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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的沉沦与新生-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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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继而,她又懊悔地喟叹了声,“唉,当初我真不该……”
    “这并不是你的过错。”
    她转脸看他,“可这又是谁的过错?”
    他无言以对,顿了一会儿说:“我要见她!”
    她一惊,“你想阻止她?那无异于杀她!”
    “是的,这太残忍了,我不会那么做的。”
    “那你……”
    “我要写她。”
    “那陆大姐,还有她表哥那边……”
    “只好听其自然了。”

    



 
                                第七章

    1

    早晨,郑思渊还在梦中,嫣红如血的太阳已冉冉爬上窗外楼群的顶巅,绽开红
彤彤的笑脸,透过窗子,窥视着恋榻不起的他,然后伸出温柔的手将他唤醒。
    陆晓琳已上班走了。他歪头看看床头柜上的座钟,已过了上班时间。好歹报社
从不计较他上班的早晚,在这一点上,他可说是个能自由支配时间的人。
    以往,他并不嗜睡,只是昨夜醉了酒,昏昏沉沉,一梦到现在。此时,他躺在
床上,仍没要起床的意思,头枕双臂,呆痴痴瞅着天花板,脑中过滤着昨日的情景
……
    酒这东西真鬼,喝到肚里,大脑就不灵便,它捉弄得你有哭有笑,也挤兑得你
把真心话一个劲儿往外掏。 不错, 他酒后吐狂言,信誓旦旦,与杨飘击掌为盟。
“咱一定合作下去!”
    杨飘怕他再反悔,叮咬一句:“这可是君子之交?”
    他斩钉截铁地说:“驷马难追!”
    “好,”杨飘举起酒杯。“痛快!”
    白薇也举起杯,说:“祝你们合作成功!”
    三人碰了杯,然后一饮而尽。他没有丝毫踌躇、游移,已将自己紧紧和杨飘拴
在一起。
    然而,此刻他忍不住有些后悔了,更为自己的失态赧颜。毕竟这一把年纪了,
按讲应该老成持重、遇事不乱,更不该受人驱使、怂恿;但他却喜怒无常,一激动
就热血沸腾,难以自己。现在事已至此,他不好再出尔反尔了。
    他起了床,匆匆洗漱后,吃了些陆晓琳罩在桌上的饭,就出了门。杨飘约他今
天去望淮楼宾馆,拜见那位从大西北来的电影导演,一锤定音,将改编剧本的事敲
定下来。
    他出了生活小区,拐上大街,即找了个电话亭,给杨飘挂电话,约个地方碰面,
然后一道去望淮楼宾馆。
    白薇显然在等他电话,一听他说话,就告诉他说:“郑老师,你怎么才来电话,
杨飘等不急,他先走了……”
    “我昨晚醉了酒,起来晚了。杨飘是去了望淮楼了?”
    “他还有点事要办,让你先去,他给钟导打过电话,钟导说在宾馆等你。他住
607房间。杨飘办完事就直接去找你们。”
    “你不去?”
    他突然想拉上白薇。得承认,他对白薇很感兴趣。如能让白薇出演西妮,他会
欣然答应的,尽管白薇无论从外貌到内在气质都似乎与西妮格格不入。
    “杨飘没让我去呀!”
    “那你就跟我一块儿去。”
    “不行,杨飘会生气的。”
    她真是个听话的女孩儿,时时处处围绕杨飘的指挥棒转,就像他鞭下的陀螺。
    他不再勉强她,内心却不无嫉妒。的确,杨飘英俊潇洒,放浪不羁,手下自然
会有漂亮女孩听他调遣。这嫉妒的情感只一瞬,他便为自个儿的卑琐而羞耻了。
    他暗暗骂自己一声:“混蛋!”
    望淮楼是皋城首屈一指的宾馆,中西合璧的现代建筑,高耸于翠湖风景游览区,
环境优美,景色旖旎,是上好的居处。以往,他采访京城来的几位政界要人时,曾
去过几次,确是非同凡响。能入住其间者,本身便拥得一种尊贵与荣耀。
    他打了个面的来到望淮楼,拾级而上,朝门厅前恭立的侍卫出示一下记者证,
便如入无人之境。他徐徐乘电梯升上6楼,揿响607房的门铃。一阵叮叮咚咚电子乐
曲后,楠木雕花门无声地开了,一位满脸络腮胡。身材矮墩墩的中年男人横在他面
前,他蓦然一惊,以为叫错了门。
    

