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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蓝水记 作者:苏枢-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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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圈。
    我面无表情,背上驮着她的身体,耳朵里响彻着音乐。一首叫《Flight of theWild Gesse》的曲子,我十分熟悉,它悠远、漫长地拉扯着,好像心爱的人会从遥远的过去慢慢走过来,我的呼吸因此变得急促,害怕这笛声会变成一个爱人走过来紧紧卡住我的脖子,使我无法呼吸。
    八十四斤重的艾米丽从我背上下来时,我的背心已生汗。当她的身体一离开我,后背立刻蹿上去一股凉意,沿着脊椎爬上后颈。
    拉着她的手,我们站在风里,衣角被风掀起又落下,等下一班回家的地铁过来。
    拉手的动作简单,很自然。灯光下,我的右手和她的左手十指相扣,听人说十指相扣的两人会心心相印。手指明亮。有一刻钟,我以为自己果真又聋又哑了,听不到周围的一切声音,也不能说话,仿佛与我牵手的人一起生活了很多年,还要一直都牵着对方的手,原因并不是过去已经找到爱情,也不是未来会找到爱情,并不是我们如胶似漆,而是彼此要依靠对方而活,需要拉着彼此的手才能向前走。若是分开了,她会找不到我,我也会找不到她。
    如果有一天,她找不到我,她会哭吗?
    在地铁明亮的灯光下,我想在这阵风里,想在拉手的细节中,找出一点点有关感情的证据。我喜欢有证据的生活,似乎要证实我们不是生活在虚空的世界里。就是为了肯定这一点。
    二号线上的地铁终于在这当儿冲进站台来。
    这阵风很大。
    大风,吹散了我的想法。
    我们做了这个实验,在实验中,我和艾米丽成功地失去了语言和听觉,但我们并非真是躺在实验台上的青蛙,等人来剖开肚皮,用秒表来计算心脏还能跳多少次。
    艾米丽的游戏令她欢快地简单笑起来,胜利属于她。孤单的烦闷属于我。我心里充满这样的感想:“那个实验把我和艾米丽都解剖了。”
    在过去没有裂痕也没有激情的生活里,艾米丽的创意出现,无疑比什么调料都更有味道。
    也许,这种我感受到的以为是有意味的生活,还是属于乌托邦。只是,若是乌托邦能带来快乐,即使是短暂的快乐,我也仍旧满足于它。关于这种快乐的点点滴滴,不知何时何地,它就会像风一般散了而去。何况我们所寻找的快乐,它本身就十分短暂。
    艾米丽幻想的未来里,不知道有没有关于我的一段,我希望留在心里的东西都能够带着温暖的温度,在回忆时,才喜欢像冬天的炉火一样,将快乐重新燃烧起来。但所有美好的回忆都应该是留给年老的孤独者。
    但是,艾米丽绝不会喜欢乌托邦,或是更加厌恶有关回忆中苍老的味道。二十五岁时,我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老到只喜欢故事的程度。可是,我的艾米丽,我的公主和小妖女,她只喜欢兰蔻的睫毛膏、Buberry 的香水、SK… Ⅱ的面膜、资生堂的沐浴露、CD的口红和雅诗兰黛的眼霜。
    十二月,慢慢来到。
    我开始穿着曼奴牌子的棉长裤坐在沙发上,努力用脑子想这些事情,但总是头痛,一段时间一段时间,使用同样的频率发生着失眠和多梦的状况,我强迫自己在混乱繁杂的记忆里找出梦留下的痕迹,并渴望梦的痕迹能与我的现实拉上一点点的关系。
    找得很辛苦,可是仍一无所获。完全迷失了,完全没有头绪了。
    这样,荒废了很长一段看盗版碟的大好时光。
                          23。我看到她心里的风
    我惊慌着,轻轻握住它们,也握住了它们的惊慌。或者,这种颤抖是因回忆才又那么欢喜。
    这是认识艾米丽的第二个春天。是树枝发芽长出新叶子的季节。
    如果可以复苏的话,那么,这时节是万物复苏的良机。我给苏晨寄去一堆音乐和小动物的图片。
    “晨,这些东西还是存在的吧,春天已经来了……”我在电话里对她说。
    “在购书中心三楼,买到你的诗集,它藏在角落里,不被人认知地躲闪着。却不敢读。你将它献给湛蓝。可是晨,黑暗中的饥饿可是用湛蓝来填饱的?蓝是能解决饥饿的颜色吗?”
