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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见登美彦]+四畳半神话大系4+周游四-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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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渐改变的房间。
我并有参与制作的电影录像带。
我曾经错过没买到的书摆放在书架上。
我没买过的龟甲刷帚。
应该不是跟我同居的香织小姐。
那天,我停止了移动。站在四叠半中央仰望天花板。
我终于把握到这个四叠半世界的构造了。
真是为一直以来都没注意到的自己而羞愧。这个世界无限延伸的四叠半,肯定都是我的四叠半。然而,那一个一个的房间,是一个一个做出了其他选择的我的四叠半。这几十天里,我穿行于各个平行世界的生活片段。
我全身乏力。
这是按什么来排列的,我想不明白。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个世界。为什么我会被困在这里。
然而,我意识到了。
只要一个小小的决定不一样,我的命运就会改变。我每一天都在做无数的决定,产生了无数不一样的命运,有无数个我诞生,有无数个四叠半出现。
因此,这个四叠半世界,从原理上来说是无法遍历的。





我横躺在万年床上,竖起耳朵。
这个四叠半世界没有一个人,静谧。
没有人陪我说话。没有人能给我传话。这样一个没有说话对象的我,既没有过去也没有未来。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没有人把我当傻瓜,没有人尊敬我,没有人鄙视我,没有人喜欢我。这样的人也不可能在未来出现。
我就像是这四叠半的尘埃般沉淀的空气一样。
不管是世界失踪了,还是我失踪了,对于我来说,只有世界中的我是存在的。即使是穿过了几百间四叠半,我依然不会遇到一个人。
作为最后一个人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吗?





假如能离开这里,我有很多事情想做。
吃上美味的饭菜,还有猫拉面。到四条河原町去。去看电影。跟峨眉书房那个煮熟章鱼脸的店主同行竞争。认真出勤去听课大概也会很有意思吧。还想跳献给下鸭神社内的祭神们的祭舞。到二楼的樋口那里跟他谈猥琐话题也不错。到漥塚牙科医院检查,舔舔羽贯小姐纤细的手指也不错。去安慰一下被驱逐出组织的相岛前辈。不知道大家现在怎么样了。他们在热闹的世界里过得快乐吧,朝气勃勃地生活着吧。城崎和香织小姐幸福吗。小津还是那样把他人的不幸当小菜大吃三碗饭吗。明石同学看着缺了一只的「软绵绵战队」郁郁寡欢吗,会不会在哪个地方捡到了呢。我真想确认这些事情啊。
不过,这个愿望,已经没有机会实现了吧。





我觉得背上好像被什么硬物扎到了。找了找发现是在漥塚牙科医院拔掉的智齿。「嘎嘎嘎」,我很阴险很本色地笑了笑。我把这颗成为蛀牙的智齿捏在手中,在地上打滚。
为什么会有这东西的?
这里是四叠半(0),是我出发的地点。
不知道我是在什么地方走错了,花了几十天,我还是回到了出发点四叠半(0)。很可能,我只是在广袤无垠的四叠半世界的一个角落里,拼命地打转而已。
这个世界的四叠半并不是每个都一样。在打开门或者窗的时候,对面是以镜像的位置出现的。因此,走进去的时候产生错觉,以为一直在前进反而是在走回头路,也有这种可能性。我本来是很慎重地选择前进方向的,事实上却事与愿违。
这个大圈转得真是太没意义了。
不过,我已经完全绝望了,变得怎样也无所谓。只是静静地接受这一切。
我横躺在床上,摸着长长了的胡须。我决定了,就在这个世界里定居吧。忘却外面的世界那些美好的回忆。不再做打破墙壁这种野蛮的行为,要过上绅士一般的正常生活,多读些好书,偶尔看看猥琐读物调剂调剂,集中精力提高自己的精神力。反正没有办法逃出这个广阔无边的牢房,堂堂正正地等待死亡之日吧。
带着这样的想法我睡过去了。
那是第七十九天。