    “是郑思渊先生吧?”络腮胡说。
    他点头。
    络腮胡递上手,握了他一下,“钟木,西影厂的。杨飘早来电话说你要来,我
正等着你呢。真是幸会!”
    他也恭敬如仪,“幸会、幸会!”
    他随神木进房后,双双在套间客厅沙发上落座。钟木拿过茶几上的听装香烟,
望淮楼牌,许是宾馆的特供烟。他抽出一枝,随后钟木手里的打火机就凑上。
    “你的《沉沦女》,我拜读过了。前两天又听杨飘谈了他的改编设想,我更兴
趣十足了。”钟木细眯起一双小眼,缓缓喷出一口烟。“我昨晚给厂里通了电话,
头儿的意见要尽快把本子拉出来,有了本子,就什么都好说了。你说是吧?”
    他点头称是。钟木虽其貌不扬,形象上容易给人不好的联想,类乎银幕上的打
手,或者流氓之类,但仍不失爽快之人。
    钟木突然问:“看过《德克萨斯州的巴黎》吗?”
    他歉然一笑,暗自后悔自己以往电影看得太少。
    “那么,日本影片《泥之河》呢?也是写妓女的。”
    他模棱两可地笑了一下。
    钟木起身,兀自踱起步,说:“我初步设想,这部影片将拍成这么一种风格,
它忧郁而不哀伤,抒情而不轻佻,缓缓的、冷静的,就像一条凝重的、如泣如诉的
小河在默默地流淌。为此,我还要清音乐界朋友参与创作,为影片写出一首脍炙人
口的主题曲来……”
    他眼睛移动着看钟木,见他一边缓缓踱步,一边辅以手势解说,俨然作电影讲
座。不过,他还是被钟木的导演构思所吸引,且跃跃欲试,忍不住插嘴说:“影片
色调,也该是暗色调的,同时还要注意不同场景的色彩变化,讲究色彩的寓意或者
说象征意义……”
    “对,”钟木如遇知音,停下踱步。“老郑,看来你并不外行,以前触过电吧?”
    “没有,我这……班门弄斧了。”
    “从来没写过电影剧本吗?”
    “没有。”
    钟木隐隐失望,但他不想使他泄气,说:“这不要紧,咱们刚刚谈到哪儿?”
    “你刚才讲到影片的格调和叙事风格。”
    “对,我很欣赏日本影片《泥之河》的叙事风格。当然,我不会去模仿它,要
创新。我一位日本同行举过这样一个例子,某人在日记中写到他妻子的一件往事,
是她在郊外树林里捡棒子玩的情形,紧接着下一行写道:‘妻亡故一周年记。’这
位同行对他的学生说:‘这才是电影!’哈哈,扯远了!”他一跃坐回到沙发上,
又接着说:“我看了你的小说,专门为西妮设计了几出重彩戏,镜头全部放在床上,
要特写,着意表现她灵魂的扭曲与肉体的被蹂躏,要敢于拍裸体!当然,这也是出
于影片上座率的考虑……”
    他略略皱眉,“这怕……”
    钟本看出他的顾虑,“要吊起观众的胃口,就要敢于走走钢丝,不要怕引起争
议。争议不是坏事,哪怕是挨骂,越骂越红嘛!”
    这时,电话嘟嘟响起,钟木跑去拿起话筒,一听是杨飘,叫嚷起来:“你怎么
还不过来?不能让我和老郑唱双簧啊!呃?好、好,你过来、快过来……”
    钟木将电话伸给他,说:“杨飘要跟你说几句。”
    他接过话筒,就听杨飘窃窃说:“老郑,你们谈得怎么样?”
    “还好,你怎么还不过来?”
    “我这就过去。”
    “你这是在哪儿打电话?”
    杨飘嘻嘻一笑,“省立医院。”
    “啥?你去医院干吗?”
    杨飘顿了一下,说:“你不知道?冷媚今天出院,我来给她帮帮忙,当脚夫—
—这也是咱们合作的一部分么!”
    他僵住,脸色突然变得很阴暗。他没料到杨飘这么迅捷就行动起来,这要在前
两天,他或许还会发火,择他的不是,可眼下他已无话可说,尽管心里很不痛快。
    挂了电话,他仍愣怔着,一脸阴云。钟木见他脸色不对,说:“怎么了?”
    他勉强笑了一下,“没什么。杨飘磨磨蹭蹭,到这会儿还不来。”
    “哦,”钟木不怀好意地笑笑。“杨飘这小子真鬼,他告诉我,他已经进入情
节了——难道你笔下的西妮真的有生活原型?”
    他点点头,不好否认。显然,在这之前,杨飘已把什么都对钟木和盘托出了。
    “有生活依据,咱们就该大胆放手地干,不妨就搞个纪实电影。有纪实小说,
怎么就不可以有纪实电影呢!”
    钟木有恃无恐,转而又想到什么,咧嘴一笑,“怕是杨飘以体验生活为名,真
的坠入情网,陷进可拔不出来啊!”
    他陡然一个惊怔。钟木说的无意,却触动了他某根敏感的神经。

