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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歌行--第二部-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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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位助手一个是巡戍副使易天,另一个是城卫队长雷鸣,却不是五城巡戍营原有的旧人,而
是我从拓拔弘府中的客卿里挑选出来的。
在我就任五城巡戍使一职之前,拓拔弘居然很善良地怕我只身上任孤掌难鸣,应付不来那堆难惹
的麻烦,主动提出要在自己府中的客卿里选几名能干的给我。不管他是真的一番好意还是居心叵
测地意图监控我的行动,为了不招来疑忌,也因为确实没有得力的人手,我是却之不恭地接受下
来了。我唯一的要求是由我自己来亲自挑选这两名副手,拓拔弘没有拒绝。
雷鸣和易天来自荆国,到北燕的时间比我还短,肯定不会是拓拔弘的心腹,用起来至少比较放心
,不用担心他们在背地里玩点什么鬼花样。这两人一文一武,一静一动,一个温和含蓄一个开朗
直率,性格明明截然相反却又相交莫逆,不但人品才干在那群客卿里出类拔萃,鹤立鸡群,性情
为人更是十分可爱,令人渴望与之亲近相交。早在我还被拓拔弘强迫着贴身随侍的时候,就已经
跟他们两人很投缘地打成一片了。
看得出拓拔弘也很欣赏他们两人。一听到我说出他们的名字,他的第一反应是露出了几分隐约的
不舍,然后才故作大方地拍拍我的肩,说:“你的眼光可真不错!一张嘴就把我手底下最出色的
两个人给挑走了。”
我微笑不语。要比择优选贤,知人善任的眼光和本领,我相信自己不会比拓拔弘逊色,至少西秦
现在的几位重臣名将都是我当年一手提拔起来的。只是可惜了雷鸣和易天,以他们的才具而言,
在我手下做一个小小的巡戍副使和城卫队长是有点委屈了。不过,反正这个五城巡戍使我也不会
当多长时间,只要临走前多制造些机会让他们展露一下才干,为他们尽量争取升迁的机会,也勉
强算对得起他们啦。
雷鸣和易天确实能干,一个掌理文书,处置琐务,另一个操练人马,约束纪律,在短短的数日之
内,顺利地配合我把原本是乌烟瘴气一塌胡涂的五城巡戍营整顿得焕然一新。虽然还不敢说纪律
严明、令行禁止,却也不再是先前那副松松垮垮人心涣散的懈怠模样。
唯一的一点美中不足就是这两个忠于职守的勤劳家伙管过了界,常常抓纪律抓到我头上来,害得
我连个懒觉都没法睡了……
有了这一番认真整顿,五城巡戍营总算不再是虚有其表的花架子,京城的治安也大为改观。
只是自己想想有些好笑——北燕一直是我的敌人,多年缠战,数度交锋,我心心念念想的都是如
何战胜对手,击溃敌国。没想到阴差阳错,我竟会成了北燕的五城巡戍使,不管心里是怎样想的
,事实上总归是在为敌国的百姓出力卖命,保障平安,老天爷这个玩笑也实在是开得够大啦。
第十章
已经是仲春了。很好的天气。
阳光明媚,风和日暖,我终于顺利摆脱了拓拔弘的管制,跟着雷鸣和易天在城中进行我上任以来
的第一次例行巡视。
因为不喜欢招摇,我们没有带上巡逻的城卫小队,没有骑马,甚至连官服都没有穿,就这么一身
便衣地出了门。混在街上的百姓当中,还算不太引人注意,起码不会让市井流氓望风走避,了解
起治安情形来多多少少也方便一点。
刚从一条小径转入繁华的玄武大街,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原本是平静的街道上出现了一阵轻
微的混乱。不远处,有一队车马正大摇大摆地缓缓行来,庞大的队伍挤满了整条大街,路人纷纷
走避。
“谁家的车队?”我不悦地皱眉。这么招摇,未免有些太过份了吧?
“是西秦的使节吧?”易天静静地接口回答,“同文馆昨天接到西秦使节送来的文牒,说他们今
天就会进城了。”
西秦的使节?我微微一愣,表面上虽然若无其事,心底却不禁一阵轻颤,本已被努力尘封的往事
不由自主地涌入脑海。
原来不管到了哪里,还是避不开这一段刺心的回忆么?
