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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的战鼓-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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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把这个消息告诉首长们时首长们发怒了。“换掉!这样的人还用?……”    
    于是众人又都重新换上悲哀的面孔按次序走到灵前,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向着灵柩中的这个城市的楷模向着城市里的人民的英雄的代表致上崇高的敬意……当天,各种媒体就发布了市里首长们亲自参加英雄的追悼会的新闻,并配发了首长们的照片。小区的区长很满意地看到在那些照片上有一张的右下角上照上了他的半个后脑勺。他生平第一次和首长们合影了。和他们合影的还有围着灵柩的鲜花和盖在红绸下的那条狗。至于那个关键时刻弄砸了的记者,城市里的人再也没看见他,不知流落何方了。    
    我参加了送葬的队伍。穿着表示悲伤的深色衣服的队伍黑压压地压了半条长街。这些人跟在灵车后亦步亦趋。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我梦中的那队伍来。真是一模一样啊。只是在队伍前面的不是阻止人们前行的阳子,而是引导着队伍前进的一条狗。小区里的人,除了主办葬礼的那些人和我外,没人知道灵柩里已经是一条狗了。在妈说让我加入到送葬队伍中我表示反对时,妈就唠唠叨叨地说:“不好吧,你不参加人家会怎么说呢?”出于疲倦,我妥协了。在这个给人看的送葬过程中我听到小区的区长跟他的一个助手说:“你听出首长们的意思没有?”    
    “嘿嘿,我没。我哪能听出什么来呀?哪象您?”    
    “首长们讲话时不是说了吗?要把英雄的传统永远继承下来,还要发扬光大。什么是英雄的传统?”    
    “嘿嘿,不知道,我哪象您哪。”    
    “就是巡逻队呀。咱们回去之后要组建巡逻队而且要干得风风火火,取得良好的成绩向市首长们汇报。!”    
    小区区长豪情万分地挺了挺胸……    
    “你这毛衣的花样是怎么织的……”    
    “昨天打麻将时老王炸和了……”    
     ………………    
    在这种嘁嘁喳喳的繁杂的声音中那个被当作英雄的占据了英雄位子的那条狗和成堆的鲜花化成一股黑烟消失了。    
    


第四部分8 我们在期待中希望(3)

    走在大雪中,我想着若是阳子知道小五没了他也能受到很好的医疗与照顾一定很欣慰吧。然而阳子又在哪里呢?    
    入夜以后,我是在大雪敲窗的簌簌声中入睡的。刚睡着我就开始做梦。但在感觉上似乎也不是做梦,而是我那神秘的不可测的灵魂脱离了我的肉体飘到我所不知道的一个空间里。在那个空间里,我看见了阳子。我看见阳子正站在一幢房子前。那幢房子霍然就是我曾去过的神秘的黑屋。那个神秘的老人也在,他鹤发依然,神情俨然。只是三扇门上多了几个闪亮的大字区分了三间屋的不同。一门上写“形体”,一门上写“鬼灵”,中间的那扇门上写着“命运”。阳子就站在写着“命运”字样的那扇门前,似乎犹豫着该不该进去。神秘的老人掌着灯站在他身边,催促着他说:“进去吧,不要再挣扎了,你该休息了。”阳子推开门。我似乎是借着阳子的眼睛向里看去。屋里除了带有色彩的光外什么也没有。这彩色的光本应该像月光阳光那样是不具实体因而不占任何空间的。但这屋里的光却给人以占据了整个空间的感觉。我想到阳光和月光,大概是屋里的光太像这两种星体发出来的光了,仿佛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把这两种星体所发出来的光采撷下来再放到这个房间里储存一般。两种光互不相挠以阴阳鱼的形态柔和地缠绕着,无穷无尽地伸向神秘的不可知的去处。    
    “这是什么?”    
    我听见阳子说。    
    “命运。形体与灵魂一旦结为一体就确定了的再也离不开的东西,他安排着每一个人生命的起点和终点和生命必经的过程。”    
    “我为什么要进去?”    