    2

    午饭时,杨飘才姗姗来到,身后跟着花枝招展的白薇。她满面春风,像一头小
鹿,走路一蹦一跳的。
    杨飘一准帮冷媚出了院,一切安置妥帖后,又打电话让白薇来的。让白薇来,
自有她的用场。他把白薇引见给钟木时,说:“白薇,电影的崇拜者,把当电影明
星作为人生的奋斗目标。”不言自明,他是把白薇作为剧中角色推荐给钟木的。
    白薇落落大方,朝钟木伸过手,说:“您好,钟导,我早就想见见您这大导演
了;我看过您拍的片子,真棒!”
    “是么,”钟木哈哈大笑,然后细眯起眼端详她,那眼神就像判断一份色调很
美的食物,是否符合自己的胃口。“不错,眼里有戏!”
    “看看,钟导认可了。”杨飘不失时机插上嘴,“白薇素质不错,写一手现代
诗,人学艺也勤奋,以后还要靠钟导多多提携、栽培。电影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演
员是靠导演起家的,有什么样的导演,就会有什么样的演员……”
    钟木挥挥手,“哪里、哪里,演员自身天分很重要。”
    白薇朝钟木鞠了一躬,“请钟导多多关照!”
    钟木一笑,“我鞭长莫及,你有你的杨飘,他路子野!”
    杨飘忙说:“别听他胡诌——白薇,我告诉你,钟导可是海量,你只要中午让
他喝好,他会用心关照的,不关照也不行!”
    钟木扯嗓子大笑,像只发情的公鹅。
    这些,郑思渊默默看在眼里,忍不住紧皱眉头,从心底涌出一阵厌恶。他没料
性情耿直的杨飘、善良单纯的白薇,竟还有如此俗不可耐的一面。庸俗是最令人厌
恶和鄙视的。这绝不是现今青年人所谓朋友间的交际与应酬,也不是一个正直文人
之所为。
    杨飘见冷落了郑思渊,忙上去亲昵地拢他一把,窃声说:“导演关系很重要,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谁让咱们只是编剧呢!”
    郑思渊说:“我理解。”
    “你能理解就好,”杨飘拉他一把,“走吧,中午我招待钟木,就在宾馆餐厅。
剧本的事,最好中午能拍定,这样咱们就没什么后顾之忧了。”
    这时,白薇已与钟木一见如故,打得火热。她手挽着钟木一只胳膊,谈笑风生
地朝宾馆餐厅走去。对此,杨飘视若不见,这或许就是白薇来的用场。
    午宴很丰盛。钟本满面红光,细眯笑眼,坐在主宾位置,他一边坐白薇,一边
坐郑思渊,而杨飘与他相对而坐。这座次也是杨飘精心安排的。他心领神会,一切
听杨飘摆布。他自知这方面不及杨飘,也不如白薇,只好听之任之。他也是俗人,
不可能超尘拔俗;况且,杨飘醉翁之意不在酒,旨在他们合作的剧本。
    酒一杯杯下肚,杨飘伙同白薇对钟木轮番轰炸,弄得钟木面红耳赤,头大如斗,
连连告饶。“不行、不行了,再喝就醉了!”
    白薇不依,端起酒杯,还要跟钟木干杯。“再来一杯。好,就依你,最后一杯。”
    钟木朝她拱手,“好,我算服了,你可真不愧女中豪杰!”
    “怎么,钟导还想留一手?”白薇无奈,朝杨飘求助,他冲她递个眼色,示意
她拉郑思渊上阵。她心下明白,立刻转对郑思渊,说:“郑老师,您今天可被动了。
我提议郑老师和钟导碰一杯,祝他们合作愉快!”
    郑思渊被逼到死角,没了退路。可他昨夜酒劲儿还没缓过来,这会儿实在不想
多喝,但碍着钟木面情,他不得不端起酒杯,说:“好,咱们只碰一杯。”
    “好,”钟木爽快端起杯来。“就碰一杯,按白薇小姐说的,祝咱们合作愉快!”
    俩人酒杯铿然碰在一起,而后各自一饮而尽。白薇不等他们放下酒杯,又殷勤
地给斟上,说:“合作是双方的,岂能只碰一杯。一条腿不能走路,再来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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