西秦……祁烈……它现在应该是他的国家了。不再是我的,永远不再是……那片曾浸透我鲜血和
汗水,留下我无数回忆的土地,我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
一股难言的酸涩突然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让我的喉咙突然哽咽。
那场宫变到现在已有半年。在过去的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漫漫长夜里,我都在努力地对自己说:忘
记,忘记……忘掉过去的所有一切,让自己在这里重新活过,不管怎样。
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的,但是现在我才知道,忘却是世界上最困难的一件事。
当你千方百计想要忘记一个人一件事的时候,总会有什么东西猛然间涌到你的眼前,揭开你的伤
口,击破你的防卫,让你重新记起过往的一切。
而你却无法回避。
……
“喂!你怎么了?”雷鸣奇怪地推推我的肩膀。
“哦,没什么,又有点困了。”我恍然收回飘远的心神,有点勉强地笑了笑,随口搪塞道。
“真是服了你!”雷鸣信以为真,很是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一天要睡多少时候才会够!”
我耸耸肩,无意中对上易天的眼神。他正静静地凝视着我,温和的目光中隐含着几分关切的味道
,显然是看出我有些不对劲,只是很体贴地没有发问。
没事。我感激地回他一个灿烂的笑脸。比起缺心少肺大而化之的傻小子雷鸣,易天实在是善解人
意得多了。他总是那么温柔含蓄地淡淡笑着,不动声色地关怀着身边的每一个人,默默地为你做
着一切,甚至在你开口之前就已经送上了他的支持。这样的好男人现在是越来越少见了。如果我
有个亲妹妹,就算死磨活赖也得把她嫁给易天。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打算让易天知道我的心事。
是的。我感激易天的细心和体贴,欣赏他的沉稳内敛和温柔含蓄,也喜欢雷鸣的爽朗率真的阳光
与活力。如果是在一年前,我一定会和他们成为无话不谈、可托心腹的莫逆之交,可是现在……
我们大概只能是朋友,互相欣赏互相尊重的君子之交。我想我已经失去了彻底敞开心怀与人相交
的信心和能力。
祁烈给我留下的这个印痕,也许我永生都无法磨灭。
说话之间,西秦使节的车队渐渐近了。我拉着雷鸣和易天向后退了几步,顺便不露痕迹地把自己
隐藏在雷鸣的身后。不知道西秦这次派出的使节是谁,但无论是谁,他都大有可能曾经在朝上见
过我。在这里被人认出是件麻烦事。尽管我的样子比起以前已变了很多,可还是谨慎点比较好。
站在路边的人群中,我就象一名普通的北燕百姓一样,漠然地看着西秦的车队从面前驶过。
目光所及,一抹刺目的浓黑陡然跳进了我的眼帘。
什么?!我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仔细再看,终于确定我的眼睛并没有出错。
没错,是黑色。马颈上的簪缨,车厢上的垂饰,还有……看到每个人衣襟袖口的黑色滚边和腰带
,我心头巨震,脸色在刹那间白了一白。
按西秦礼仪,这是国主大丧才有的装束,难道祁烈……
怎么可能?!祁烈他怎么可能会死!!!
我闭上眼,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脑中却轰然乱作一团,心中更浪涛翻滚,说不清究竟是何滋味。
祁烈现在是我的敌人了。他背叛我,夺走原本属于我的一切,追杀我,并且一步步将我逼到死地
。他死了我应该高兴的,但是并不。不知为什么,我心里并没有一丝一毫感到痛快,反而有些惘
然若失,甚而有几分异样的感觉。
当然,毫无疑问我恨他,在内心深处我也许永远都不会原谅他的背叛。可是那并不代表我希望他
去死!
小烈,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既然从我手中夺走了这片江山,就应该做得比我更好,更成功,才不
枉了你处心积虑的一番背叛。你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地就这样死掉,随随便便就抛下一切?这样子
你又能对得起谁?
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睛竟有些酸涩。不不不,我是不会为他流泪的,那个冷酷无情的狠心小子,一
定不会。
可是心里却茫茫然乱成一片……
直到车队全部过完我仍然呆呆地站在街边,被雷鸣大声叫了好几次才回过神来。
“喂,你今天是怎么了?老是神不守舍的!少睡一会儿觉就困成这样?”
