婚的。
  他有些伤感。那次偏偏镇的老朋友捎来提琴和药粉,表明金花很可能已经解决了自己。为此他故意没有问老朋友。不落实了好。你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妻子!你是一个纯粹自由了的人!你自由地选择生死,想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想怎样死就怎样死。你而且还把这种自由留给了我。
  自由!多么神圣的词语!但是,很简单,自由是很难得到的,所以它才是神圣的。自由,谈何容易!一个人只要不敢随意的放弃生命,你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自由。
  你是上苍派来施我恩惠的。如同对面这个,这个从小我叫她公主的,是上苍派来折腾我的,唉!
  时间差不多了。他问喂,说真的哟,减刑的事你要认真考虑噢。
  她却说,我不是说过了吗?这里很好,山青水秀好空气,劳动又不重,管教不凶很有人情味的。再说过集体生活也有它的意思,我就在这里疗养两年吧!否则,早早地出去了,还不是要到处打拼,那些烦人累人的事还不是又来了。
  他生气了。这人总是这样,喜欢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好嘛,狗坐箢箕不识抬举。老子将就你嘛!他说,既然你是这种感觉,感觉是不能代替的,我尊重你的选择。
  他悻悻地下了山。他就是这种感觉: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或者说诗情画意的上来,一塌糊涂的下去。
  但是,没过几天,他就收到了她的信。信里说,八哥,那天面对着你,我说不出其他的话来。我很对不起你,我一直很明白。我就是不习惯当面道歉。往事不说了吧。整个白沙码头想帮助我的事,我哪里会真的不想呢?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你代我向七师兄他们感谢,白沙码头的人太好了…我就要满三十岁了,对女人来说这是一个严重的年龄,但是岁月是挡不住的,所以我是索性好好过生日…
  想一想,这是生平第一次收到她的亲笔信。没想到她的信还写的这么好,文从字顺的,又很真实。他吻了一下她的名字。
  他很感谢关于生日的那些话。显然她希望他去给她过生日。但她并不把那一天说出来,就是说,我相信你还记得我的生日。
  她就要满三十了!她居然也要满三十!一时不胜感慨。
  他立刻写回信。叫她生日那天的会见只能留给他,其他人可以在生日之前去。祝生的习惯是“赶前不赶后”。最后写道“你咽炎严重,千万不能唱歌,否则拖成慢性,延误治疗”。
  她想她应该懂得起的。他怕的是监狱发现了她的演唱才能,把她当宝贝,不想放她走。
  写完信,他把小提琴拿了出来。长久不拉,琴弓上的马尾都给蛀虫咬断了好几根。他很是心疼的将断马尾扯掉。他发现了自己的心疼,于是也就发现了自己的心思,就是我要重操旧业了。是的,不想拉琴的人是不会心疼马尾的。
  我要象张良吹萧,四面楚歌,我要在夜里为你拉琴。
  监舍的外面,是一个小山包。夜里,我要在那个山包上拉琴。你,应该听得出来是我的琴声。我终生都不会告诉你,那个拉琴的人是我。
  他拉空弦,觉得还行,接着拉音阶,发觉的确手很生了。越是手生越不想拉,越不想拉就越手生。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 11(9)
  他拉《叙事曲》。这是一个罗马尼亚的音乐家在监狱里写的。但是他拉出来的不是《叙事曲》,想了一下,原来是《刘三姐》,不禁笑了起来。他哼那段旋律。这是哪一段呢?
  噢,是刘三姐的独唱。应该是,她爱上了阿牛哥,但那个家伙并没有发觉。
  鱼儿在水鸟在林。鸟儿知道鱼在水也,鱼儿不知啊鸟在林。
  恩,歌词就是这样。哎呀,现在才发现,歌词写得实在是好啊!
  不是鸟儿不亮翅也,十个男儿呀九粗心。
  他反复拉这一段。作为一个首席的时候,是不屑于用小提琴拉歌儿的,尤其是中国的歌曲。现在他发现,歌儿拉出来其实相当好听。而且要把歌曲拉好,其实也并不容易。
  重庆性格之白沙码头 12(1)
  白沙码头集体制定的减刑方案进行得相当好。公主有好几篇“捉刀通讯”发表在社科院的刊物和日报、晚报上。减刑一次又一次,共减了一年另三个月。
  五月,劳动节一过,公主刑满。八师兄开车上山,接她走。
  她脱去了囚服,穿件米黄色的长袖T衫,牛崽裤。他看着她穿过院子里的篮球场快步走过来,乳房随脚步跳动。他不知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转过了身。
  值班的管教都来送她,替她高兴,好象还有点舍不得。有一个看去很象小学老师的管教说,其实你们可以住两天再下去。
  八师兄嘴里应着好,好,心里想公主恐怕巴不得立刻插翅飞走。
  却不然。开了一小段,公主笑嘻嘻地说,八哥,我们住两天吧。
  八师兄停住车,也笑嘻嘻地说,你还没住够?
  公主说,不一样啊,这是一座很美丽的山啊。
  八师兄掉头。公主说往后山开。
  白色的碎石小公路象一条细长的腰带。没有车,也没有人。两个人突然说了一句一字不差的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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