    再蓝,天空也是空心的。
    抑郁症表现为悲观、无望、无助和孤独、冷漠与空虚。
    她说害怕有人突然跑来问我与我相关的任何事,听到手机的短信息甚至会狂跳起来。她说我已经被无数的人监视着,那些监视我的人,眼睛里都长着寒光闪闪的刺刀,他们不会放过我,就是冬日,我知道很冷,我的手指都握不稳东西,他们就要在这样的日子里将我谋杀,我觉得他们是要将我弃在雪地上。
    我仿佛是看到了一个人要拯救自己的一场斗争,势必同样要经历激烈的搏斗,正面反面都生死未卜。自然,是教养反复折磨她,与抑郁症的抗争又将她拖进一个茫然迷乱的深渊。她说,我站在风里,就要变成风,身体越来越小……
    我承认我仿佛看到一些东西,所以心里很不安。谁承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力量和安慰呢?春天到来,我希望自己穿着神武的盔甲像茁壮的树苗一样从地里长出来,不惧怕一切,整个世界也可以因为春花盛开而变得欢快。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积蓄到足够的温暖,足够的根部营养和水分,我可以,也许,我可以握紧她的手,甚至,我幻想着已经有力量去拥抱她,给她一些她需要的东西。或者只是一个下午,我像一头突然找到信心的雄狮,整个下午都会保持着积极的向前冲的热情,这可爱的情绪,就是这样可爱的情绪却绕不过黑夜的来临,当夜晚来临,我的温度降下来,开始觉得先前所想之事完全值得怀疑,直到失去所有信念,全盘否定。不知苏晨是否也觉得这样的事永远都没有尽头,时光那么遥远地,遥远地就消失在我们眼前。
    她那么疏离、洁净得不真实,像一粒没有缺点的沙子。
    “我看到她心里的风——”
    我看到美的东西,伤心地想逃跑。
    活着,仿佛是件冰凉的事情,坚硬却脆弱,时间就在看起来仿佛永远都不可能结束的事件上成为过去了。也许,我看见是一座城堡,里面有朵鲜花正好走向枯萎,光亮渐渐消隐了去。我觉得这时间又没了。就这样设想着她,希望这只是我的幻觉,而不是她的。
    有种饥饿永远无法填饱,就像是骨头里缺水的饥渴。
    有很多平淡的周末会打扮成节日的模样,好像是末日,大家要抓住最后一刻去狂欢。每个广场都有不同产品做促销,让人在瞬间丧失理性判断,跟随大流的脚步,充满消费的欲望,成为消费时代中茫茫人群中的一员。
    七点钟,在拥挤和嘈杂声中,她提着大包行李站在三层立交桥底下,奔跑着过来勾住我的脖子,她使我陷入幻想,这里也成为我的战场,并被其虚构的场景和情节所奴役,不停自嘲又沉沦……
    “我们去杭州,好不好?”
    “杭州……”我看着她仰起来娇小可爱的脸,不禁有些疑惑,这样的小女人,我可能永远都猜不懂她的心思。
    “我只是突然想去,只想去那里吹吹风。”她继续笑着说,“只是,春天来了,是不是?”
