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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登湖-[美]亨利·戴维·梭罗-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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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种“农庄人物”中的少数人物之一;他穿的不是教授的长袍,而是一件工人服;他引用教会或国家的那些道德言论,好比是他在拉一车兽厩中的肥料一样。我们谈到了纯朴和粗野的时代,那时候的人在冷得使人精神焕发的气候中,围着一大堆火焰坐着,个个头脑清楚;如果没有别的水果吃,我们用牙齿来试试那些松鼠早已不吃的坚果,因为那些壳最硬的坚果里面说不定是空的呢。
    从离得最远的地方,穿过最深的积雪和最阴惨惨的风暴来到我家的是一位诗人。便是一个农夫,一个猎户,一个兵或一个记者,甚至一个哲学家都可能吓得不敢来的,但是什么也不能阻止一个诗人,他是从纯粹的爱的动机出发的。谁能预言他的来去呢?他的职业,便是在医生都睡觉的时候,也可以使他出门。我们使这小小的木屋中响起了大笑声,还喃喃地作了许多清醒的谈话,弥补了瓦尔登山谷长久以来的沉默。相形之下,百老汇也都显得寂静而且荒凉了。在相当的间歇之后,经常有笑声出现,也可能是为了刚才出口的一句话,也可能是为了一个正要说的笑话。我们一边喝着稀粥,一边谈了许多“全新的”人生哲学,这碗稀粥既可飨客,又适宜于清醒地作哲学的讨论。
    我不能忘记,我在湖上居住的最后一个冬天里,还有一位受欢迎的访客,有个时期他穿过了雪、雨和黑暗,直到他从树丛间看见了我的灯火,他和我消磨了好几个长长的冬夜。最后一批哲学家中的一个,——是康涅狄格州把他献给世界的,——他起先推销那个州的商品,后来他宣布要推销他的头脑了。他还在推销头脑,赞扬上帝,斥责世人,只有头脑是他的果实,像坚果里面的果肉一样。我想,他必然是世界上有信心的活人中间信心最强的一人。他的话,他的态度总意味着一切都比别人所了解的好,随着时代的变迁,他恐怕是感到失望的最后一个,目前他并没有计划。虽然现在比较不受人注意,可是,等到他的日子来到,一般人们意想不到的法规就要执行,家长和统治者都要找他征求意见了。
    “不识澄清者是何等盲目!”
    人类的一个忠诚之友;几乎是人类进步的唯一朋友。一个古老的凡人,不如说是一个不朽的人吧,怀着不倦的耐心和信念,要把人类身上铭刻着的形象说明白,现在人类的神,还不过是神的损毁了的纪念碑,已经倾斜欲坠了。他用慈祥的智力,拥抱了孩子、乞丐、疯子、学者,一切思想都兼容并包,普遍地给它增加了广度以及精度。我想他应该在世界大路上开设一个大旅馆,全世界的哲学家都招待,而在招牌上应该写道:“招待人,不招待他的兽性。有闲暇与平静心情的人有请,要寻找一条正路的人进来。”他大约是最清醒的人,我所认识的人中间最不会勾心斗角的一个;昨天和今天他是同一个人。从前我们散步,我们谈天,很有效地把我们的世界遗弃在后边了,因为他不属于这世界的任何制度,生来自由,异常智巧。不论我们转哪一个弯,天地仿佛都碰了头,固为他增强了风景的美丽。一个穿蓝衣服的人,他的最合适的屋顶便是那苍穹,其中反映着他的澄清。我不相信他会死;大自然是舍不得放他走的。
    各自谈出自己的思想,好像把木片都晒干那样,我们坐下来,把它们削尖,试试我们的刀子,欣赏着那些松木的光亮的纹理。我们这样温和地、敬重地涉水而过,或者,我们这样融洽地携手前进,因此我们的思想的鱼并不被吓得从溪流中逃跑,也不怕岸上的钓鱼人,鱼儿庄严地来去,像西边天空中飘过的白云,那珠母色的云有时成了形,有时又消散。我们在那儿工作,考订神话、修正寓言,造空中楼阁,因为地上找不到有价值的基础。伟大的观察者!伟大的预见者!和他谈天是新英格兰之夜的一大享受。啊,我们有这等的谈话,隐士和哲学家、还有我说起过的那个老移民,——我们三个,——谈得小屋子扩大了,震动了:我不敢说,这氛围有多少磅的重量压在每一英寸直径的圆弧上;它裂开的缝,以后要塞进多少愚钝才能防止它漏;——幸亏我已经拣到了不少这一类的麻根和填絮了。