醒过来。
六点。不知道是早上六点还是傍晚六点。在被窝里思索着,但也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
我在被窝里如毒虫般坐立不安,慢慢地爬起来。
很静。
喝了咖啡吸了支烟,但是不想开始这一天的行动,又滚回被窝里胡思乱想。手里抓到了掉到枕头边上的蛀智齿。用这个难看的蛀牙挡住日关灯,我想起木屋町那个占卜师的话。
我完全把这个不可解的状况归咎于那个老太婆。以「你做事很认真又有才能」这样的甜言蜜语玩弄我,当我受踏入别样人生这种欲望迷惑靠近的时候就对我下咒。
「Colosseo」
傻到家。
我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个叫蔷薇色的有意义CampusLive,收藏在正仓院的究极至宝了。
说回来,这个牙齿真是被蛀的很厉害。我居然能忍受到这种程度,真是白痴。牙齿的上部已经完全被蛀空了,就如是一个能看到内部的科学模型般。仔细看看,已经看不出这是颗智齿了,倒是想古代罗马的巨大建筑……。
「Colosseo」
我低吟。
啪嗒啪嗒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敲打窗户。
下一瞬间,一股涌动的黑风从半开的窗户间隙流入进了这间四叠半。
是那些在四叠半世界里大迁移的蛾群,看来它们要穿过这个四叠半(0)。大量的蛾涌进来,把天花板都遮盖了,即使是这样,还是不断有飞蛾飞进来。
我惊恐地赶快逃到隔壁的四叠半(1)去。
打开门,我的脸被清凉的空气包裹着。
满地灰尘粘糊糊的地板走廊在黑暗中长长地延伸出去。天花板上,一盏盏小小的电灯在闪烁。远处的大门的日光灯,散发着阴郁的白光。





我向着大门走去,甚至没有注意到飞蛾相继从敞开的大门飞走。
走廊的一角传过来嘶嘶的声音,看来是有人用走廊的插座主饭。虽然飘过来的饭香要把我死死地钉住,但是我坚定地向前走,打开鞋箱,把我的鞋子收拾的整整齐齐。
我离开下鸭幽水庄,在黄昏下的下鸭泉川町徘徊。
整个町笼罩在蓝色的黄昏下。路上吹过来的凉风拂过双脸。无需假设,这是真真实实的很舒适的味道。这并非一种特定的味道,是外界的味道,是世界的味道。不止是味道,还能听到世界的声音。仭纳成匙飨臁⑿『拥匿;苹柚蟹沙鄣哪ν谐档纳簟
我摇摇晃晃地奔出泉川町。坚实的沥青路一直延伸。我能看到街上路灯的灯光、家家户户门前的灯光、从窗户偷出来的温暖的光芒。走过了来往车辆照射下的下鸭茶寮,来到了幽静的下鸭神社参拜道,不久就听到了汽车驶过的声音,学生们在鸭川三角洲欢庆喧哗的声音。看到了黑漆漆的三角洲松林。大学生们在黑暗中举行宴会。
我过了马路,走进鸭川三角洲。
从堤坝的松林穿出来。难以抑制住澎湃的心情,我小跑着出去。我一边跑一边噼噼啪啪地敲打着松树粗糙的树枝,把一个轻浮的大学生撞飞了。他们一脸「你这混蛋想干嘛」的表情看着我,但是注意到我长长的头发和胡须后,他们就装着没事般缩了。
穿出松林的瞬间,美丽深邃清澈的蓝天就在眼前无限的延伸。
我以要称得上滚下去的速度跑下堤坝,来到鸭川三角洲的尖端。流水的声音更加大了。我就如一个站在船头的船长般,屹立在三角洲的尖端。东来的高野川和西来的贺茂川在我眼前汇合成鸭川,滔滔流向南方。
点点街灯的辉映下,河面有如一张银箔纸一般摇弋。沉稳的贺茂大桥就横亘与眼前,其栏杆上整齐安装的电灯散发出橙色的光芒,桥上川流不息。人们在贺茂大桥上散步,鸭川三角洲上人头涌涌,放眼过去都是人影。栏杆的电灯、闪耀着灿烂光辉的京阪电车出町柳站、成排的街灯、远处下游的四条界隈的亮光、渡桥的汽车灯光,所有的这些都如宝石般美丽地闪耀着溶为一体。
这是一幅什么景象啊。
太繁华了。
简直就像是祗园祭般热闹。
吸入清香的空气,仰望从桃红色变成蔚蓝色的天空,我做出夸张的表情,然后不为什么地大喊出来。