    “归宿,这是人摆脱不了抗拒不了的归宿。”    
    我看见阳子像生前一样露出鄙夷不屑的微笑,转过身来,背对着那扇敞开的门大踏步走了开去。    
    “你不能走。”老人上前拉阳子。    
    阳子一把推开他,嘴里粗暴地喝道:“去你的吧!”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阳子!阳子!”我无法移动,只好在他后面喊着他的名字。我想告诉他小区里的人成立了巡逻队的事。可阳子一直没回头,他的背影迅速地消失在浓雾里了。    
    我一下子醒了过来,定定神,耳朵里便听见大雪扑窗发出的沙沙簌簌声音。我掏出枕边的表看了看,午夜一点二刻了。这个时间让我想起在许久以前,也或许没多久以前我夜夜醒来听楼上的鬼们重演凶杀案的情景。那么这一次也是它们使我醒来的吗?我静听,楼上无声。突然,一个突如其来的念头窜进了我的思维:是阳子。是阳子在离开那个黑屋之后来找我了。这个念头让我心头狂喜。然而,立即地我又否定了它的可能。我把梦境当真了。那个梦一定是我整个下午胡思乱想的结果。在下午的胡思乱想中我想到了黑屋神秘的老人以及人摆脱不了的命运等等。夜晚这些思想的片断便被我的大脑排成了一段梦境活跃在我不安的思绪中。我是再也见不到阳子的了。然而由这个梦诱发的我对阳子的思念无可抑制地膨胀起来。心痛如绞。辗转反侧许久之后。我又想到我是见过钱叔一家人的鬼魂也见过阿梅的鬼魂的,我为什么见不到阳子的鬼灵?而阳子也是在那间空屋子里住过的,他的鬼灵应该记得那里。这个不可理喻的念头一出现我便抑制不住上楼去看看的冲动。我是不怕见到阳子的鬼灵的。    
    站在二楼住宅的门前,我摸索着用胸前的学生卡塞到门缝的锁口处去开那道活栓。这扇门从小五打开后便没被锁上过,一直都只扣着活栓,而阳子早已教过我用卡片开启活栓的方法。卡片塞了进去。我伸手拉门,门应手而开。立时,一股夹着被暖气烘热了的霉味的灰尘冲进了我的鼻腔,刺激着我的喉咙。我又推上了门。我知道,钱家的鬼魂已经走了。而阳子的鬼灵也没有回来过。我颓然地靠着门坐下。它们已经走了,难道它们也知道小区里成立巡逻队的事了?知道人们有了这种意识,凶手迟早会被抓到才离去的吗?我又想到阳子,想到我刚才做的那个梦。或许阳子的亡灵真的去过了那幢房子。那房子透着古怪,真的是人与鬼的转换空间也说不定啊。然而,我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在梦里,阳子是拒绝了命运给安排好了的即定归宿的,那么阳子的鬼灵又会去哪呢?我细想着我所听到过的传说中鬼灵出没的地方,于是我想到了城隍庙,想到了那面鼓,想到了阳子曾对那鼓的爱不释手。    
    于是,我才在深夜里冒着大雪,在杳无人迹的大街上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滑地往城隍庙走去。    
    城隍庙的矮墙和庙堂建筑都被大雪遮盖得失去了鲜明的轮廓,所有的线条都柔和而暧昧。大殿里长年点着的一盏电灯在雪光掩映下显得暧昧而昏暗。灯就悬在城隍神像的上方。昏黄的光圈照着神像,神像并没因此而显得神秘威严。它的脸也是一样的暧昧不明。    
    我从矮墙上跳到院里又气喘吁吁地奔到大殿上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灯光照不透大殿里的黑,我一时找不到鼓的所在。我那缺乏锻炼的双腿因为长途的奔波跋涉而酸软无力,突突地抖动着软弱的肌肉似已支撑不住我的身体。我索性在大殿门前的雪地上坐下来,面对着大殿,运足目力努力去寻找那面鼓。随着喘息的平伏,我的冲动后的头脑也开始渐渐冷静了。我已在黑影幢幢的大殿里分辩出了鼓的位置,它就立在架上靠在墙边的灯光照不到的暗影里。我没有走过去。是我疲乏的双腿,更是我冷静了的头脑阻止了我立即击鼓的行动。在刚才,我全无理智,不顾一切地冲到城隍庙里想寻找阳子的亡灵的时候,我全没想到阳子的亡灵有可能没在这面鼓所能开启的有限的或是无限的空间里。    
