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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船-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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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给的钱更多,还要内疚地连连向‘鸡’鞠躬。真是闹鬼!”
    “不过,孟桑、孟桑的,我被他们叫烦了。这次,我准备把他们的投资拉给北
郊的一个乡长,捞一笔回扣,就回我们中国了。嘿,看来在中国,不光你卖电脑有
回扣。”老孟向鹿西透露他的下一步打算,“我伺候他们日本人实在伺候得累了,
还是我们中国让我感到自在。”
    鹿西笑道:“你两边拉皮条,比老电影里的胖翻译还累。”老孟也干笑了几下:
“挣钱难呀,什么招都要用。地道战,地雷战,持久战。我又不是漂亮女人,没别
的本钱。不这样,我早就饿昏在日本的中国大使馆门口等大使救我回国了。”
    几分钟后,吴羊一手拿着一个砖头型的黑色大哥大从外面冲进来。鹿西以为他
还沉浸在拉拉大提琴的世外桃源里,就说:“看,我们大款乐队的首席大提琴手来
了。怕人不知道他有钱,烧得要拿两个大哥大。”
    吴羊却说:“你的信息落后了,落后可要挨打的。我拉琴那已是往事,是往事
就不堪回首。现在生活费用太高,上个厕所也要掏腰包,过一段时间还会随物价上
涨。虽然你鹿西不干了,但我仍要重出江湖。摆排场两个大哥大不算多。有时我把
另一个借给我情妇用,可以随叫随到,办公桌也可当床用。”
    吴羊说,这次他还是准备干股票。不过,他已是有备而来。他注册了一个叫
“吴羊”的咨询公司,联手了几个大户。“我已从虾演变成了鱼,另外,我还给一
些报纸电台电视台做股评,笔名‘大笨牛’,赚不到股票钱的时候就赚点股民们的
钱。我要用富有激情的诗歌语言来煽动股民们买和卖。”
    老孟似乎对股票不感兴趣。日本股市从八十年代末开始熊市,他听到的全是如
何因股票赔钱而跳楼、剖腹自尽的。老孟说:“吴羊你诗人兮兮的,如何能玩好那
吃人的比冰还冷的东西?”
    吴羊说:“我也是没办法,找不到更好的事,被逼上梁山。这年头花钱容易赚
钱难。你看鹿西的电脑公司也玩完了。世事难料,变化莫测,物价又飞涨。钱即使
你一分不花,也在变少。”
    鹿西说:“七十年代下乡,八十年代下海,九十年代下岗,中国的股票交易所
里挤满像吴羊这样的无事佬、如今那证券公司都成了放羊的地方,全是想从别人身
上拔毛的羊。”
    

    这时候,下午的阳光正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那几道细细的光线,样子挺冷
漠也挺轻佻。香烟的烟雾则袅袅上升,吴羊的一个叫程尚的诗人朋友曾把这缓缓上
升的烟雾比做优美的跳脱衣舞的灰皮肤女人。
    和吴羊不同,程尚是被这个时代忽略的青年诗歌大师之一,人家才是真家伙,
潜伏在中国的地下水里,很少动笔,下笔就惊人。他原名叫张伟弟,因为他来自一
个叫陈上的村庄,就取了一个叫程尚的笔名。他的邻居很少有人知道他会写诗,以
为他是一个比普通人还普通的戴眼镜男人。写诗给他带来痛苦,和不亚于性高潮的
高潮。
    鹿西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已是浆糊一团。他说:“过去在一起,我们全谈插‘潘
西’,现在全是谈钱。难道这就是吴羊刚说的‘世事难料’和‘变化莫测’?”
    老孟大笑:“那谈什么?谈世界杯?就那些像前清的裹脚老太的国脚们?世界
杯,我从十几岁看到现在,永远没我们中国的份。谈日本人如何艰苦创业?阿信的
故事,老女人一个。你俩没兴趣。谈艺术,人的精神?人放的屁的屁的精神?连吴
羊都没兴趣,谁还会有兴趣?还有,现在有钱就有‘潘西’,有‘潘西’就得有钱。
不然人财两空。你那个大眼袁星怎么样了?我们还是谈回‘潘西’吧,这话题更永
恒。”
    鹿西说:“袁星?在医院躺着,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几年,不光被女人,
我更被比女人还如狼似虎的钱搞伤了,白天也会做发财的梦,钱像女人一样在半空
里飘,晚上都没了性欲。到头来,收获几多?钱或女人?绣花枕头加几叠又旧又脏
的老人头。吃喝嫖赌,人类的最新理想?我在想,今天,还有没有一些比钱更让人
快乐的东西?”
    吴羊大笑:“你在寻找什么?比女人更女人的女人?”
    老孟更是大笑:“等你们真的像我一样有了足够的钱,再去想。现在想是空想
社会主义,乌托邦,航船的百慕大。想多了就变成了吴羊虚无缥缈的诗经了。”
    吴羊接上又说:“现在我可没空玩艺术。那是贵族项目。我要真有大钱了,我
就告诫自己首先不要被乐死,否则一场空。然后,我要雇一帮穷困潦倒的画家诗人
朋友,替我画替我写。他们也算有了固定收入。我自己就叼一叼雪茄,摆一个大师
的样子,在街上晃过来晃过去,晃累了就站在原地不动,让人们看一看大师在街头
的活雕塑。”他说着说着还就地摆了一个想象中白发长胡的大师造型。
    鹿西说:“我要有了钱,就一个人去走路,没完没了地走,绕着地球走,实在
不行就走回娘胎。”
    老孟挤了挤眼说:“你不说你去飞?走来走去,还不是在一张比地球还大的双
人床上打转转,你总不能像一个苦行僧一样绝欲巴。要不自阉?嘿嘿!你就认命吧,
我可怜的小子。我看生活目前还没太对不起你。”
    鹿西却想,只是真正能让他快乐的事情少而又少,要有的话又短而又短。