“……没什么。”我努力维持住平静的表情,故做轻松地随口道,“这次西秦派出的使节是谁啊
?”
“我怎么知道!”
我立刻把目光转向易天。易天的消息一向灵通,什么事情都很难逃过他的耳目。但这次他也摊了
摊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我皱皱眉,不说话了。不管来的是谁,我都得想法打听一下西秦现在的情形才行。我不相信祁烈
就这样死了,怎么都无法相信。他是那么的年轻,精力旺盛身手矫健,象一只猎豹般充满力量,
又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会死呢?”我不知道自己已经自言自语地问出了声,“这么年轻……”
“这并不奇怪。”易天听到了我的话,淡淡地说,“政变哪有不死人的?就算是亲兄弟也是一样
。隔这么久才听到祁越的死讯,我已经觉得很意外了。”
“什么?”我一怔,以为自己不小心听错。“谁的死讯?”
“祁越啊,西秦的前任国主,也是现任国主的亲哥哥,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这一次,我才彻底地呆住了。
听过易天详细的讲述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他们的服丧并不是为了祁烈,而是为了我——
七天前祁烈终于下诏宣布了我的死亡,并且以国主之礼为我落葬,从而正式结束了我的朝代。
代而起之的是“承天”这一个崭新的年号,一位更强硬更有力的铁腕君主,以及一班趁时而起的
朝中新贵。
不知道是否念及旧情,祁烈并没有象通常的政变成功者那样,彻底地抹煞我的地位。但是这又有
什么意义?我死了。举世皆知。尽管我现在仍然生存,却再也不能以祁越的身份在人前出现。祁
烈更不会容许我的存在。他轻飘飘的一道诏书,便彻底断绝了我恢复身份重回故国的所有可能,
断绝了许多人恢复旧朝的指望,更巩固了他根基未稳的统治地位。
很必要也很有效的一个手段,其实他早就该做的,我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拖了这么久。
但是我知道,这道诏书一下,就算是正式地割断了我们两人的兄弟之情。我亦再也无法逃避这个
冰冷的现实:小烈,我最疼爱也最信任的兄弟,愿意把一切都与他分享的那个人,他是真真正正
地要我死。
其实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心里也早已痛到麻木,然而此刻重新回首,才发现伤口仍旧鲜血淋漓,
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静静地腐烂。
今夜,大概是又要终宵不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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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没有月亮。夜风清冷。
我独自坐在一个僻静的小山丘上喝酒。
我的酒量并不好,象手中这样的烈酒一喝就醉,可是我想醉。 醉了可以忘记很多事。那些事我
并不想再记起,然而它们却始终顽固地在我的脑海中往复盘旋,挥之不去。
比如第一次见到小烈。当时才只有半岁的他还站都站不稳,却偏要挣脱嬷嬷的手,跌跌撞撞地自
己乱走,结果一跤便跌进了我的怀里。好象就是从那以后小烈便粘住了我,总是哭着闹着一定要
我抱,让我怎么都摆脱不开。
那时候,我也还只是个孩子呢……
还有,第一次教小烈认字。那时他两岁,精力旺盛得象只小猴子,整天在宫里四处乱跑,只有在
我抱着他的时候才会稍稍地安静下来,老老实实地坐在我怀里看我读书写字。我坐在桌前读战国
策,他就时不时伸出小手指着一个字,问:哥哥,这个应该怎么念?而我,就耐心地笑着,一个
字一个字地慢慢教他读出来。
一个站起来还没凳子高的小小学生,坐在同样是未脱稚气的小小老师怀里,两个人都是一本正经
地一教一学,实在是有点好笑的一个场面,过往的宫女看到了,无不偷偷地掩口窃笑。可是那一
段时光,也实在是很让人怀念……
还记得第一次教小烈骑马的时候,五岁的小烈才到我胸口那么高,踮起了脚尖还摸不到马鞍。我
心爱的‘追云’对他而言简直是个可怕的庞然大物。他心里明明害怕,却硬是咬着牙往马背上爬
,怎么劝他都不肯罢休。最后我只好把他抱在怀里,手把手地教他如何坐稳,如何握缰,如何控
马,带着他在城外四处奔弛,走遍了京城内外的大小山峦。小烈乖乖地依在我怀里,清脆的童稚
笑声洒得漫山都是……
从那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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