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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南无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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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歌星的原因还在于,我看到服务台那几个坐着的女孩子,个个都站起来冲我笑,
为我拼命鼓掌。
第二天早上,我去这家馆子吃早茶。
一个女孩走了过来。
她怯怯地给我打了个招呼,说:先生,昨晚在楼上是你吗?
我略微迟疑了片刻,然后点了下头。
这是一个清秀、文静的女孩子。上身穿着绿颜色的衬衫,下面是黑裙子,看不
出质地。上下身衣服却是明显地不协调。
从这一点上可以判断出,她不是海南人。
我请她在对面坐了。先自我介绍一番,然后开始问她的情况。
她腼腆地笑了笑,说自己名叫云芳,贵州铜仁地区某县某镇人,今年十八岁,
从学校出来不愿呆在家里,便和表姐一块儿来了海南。
原说海南找工作极容易,实际却是那么地难。云芳和表姐几经周折,几经碰壁,
才在这家饭馆里找到了工作。端盘子,饭馆包吃中餐和晚餐,不包住,谈定工资每
月200元。
我说:200块钱连吃早茶都不够,你不觉得太少了吗?住宿怎么办呢?
云芳笑了笑,说,没有办法,不过住还是不花钱的,我和表姐都住在表姐的一
个朋友那里。但只要一出去玩,就必须花钱,来时带的钱已花得差不多了,而这个
月的工资还没发。
后来,有人介绍云芳去当按摩小姐,这工作收入高。但云芳说,这事得跟表姐
商量一下。是表姐带她来海口的。
说是表姐,看上去年龄和云芳大小差不多。
表姐听云芳复述一遍,表示强烈反对。她说,找什么工作都行,就是不能让云
芳去做按摩小姐,那不和做“叮咚”(妓女)差不多吗?
但不久,云芳的表姐却做了按摩小姐。而云芳却被表姐送回了贵州老家。
云芳表姐说:“她不适合在这儿干,我也不会让她干,就让她回去了。”
她说话的口气完全是个家长是个小母亲,这显然与她不成熟的形象极不相称。
“你觉得自己很适合在这儿干,对吗?”我在认识了云芳的表姐后,这样问她。
“谈不上。慢慢就适应了。”
表姐把我单独叫到一边,我和她谈了很多话题。她并不因为我是记者而回避。
只是她固执地不愿告诉我她的名字,哪怕是姓氏。她说: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
唯独名字不能告诉你。我的名字说出来没准如雷贯耳,但我不愿告诉你。她说:你
何必要问我的名字,你只记得我是云芳的表姐就成了。
表姐在家乡那个偏僻的小镇读完高中后,在一所乡村小学作代课老师。有那么
一段罗曼谛克是她在这所乡村小学演成的。
表姐不愿意叙述她的第一次恋爱的经历。只告诉我,她所喜欢的男人已经结了
婚,有家又有室。
在乡村小学那种地方,可以想象此事足可以闹它个天翻地覆。所以,表姐便去
了广州。
也许,这是一段最为一般的爱情纠葛。
表姐讲完了自己的经历开始讲云芳的经历。
对于云芳的故事,表姐叙述的过程里,所带的感情色彩很明显就多起来了。
云芳这女孩子的经历让人难以想象,让人听了不由就潸然泪下。
表姐说,云芳是她二姨家的孩子。表姐和云芳自小就在一块儿,和一母同生的
差不多。
云芳自小就体弱多病,身体一直不好。二姨家就云芳一个孩子。
二姨夫是镇里的干部,在小镇上是出头露脸的人物。三姨给体弱多病的云芳买
过一切营养品,云芳什么好东西都吃了个遍,就是不长肉,从小就瘦得像豆芽菜。
云芳从小就腼腆不说话。
读高中的时候,云芳的成绩差得让人忧心,在班里,是倒数第三名。而二姨和
二姨夫又都希望云芳能考上大学,多少有个前程。
二姨和二姨夫苦心积虑,花钱为云芳聘请了一个家庭教师,是乡镇上一个比较
出名的退休教师,教数学的,一个数理化都懂的六十多岁的老头子。
一开始那老头儿隔三岔五来云芳家里。后来,他提出岁数太大行动不便,让云
芳到他那儿去补课。
后来,在一个周末,那老混蛋不知使了什么方法就把云芳给奸污了。
云芳越来越瘦,成绩越来越差。
云芳向父母提出了退学的要求,态度十分坚决。
她的父母感到很震惊,坚决不同意。追问云芳到底是什么原因,因势利导做她
的工作。
后来,父母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却只能忍气吞声。
不是不敢告那个老混蛋,而是因为云芳毕竟还小,还是个小女孩,捅出去以后
还怎么见人?怎么做人?怎么嫁人?云芳的母亲成天唉声叹气。