    另外还有一个人,住在村中他自己的家里,我跟他有过“极好的共处时间”,永远难忘,他也不时来看我;可是再没有结交别人了。
    正如在别处一样,有时我期待那些绝不会到来的客人。毗瑟奴浦蓝那说,“屋主人应于黄昏中,逡巡在大门口,大约有挤一条牛的牛乳之久,必要时可以延长,以守候客来。”我常常这样隆重地守候,时间都够用以挤一群牛的牛乳了,可是总没有看见人从乡镇上来。


冬天的禽兽
    等到湖水冻成结实的冰,不但跑到许多地点去都有了新的道路、更短的捷径,而且还可以站在冰上看那些熟悉的风景。当我经过积雪以后的茀灵特湖的时候,虽然我在上面划过桨,溜过冰,它却出入意料地变得大了,而且很奇怪,它使我老是想着巴芬湾。在我周围,林肯的群山矗立在一个茫茫雪原的四极,我以前仿佛并未到过这个平原;在冰上看不清楚的远处,渔夫带了他们的狼犬慢慢地移动,好像是猎海狗的人或爱斯基摩人那样,或者在雾蒙蒙的天气里,如同传说中的生物隐隐约约地出现,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人还是倸儒。晚间,我到林肯去听演讲总是走这一条路的,所以没有走任何一条介乎我的木屋与讲演室之间的道路,也不经过任何一座屋子。途中经过鹅湖,那里是麝鼠居处之地,它们的住宅矗立在冰上,但我经过时没有看到过一只麝鼠在外。瓦尔登湖,像另外几个湖一样,常常是不积雪的,至多积了一层薄薄的雪,不久也便给吹散了,它便是我的庭院,我可以在那里自由地散步,此外的地方这时候积雪却总有将近两英尺深,村中居民都给封锁在他们的街道里。远离着村中的街道,很难得听到雪车上的铃声,我时常闪闪跌跌地走着,或滑着,溜着,好像在一个踏平了的鹿苑中,上面挂着橡木和庄严的松树,不是给积雪压得弯倒,便是倒挂着许多的冰柱。
    在冬天夜里,白天也往往是这样,我听到的声音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绝望而旋律优美的枭嗥,这仿佛是用合适的拨子弹拨时,这冰冻的大地发出来的声音,正是瓦尔登森林的1inguavernacula,后来我很熟悉它了,虽然从没有看到过那只枭在歌唱时的样子。冬夜,我推开了门,很少不听到它的“胡,胡,胡雷,胡”的叫声,响亮极了,尤其头上三个音似乎是“你好”的发音;有时它也只简单地“胡,胡”地叫。有一个初冬的晚上,湖水还没有全冻,大约九点钟左右,一只飞鹅的大声鸣叫吓了我一跳,我走到门口,又听到它们的翅膀,像林中一个风暴,它们低低地飞过了我的屋子。它们经过了湖,飞向美港,好像怕我的灯光,它们的指挥官用规律化的节奏叫个不停。突然间,我不会弄错的,是一只猫头鹰,跟我近极了,发出了最沙哑而发抖的声音,“在森林中是从来听不到的,它在每隔一定间歇回答那飞鹅的鸣叫,好像它要侮辱那些来自赫德森湾的闯入者,它发出了音量更大、音域更宽的地方土话的声音来,“胡,胡”地要把它们逐出康科德的领空。在这样的只属于我的夜晚中,你要惊动整个堡垒,为的是什么呢?你以为在夜里这个时候,我在睡觉,你以为我没有你那样的肺和喉音吗?“波…胡,波…胡,波…胡!”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叫人发抖的不协和音。然而,如果你有一个审音的耳朵,其中却又有一种和谐的因素,在这一带原野上可以说是从没有看见过,也从没有听到过的。
    我还听到湖上的冰块的咳嗽声,湖是在康科德这个地方和我同床共寝的那个大家伙,好像他在床上不耐烦,要想翻一个身,有一些肠胃气胀,而且做了恶梦;有时我听到严寒把地面冻裂的声音,犹如有人赶了一队驴马撞到我的门上来,到了早晨我就发现了一道裂痕,阔三分之一英寸,长四分之一英里。