    好吧,就以春天的名义。
    怎么可能拒绝呢,我也知道这时又是阳春三月了,我们不知不觉又来到三月了。当艾米丽拉着我的手一直走出萧山国际机场,我才回过神来,那我们是真的到杭州来了。我不太分得清自己在做什么。
    刚出机场大厅,她就嚷着说好饿,于是又打的直奔西湖区,寻到一家“知味观”才把的士司机放走。
    两碗酱鸭泡饭,我们如虎扑食。
    “嗯,木村,我来杭州的呢,这是第二次。”神秘兮兮的,她嘴里还咬着一小块酱得很干的鸭脖子,“哎,我说,我是上海人啦。好似你从未问起过呢。”
    “哦,上海人。离这里不远的嘛。”
    西湖三月,春光无限旖旎。在万松书院的对面,我和她面面相觑,好似坐在神仙的境地里喝茶聊天,阳光也像情感一样泛着稠腻的懒散,杭州,就是这样随处散落着诗意,散淡的日子,从二月春花到初夏,一日比一日芬芳。
    “虽然很近,可是好多年了,高中时才和一个很要好的同学来过这里。”
    “那时候,我同学说,如果恋人一起来这里,可以一辈子都记得从这里开始的好。”
    对她说这话的人,想必就是安卡吧。我猜。
    她困了,枕着我的大腿睡去。这个睡着的人,心里一定还装着十五岁时的爱情,她的心上人是一个应该被称为王子的少年,一个不战而胜的俊美王子,一个永远优雅着的骄傲的王子。更确切地说,一个飞扬跋扈、洒脱不羁的女孩子。
    我轻轻抚过她的头发,一只又白又嫩的耳朵蹦出来,兀自在阳光的下午发着呆,耳朵边像有一圈无色的小绒毛。这个刚刚睡着的孩子,模样温顺,和她睁着眼睛时又吵又闹的样子大相径庭。疑心这天的阳光专门为这个地方而订做,它用另一种特殊的光芒照耀着艾米丽的一切,闪亮的头发、透着娃娃气质的眼睛、眉毛、洁白的手指,睡着了也要无意识地动一动……就是在睡觉的时候,也可以发现她身体在变化,好似本来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形状,当人以为她就将以那个样子继续下去时,小手指动一动,闭着眼睛扬一下眉角,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
    在温软的阳光下,仿佛这里的一切也走进了梦。我的记忆无法得到可靠的印证,即使是上一秒钟,刚刚过去的时间里,曾发生过的一切,或是没有发生过的一切,我都不敢肯定,那是不是真实的。在这个被别人的故事已经滋养得十分温润的地方,当下也只是个拦不住的白日梦。它明目张胆地来,不受良心的责备,顾自招摇撞骗。
    在湖边,道前的树林反射出紫黄色的光辉,似乎可以闻出斜阳西下时余留着淡淡的气味,有一丝凉意回旋其中,但是温暖的,散发着绿色植物的馨香。天色渐晚,我看见暮归的王子骑在马上,从紫黄色的背景中疾速而来,她穿着考究的礼服,面带骄傲……她,是回来了?影子接踵向我压过来,一步一步,威胁着我,眼看就要盖过我的眼睛,使我陷落,使我失明,再看不见自己,也看不到敌人。
    “你和她去比比!”
    这个声音劝我赌博一场,他说即使是并不看好的一场赌博,也要把所有的筹码都押上去。
    那个声音是说,噢,去吧。我也有些困,眼皮无力,想着就用力甩,甩甩头,希望那个白色的骄傲的影子一甩,就甩出梦去,烟消云散。
    一直到黄昏,这样的幻想时不时蹿出来困扰我一下,倏忽又闪开,让阳光涌进来。直到我的脚都酸疼了,她才睡醒来,抬头问我:“天都快黑了?”
    我说:“还没,你看西边,太阳还没掉进水里。”
    她爬起来坐着,轻轻靠在我的胸膛上,头发触及我的下巴,软软的。当斜阳落了一半在水里,天色暗下来,气温降低了些,微微有些凉意。她望着前面,喃喃地说:“一起看日落,比一起看日出更重要。”这当儿,我才想起这日是我的生日,于是竟然打了个寒颤。她转过身来问,“你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好似有点冷。”
    第二日,我对艾米丽说:“昨天,是我的生日。”
    她立即生气了。可是又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然后怎么哄,也不笑。我只好沿着湖边找了一处喝新茶的地方,又坐下去。“可是艾米丽,我们不是要来这里快乐吗?”她嘟着嘴巴,任谁都猜不准她为什么生气,好似还真的很生气,不说话。我趴在桌子上,一会儿望着她,一会儿望着湖水。这样过了三个小时,熬不下去,我又在游贩那里买了一张杭州地图,低头研究了很久。
    “哦,艾米丽,有双人骑的单车呢。”她抬起头看了看我,眼色又沉下去。我强迫地拉着她去租单车。她偷懒,或者还是因为不高兴,继续不说话。坐在后座上。我一个人踩着脚踏,沿着西湖沿线。
    南山路206 号,贝尼尼咖啡馆。路过这里时,她大叫着,要求我停下来。我停下来回头看她,她终于忘记了生气,指着贝尼尼咖啡馆外面的太阳伞对我说:“天啦,这就是我初恋的地方。”
    我想起她在笔记本里写下来的那个名字。安卡。
    并不知这个咖啡馆有何特别之处。也许,很早以前,有一对小情人来过里。我不能确定,他们就是情人,或者只是朋友,只是挤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点什么样的时菜。无论如何,艾米丽的好心情是又回来了,突然又亮丽起来。于是我们又坐下去,叫了一杯摩卡,一杯薄荷冰治。
    接下来,她应该张牙舞爪地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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