表姐自小就喜欢云芳,她发誓要给云芳出这口气。最后,还是找了几个哥们,
黑灯瞎火把老混蛋堵在胡同口痛揍了一顿,揍得那老家伙半死,把残生都躺在了病
床上。
过了春节,表姐决定带云芳一起来海南,主要是想让她透透风散散心,好好玩
一玩。不料一上岛就没了回去的路费,只好给人打工赚钱。
表姐无时无刻不在作云芳的监护人。来海南后云芳的一言一行,几乎都在表姐
的眼目之下。
表姐认为一个女孩子天天在男人身上摸来摸去,实在太委屈。若是自己也罢了,
让表妹去断不可能。去按摩的男人什么货色都有,有绅士也有色鬼,云芳这么小,
又承受过那么多磨难,不能让单纯的云芳再担这类风险。所以,她力劝云芳返回家
乡。
表姐买了一张船票,把云芳送到客运码头。
几年的时光恍然而过。
云芳的故事像一支美丽的歌谣一样,在我的记忆屏幕里已很淡很淡。
当我认识了剧作家索菲时,很淡很淡的云芳歌谣又有了续集。
索菲和我一认识就谈得很投机。她一个劲儿给我找活儿干。很快,她介绍一个
姓凌的商人和我认识。老凌自称有一个大得吓人的公司,他让我帮忙去办一件事。
等我把事办好,却到处找不到他。我在海南各处打听他,人们告诉我,很多人
都在找他。老凌这人,在海南招摇过市,但其实谁也找不到他住的地方。这种事非
特区人不能接受。
我给索菲挂了电话,说要找老凌。索菲说,你找他我也正找他呢!他老婆抱着
孩子找到我这儿,狗日的不露人影,我把海口市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
我撂下电话就跑到了索菲那儿。
就这样,我在索菲的家里又见到了分别两年多的云芳。云芳抱着一个几个月的
孩子坐在那儿抹眼泪。两年不见,云芳略丰满了些,脸上却是一点血色也没有。我
一眼便认出了她。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我问了一句:“你是云芳吗?”
云芳点了点头,便转过头去抹眼泪。
“云芳,还认识我吗?”我问。
云芳看了我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索菲问我:“你以前认识老凌的老婆?”
我诧异不已,云芳怎么会是老凌的老婆?云芳连高中都没读完,又是农村户口,
大商人老凌怎么会要她?难道是另一个云芳?
我问索菲,云芳是不是贵州某县的云芳。索菲说,是。我便把云芳的故事讲给
索菲听。索菲长叹一声,说:“老凌那狗日的,什么女人不好骗,去骗一个这么可
怜的农村女孩子。”
吃饭的时候,我坐在云芳身边,为她挟菜,把她怀里的孩子抱过来逗弄。这是
一个还没断奶的女孩,笑起来特像云芳。索菲也不断劝说云芳。云芳终于与我相认,
喉头便咽着叫我“燕老师。”
云芳把两年来的酸辣苦甜一个劲儿往外倒。
当初,表姐把她送上了船,云芳嘴里不说,心里打定主意要再回海南。船一到
海安港,她立即便乘另一艘开往海口的船返回。重返海口,她没有去找表姐,也没
有找任何熟人,而是一个人坐上大巴当天就去了三亚。在一家旅馆住了两天,第三
天就进了一家酒吧当招待。那家酒吧的名字叫“梦巴”。
大约两个月后,她认识了老凌。老凌把云芳带到了海口。说他承包了一家公司
的一个部门,让云芳给他当秘书。
承包后的老凌当了经理,每天带着他唯一的兵——云芳四处联系业务。他租的
是一间民房,云芳和他住在一块儿。云芳一门心思地跟定了老凌,不久就怀了孕。
云芳怀孕后,便提出和老凌正式登记结婚。老凌说,我们这样不已经算结婚了
吗?他劝云芳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云芳犹豫了一阵子,终于决定要返回贵州老家,
把孩子生下来。
云芳回家后就告诉父母,她在海南结了婚,妊娠期的云芳得到父母的悉心照料。
云芳的老家有不少人不经登记就结了婚。在她的观念里,她毫无疑问地是老凌的老
婆。女儿生下来,云芳的父母便给老凌拍了电报。
老凌没有任何回音。等女儿差不多断奶,云芳抱着孩子重返海南,老凌早搬了
地方。老凌和人打交道从来是他去找别人,别人无论如何找不到他。走投无路的云
芳这样便投靠了索非。
云芳的单纯和愚昧使我和索菲唏嘘不已。索菲说:“云芳,不经国家登记就结
婚,是不作数的,打官司都打不赢。”
云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她说,反正她是老凌的老婆,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孩子没法养就送人,她要
在海口找工作,赚钱,然后把负心郎老凌找到,多少出口恶气。
我苦笑不已。
索菲对我说:“你不是喜欢小孩吗?这孩子看上去挺机灵,你抱去养吧!”