                                   2

    老孟率领那两个被中国新一代花姑娘整得肾亏的日本同事,很快就完成了跟西
郊的乡长的头几轮谈判。其间,乡长说,老孟比那两个日本人更像日本人,让他敬
佩。而老孟说,只要合作成功,乡长就马上可以到日本去考察考察中国所没有的东
西。
    乡长听懂了老孟的话外音,说:“日本有的我们中国也慢慢有了,不然的话,
投资环境的改善不就成了一句空话?”他然后哈哈一阵大笑,居然把腰间的皮带扣
也笑飞了出来。
    席间,当老孟想到不久他就要回国了,不觉就多喝了几杯。乡长派来的两个土
里土气的公关小姐酒量也不小。恍惚间,老孟觉得她们身上残存的乡土气息挺可爱,
就对她们说:“你们俩是我南南北北所见过的中国第一和第二美女。”乡长拍着双
手,笑着尖声叫道:“孟桑醉了!”
    老孟说:“我是以纯朴论天下妇女。”乡长俯过声对老孟耳语:“纯朴个屁!
不瞒你说被我早玩腻了。莫不是孟桑对她俩有意思?”老孟边喝酒边摇头边笑。
    几个月后,当老孟的日本公司中国分部正式开工的那一天,老孟也算正式回到
他的故乡。不久,他向公司正式辞职,并迅速地料理完自己在日本的各种事宜。
    然后飞回来,在古兰饭店一连睡了三天三夜。等醒过来后,老孟给鹿西打电话:
“住酒店让我想自杀。今天,我要搬到钟大的学生宿舍住一些日子,我要回忆回忆。
然后,就地找个老婆结婚。买房子,买车。”他转念一想,又说:“老婆要也有地
方买就好了。那只要一个上午的时间,就像选台进口电视那样,我的一生就搞定了。”
    老孟真的住进了钟大的学生宿舍。他要学习清心寡欲。他们还有同班同学在读
博士。老孟就住在校门口那栋黄颜色的博士楼里。
    他还怀着纯洁的心清去钟大的学生舞会跳舞。多年前,他总怀着极其卑鄙的念
头而去,那时他在搂住她们的腰的时候幻想她们的整个身子都在他的手里面。他希
望他有那样一种超能力。
    有一次,他看见了一个大学一年级的女生,模样长得挺对他的胃口。他一连请
了她十次,她都说她真的一点也不会跳。第十一次,老孟一使劲,就把她连人带椅
子拽了起来,他说:“不管你会不会跳,我都要跟你跳!”
    那女生先是想喊救命,后来被老孟哗哗几下转晕后,还露出点了笑容。
    散场后,老孟又把这个叫赵红的女孩拖到一棵老年松树的后面借着月光乱吻了
一通。她也姓赵,老孟一边想一边用力箍住她的细腰。看起来有点弱不禁风的赵红
起先大概又是想喊救命,但那几个字一碰到老孟粗犷的舌头和绵绵不绝的口水后便
又被咽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大一女生赵红就找到老孟住的宿舍,她一看见只穿着绣花真丝内
裤站在床边的老孟就哭了出来。老孟笑着说:“我昨晚是不是咬坏你的嘴巴了。”
    她只是哭,也不出声,老孟继续笑:“你真是钟大最后一个纯情少女。”
    她又哭了一会,然后叫道:“你这个老流氓!你要还我青春!”
    连鹿西也很难相信那声“还我青春”就让见过大风大雨的老孟一下子坠入了无
边的情网。他成了大一女生赵红的裙下之臣。老孟说,赚完钱,他要过既平静又纯
洁的生活了,他有这种人权。一个老老手,一个新新手,居然也能棋逢对手,不知
最后鹿死谁手?鹿西想,这就是老孟的故事,老孟的故事也是人类的故事。
    但他不禁还要指责老孟:“你这是拐骗幼女,别毁了最后的一片纯洁草地。”