    有时我听到狐狸爬过积雪,在月夜,寻觅鹧鸪或其他的飞禽,像森林中的恶犬一样,刺耳地恶鬼似地吠叫,好像它有点心焦如焚,又好像它要表达一些什么,要挣扎着寻求光明,要变成狗,自由地在街上奔跑;因为如果我们把年代估计在内,难道禽兽不是跟人类一样,也存在着一种文明吗?我觉得它们像原始人,穴居的人,时时警戒着,等待着它们的变形。有时候,一只狐狸被我的灯光吸引住,走近了我的窗于,吠叫似地向我发出一声狐狸的诅咒,然后急速退走。
    通常总是赤松鼠(学名Sciurus Hudsonius)在黎明中把我叫醒的,它在屋脊上奔窜,又在屋子的四侧攀上爬下,好像它们出森林来,就为了这个目的。冬天里,我抛出了大约有半蒲式耳的都是没有熟的玉米穗,抛在门口的积雪之上,然后观察那些给勾引来的各种动物的姿态,这使我发生极大兴趣。黄昏与黑夜中,兔干经常跑来,饱餐一顿。整天里,赤松鼠来来去去,它们的灵活尤其娱悦了我。有一只赤松鼠开始谨慎地穿过矮橡树丛,跑跑停停地在雪地奔驰,像一张叶子给风的溜溜地吹了过来;一忽儿它向这个方向跑了几步,速度惊人,精力也消耗得过了份,它用“跑步”的姿态急跑,快得不可想象,似乎它是来作孤注一掷的,一忽儿它向那个方向也跑那么几步,但每一次总不超出半杆之遥;于是突然间做了一个滑稽的表情停了步,无缘无故地翻一个觔斗,仿佛全宇宙的眼睛都在看着它,——因为一只松鼠的行动,即使在森林最深最寂寞的地方,也好像舞女一样,似乎总是有观众在场的,——它在拖宕,兜圈子中,浪费了更多的时间,如果直线进行,早毕全程,——我却从没有看见过一只松鼠能泰然步行过,——然后,突然,刹那之间,它已经在一个小苍松的顶上,开足了它的发条,责骂一切假想中的观众,又像是在独白,同时又像是在向全宇宙说话,一我丝毫猜不出这是什么理由,我想,它自己也未必说得出理由来。最后,它终于到了玉米旁,拣定一个玉米穗,还是用那不规则三角形的路线跳来跳去,跳到了我窗前堆起的那一堆木料的最高峰上,在那里它从正面看着我,而且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时不时地找来新的玉米穗,起先它贪食着,把半裸的穗轴抛掉;后来它变得更加精灵了,拿了它的食物来玩耍,只吃一粒粒的玉米,而它用一只前掌擎起的玉米穗忽然不小心掉到地上了,它便做出一副不肯定的滑稽的表情来,低头看着玉米穗,好像在怀疑那玉米穗是否是活的,决不定要去拣起来呢,还是该另外去拿一个过来,或者干脆走开;它一忽儿想看玉米穗,一忽儿又听听风里有什么声音。就是这样,这个唐突的家伙一个上午就糟蹋了好些玉米穗;直到最后,它攫起了最长最大的一支,比它自己还大得多,很灵巧地背了就走,回森林去,好像一只老虎背了一只水牛,却还是弯弯曲曲地走,走走又停停,辛辛苦苦前进,好像那玉米穗太重,老是掉落,它让王米穗处在介乎垂直线与地平线之间的对角线状态,决心要把它拿到目的地去;——一个少见的这样轻桃而三心二意的家伙;——这样它把玉米穗带到它住的地方,也许是四五十杆之外的一棵松树的顶上去了,事后我总可以看见,那穗轴被乱掷在森林各处。
    最后樫鸟来了,它们的不协和的声音早就听见过,当时它们在八分之一英里以外谨慎地飞近,偷偷摸摸地从一棵树飞到另一棵树,越来越近,沿途拣起了些松鼠掉下来的玉米粒。然后,它们坐在一棵苍松的枝头,想很快吞下那粒玉米,可是玉米太大,梗在喉头,呼吸都给塞住了;费尽力气又把它吐了出来,用它们的嘴嚎啄个不休,企图啄破它,显然这是一群窃贼,我不很尊敬它们;倒是那些松鼠,开头虽有点羞答答,过后就像拿自己的东西一样老实不客气地干起来了。
    同时飞来了成群的山雀,拣起了松鼠掉下来的屑粒,飞到最近的桠枝上,用爪子按住屑粒,就用小嘴喙啄,好像这些是树皮中的一只只小虫子,一直啄到屑粒小得可以让它们的细喉咙咽下去。一小群这种山雀每天都到我的一堆木料中来大吃一顿,或者吃我门前那些屑粒,发出微弱迅疾的咬舌儿的叫声,就像草丛间冰柱的声音,要不然,生气勃勃地“代,代,代”地呼号了,尤其难得的是在春天似的日子里,它们从林侧发出了颇有夏意的“菲…比”的琴弦似的声音。它们跟我混得熟了,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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