她哪里知道,当时我这个单身汉养自己都勉勉强强,哪还有能力再去抱养孩子?
养孩子不比养鸟,随便养着玩就能长大。
索菲已结婚两三载,未见生育,丈夫又那么通达,她干吗不养养试试?我看了
下索菲面无表情的脸,连连向云芳使眼色。
云芳抱着孩子“扑通”跪倒在索菲面前,便咽连声道:“索菲姐姐,你就把这
孩子收留了吧,云芳这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索菲赶紧去扶云芳,显然是左右为难:“云芳妹子,你的孩子我原是该养的,
可是,现在国家只让我生一个孩子,我……就是我同意了,我男人也不会同意啊!”
我只好仗义地说:“还是我想办法吧!云芳,你把孩子交给我,明天就去上班
吧!”
我抱着云芳的女儿找到了大众清洁搬家公司的两位老板,说:“帮我找个主,
把孩子送人吧!你们天天给人搬家,该知道谁家想要孩子。”
不想搬家公司这帮哥儿们都特别喜欢那孩子。他们很快就答应了我,并说,如
实在找不到主儿,他们就集体养。
我给那孩子取了个名字叫“幸子”,取幸运幸福之意。搬家公司一帮单身汉集
体养了个女儿,这个抱抱那个瞧瞧,个个喜欢无比,人人都练出了一套育婴经验。
幸子慢慢就学会了说话,最先学会的是叫“爸爸”。搬家公司人人争当爸爸,幸于
一下子有七八个爸爸。幸子越长越机灵,深受喜爱,公司业务再忙也要抽出一个专
人每天在家照顾幸子。公司里也有女将,幸子学会了喊“姑姑”。公司花钱托人,
为幸子落了户口,每月拨出专款作幸子的生活费,并把幸子哪一年入幼儿园哪一年
读小学哪一年读大学都列入了计划。后来,有一对不育的夫妇想要幸子,公司里竟
是死活不给了。
云芳把孩子托付给我后,第二天就去找工作,到一家宾馆当服务员。很快,又
换了单位,去中外合资的一家公司当业务员。在幸子会说话的时候,云芳来看过一
次。幸子已会喊姑姑,伸出小手要姑姑抱。公司里一帮哥儿们都黑着脸不说话,云
芳走了,幸子哭得死去活来。
出了门,云芳对我说:“燕老师,我以后不会来看幸子了,这样对我对她都有
好处。只愿您好好照看她,把幸子当成亲生女儿。您结了婚也要多关照她,别让她
知道她有一个没出息的妈妈。我这辈子再也不让幸子看到我了。”
云芳言及此,潸然泪下。
第二天,云芳只身去了深圳。然后,再也没了云芳的下落。
索菲说,狗日的老凌一直没有下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也不知还在不在人世。
在市街每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在歌舞厅灯红酒绿的歌男舞女里,在美发厅,
在大排档,操着各式口音的人们在忙碌着,奔波着,也在享受着。他们当中,有一
大批是来自本省各地农场的女青年。她们怀着对城市生活的向往,闯到了那些与自
己生长的环境大不一样的闹市。许多女孩就那样一无挂碍地离开了农场涌向城市,
重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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