    那一段时间,老孟更是得意非凡,他对总是眉头不展的鹿西说:“金钱,爱情,
都对我不错。看来是我‘双枪’老爸在天有灵,做过坏事的人只要良心未泯就不一
定有坏报。如今,我知道了什么才是快乐?什么又是痛苦?吸毒的感受应该也不过
如此。”
    但老孟纯洁的爱情几乎没能维持了一个月。那天,老孟把赵红带回来过夜。鹿
西只好把那张本来就属于老孟的双人床归还给老孟。鹿西在赵红一声比一声高的尖
叫声中度过了他的又一个难眠之夜。
    赵红又是哭又是笑的。她似乎还用牙咬了老孟的肩膀,那一次轮到老孟高声惨
叫。
    第二天一早,鹿西隔着门对他俩说:“赵红,这次你要老孟还你什么?”里面
传来一男一女的一阵两重唱般的银铃笑。赵红说:“我要他还我的衬衫,他兽性一
发就把它扯破了。现在我正穿着他又肥又难看的衬衫。嘿嘿!你听,他居然说要我
还他的青春。他这种人混了这么多年还敢说有青春?老练得就像一部车床。他要有
青春我就不姓赵。”
    老孟说:“看来你要不姓赵姓孟了。我听吴羊讲,有的诗人快五十了还叫青年
诗人,我这把年纪怎么就人老珠黄没有青春了?”
    老孟还对鹿西窃语:“看来我这一生有救了,我终于碰到了一个处女。她是,
果然是。我在日本算过命,说遇到处女可以让我一生平安。怪不得香港台湾的有钱
人都信佛,看来我以后也要去我家对面山上的寺庙烧烧香。”
    不久,袁星终于病愈出院。鹿西发现尽管她还戴着隐形眼镜,但那双大眼已放
不出太多令他慌乱的光芒。那天下午,鹿西带袁星坐在一个有小松林的山坡上。袁
星说,她看见了日落,还看见了一两颗提前出现的星星的星光。
    鹿西说,他没看见日落,也没看见星光。
    他只看见了一男一女,坐在山坡上。他们谁也不理谁,沉默还引来了一群鸟,
在空中飞过他们的头顶心。
    那群鸟飞进松林后,鹿西和袁星就回到房里去做爱。老孟和赵红在另一间房里
做爱。做爱真是一个奇妙的字眼,带来忍不住的不必掩饰的呻吟之声,在黑夜里显
得清晰无比。鹿西与袁星做爱的总数屈指可数。鹿西想,就这么度过黑夜里看不见
的河流,我是一个男人,是公的兽,是一个已赤裸全身的兽医。
    我医治自己的同时也医治我的对手。我还要走过那条由乳尖到脚指尖的曲线所
构成的全部山脊。欲望的黑蚂蚁爬满了床。这样的生命,活在黑蚂蚁堆里的生命让
我太紧张,快乐稍纵即逝,令我更紧张。
    说做爱比说性交让鹿西感到亲切。生命里有让人感到亲切的地方,但你要不断
去寻找,在齐腰深的污水里拼命寻找。

                                   3

    在欢乐的影子里,鹿西认为布满着一种奇怪的叫不准名的东西。你就叫它粪便
或黄金,鹿西说,也许会对。
    电脑公司倒闭后,很长一段时间,鹿西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不应该干什么。
虽然,老孟的归来对他是个安慰。老孟总是对他说:“骗你是小狗。这辈子不光我,
连你也不会有挨饿的可能。”但生活的内容不仅仅是不挨饿。
    对于一个不能均富的社会,鹿西曾有过一些想法。他知道那样想绝对是对的。
但在一个不能均富的社会,你光会想,并想对了,也不会有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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