在鸭川三角洲的人们向我投来恐怖和厌恶的目光,而我只是陶醉于活在此处的欢喜中。
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出神了多久。过了一会,贺茂大桥那边骚动起来。站在鸭川三角洲的尖端看过去,东西两边大批的学生蜂拥而至,大声吵嚷。不知道起了什么骚动。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贺茂大桥的宽阔的栏杆上。他似乎在栏杆上跟涌过去的学生们不知道在争吵。在栏杆的灯光照射下,我认出来那是小津。只见他站在栏杆上,一副要马上跳下去的架势,笑嘻嘻地做出猥琐的弯腰姿势。过了八十天,这人还是那只天不怕地不怕的妖怪。看来在我消失了的这段时间,他依然一个人在诅咒的道路上迈进。
我很怀念地喊了声「小津啊」,他似乎听到了。
他站在那里究竟干什么傻事呢,大概是什么活动吧。就在我还在思考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背后传来了高声的悲鸣。
转过身一看,堤坝上的松林周围已经笼罩在一大片黑霭笼罩下了。年轻人们在那片黑霭里左冲右突,不停的甩手抓发,陷入半狂乱状态。那片黑霭逐渐扩张,似乎要往我所在的尖端扑来。
松林方向不断地喷出黑雾。这可不是件小事。沙哇沙哇沙哇沙哇沙哇沙哇沙哇地黑霭如绒毯般从堤坝上流出来,冲向我立足的尖端。
那是大群的飞蛾。





第二天,京都新闻上刊登了此事,不过关于蛾群的异常现象,并没有详细的解释。根据蛾群的飞行轨迹似乎一直追溯到仭簿褪窍卵忌裆纾还膊荒苋范āD岩越馐推芟⒃趤‘之森的飞蛾为什么按着某种拍子一起行动。也有与官方不同的意见说,来源不是在下鸭神社,而是附近的下鸭泉川町。不过这就更不无法解释了。那天晚上,就在我的宿舍的一个角落聚集了很大一群飞蛾,造成了一时的骚动。
那天夜里,我回到宿舍,走廊到处是掉落下来的飞蛾尸骸。而我的房间忘记锁门半开着,也遭受同样的命运。我恭恭敬敬地把他们的尸骸安葬了。
看到这里,读者们应该心里有数了。
我是这样想的。
在我居住了八十天的四叠半世界里,聚集了一群一群的飞蛾。而其中的一部分,通过我的四叠半从四叠半世界里飞出来,流入这个世界。





一边拍散掉到脸上的磷粉,一边驱走不时要冲进嘴里的飞蛾,我雄赳赳屹立于鸭川三角洲的尖端。
话是这样说,当时的蛾群数量异常大。震耳欲聋的扇翅声音把我和外界隔断,这简直不像是蛾,而是长有翅膀的小妖怪飞过。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很艰难地睁开眼睛,我看到金碧辉煌的鸭川水流、贺茂大桥的栏杆、还有从栏杆上掉下鸭川的人影。
好不容易蛾群过去了,鸭川三角洲上充满了高声谈论刚才的恐怖体验的声音,不过我只是默默地看着鸭川。那团黑黑的脏脏的海带般贴在贺茂大桥的桥脚下的,是不是小津呢。
大桥栏杆上的学生们一个挨一个,「那家伙真的掉下去了」「不好不好」「快去救人」「让他死吧」「他不是杀不死吗」,一个个七嘴八舌的喊着。
我步入水位升高了的鸭川,在滔滔的水流里向河中心走去。为了尽快赶到小津那里,我好几次都失足被冲走。对于很久都没有洗澡的我来说这反而让我更干净了。
总算走到桥脚下,我问,「你没事吧?」
小津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嗯?你是哪位啊?」
「是我啊,是我啊。」
小津眯着眼好一会儿,似乎算是接受了。
「但是,为什么你一副罗宾逊的样子?」
「总之就是悲剧。」
「嘛,我也好不了多少。」
「能动吗?」
「啊,疼疼疼。不行,绝对是骨折了。」
「总之先移到岸上吧。」
「很疼很疼,不能移动。」
贺茂大桥上的一部分围观群众下来帮忙了。
「一起来」「你抬这边」「我抬这边」,有谁发出可靠的指挥。「很疼啊,请轻拿轻放」,提出奢侈要求的小津就这样抬到河滩上。
从贺茂大桥道鸭川西岸聚集了很多人,造成很大的骚动。虽然在人群中隐隐约约看到了相岛前辈的身影有点害怕,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害怕他的理由了。聚集起来的人在河滩上站成一个圈把小津围起来。
这时候樋口悠然地出现,问道,「有人叫救护车了吗?」城崎说,「明石同学叫了,应该马上就到」。樋口旁边站着羽贯小姐,她哼哼地看着小津。「这应该叫自作自受」,她说。
横躺在黑暗的河滩上的小津呻吟着。
「很疼啊,很疼啊,非常疼。想想办法啊。」
樋口跪到小津的旁边。
「我失败了」,小津小声说。
「小津,你做得很好了」,师父说。
「谢谢你,师父。」
「不过,也没必要弄到骨折吧。你这是个无药可救的呆瓜。」
小津抽泣着。
远远地围起来的人群里不知道是谁了不起的样子叫嚷起来。
「小津是不会逃的,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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