    这鼓里住着英雄们的亡灵。    
    我想起老庙祝的话。然而阳子是英雄吗?我想起了关于阳子的一切和阳子的死。在我重病躺在床上的那段时间里,我不只一次地推想着阳子明知有危险还冲向手持凶器的歹徒的动机。一直以来阳子都是忍受着精神上的折磨,苦苦挣扎着生活下去的。在他死前的那一段时间里,他似乎已摆脱了精神上的重负,也说过要工作,结婚这些表示过正常的生活的话。然而,在说这话的同时他又迫不急待地要离开这个城市,焉知不是他再也忍受不下去了而要逃离这个发生了一切又时时能引起他羞耻的回忆的地方呢?他的迎着锋利的凶器冲上去的举动或许只是他选择的比较壮烈的一种解脱他痛苦的生命的方式吧。就像没有勇气自杀的我曾希望出现车祸或其他的意外而使自己痛苦的生命得到解脱一样。这样一想,阳子的死便被我摘去了那个英雄的光环,而变得无奈可怜,惨淡无比。我的思想也因这推测而更消沉颓丧。    
    我对阳子的回忆只追溯到他倒地我扶起他为止,接下来的记忆就是昏迷了的我从医院醒来以后的情形。这中间有段空白是我无法想起的。每一次我要想起这段空白里的记忆的念头一出现我便头痛欲裂。似乎另有一种意识让我竭力忘却在产生了空白记忆的那段时间里所发生的一切。每一次我软弱的意志力都屈服于头痛而放弃了启图唤起记忆填补空白的努力。而这一次,在经历了一天的心灵骚动之后,在我因梦见阳子而爆发了对他无可抑制的思念之后。我不愿意承认阳子是一个不堪命运的折磨而最终采取了消极的死亡为解脱的懦夫。我朦胧地意识到要推翻我关于阳子的奔向死亡的动机的推测关键的契机就是那段被我的大脑遗失了的记忆。或许推翻它对死去的阳子已没有任何意义,然而对于我却是意义重大的。我被家人送去上学以后,我整天的生活内容就是复印机一样地重复着老师的讲义和思想。我的大脑里已不再主动地去思考什么。偶尔,关于未来的想象也会不期然地懒洋洋地从我那因流有热血而不至于像木头一样迟滞的大脑里冒出来。我想象着的以后的生活也不过是像我的邻人们那样,干着自己不爱干的工作,挣钱糊口以便让自己像其他有着生存本能的生物一样生存下去。我还会延着人类社会即定的社会秩序找一个不厌恶自己的男人结婚,生子。然后在枯燥单调的生活中身体日亦发胖。那时我的思想已先大脑而死去,大脑又先身体而变得迟钝呆笨。闲时我会打打麻将消磨时光。没牌局时就看着每天不变的夕阳从西窗落下去,同时不带任何期盼地等待着又一天重复地开始。每当这样想的时候,我那懒洋洋的大脑里便生出一种疲乏的厌倦来。于是我便会调动像脏湿的拖布条一样又重又软的肌肉去找一些无聊的物事来做岔开这些想法。然而我却知道像这样苍白而麻木的日子会一串串叠加起来构成我未来岁月里的漫长的人生。    
    我开始回忆那天发生的事来。仔细地想,每一个细节都不放过。我的头又开始痛了。两边的太阳穴蹦蹦地跳着似要炸裂开来。我用双手拇指紧紧按住头的两侧。用全身的力量与这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对抗着,努力地挖掘着被我软弱意志力因不愿承受而尘封了的记忆。突然,在我的整个头部都似要炸成碎片的疼痛中,仿佛激流冲毁了冰封的禁锢呼啸着奔涌而出,我一下子想起了一切。    
    


第四部分8 我们在期待中希望(4)

    我想起我抱起倒在地上的阳子的头时,阳子还没有死。我一边向周围的人求救,嘶叫着请求他们去叫救护车,一边忙乱地下意识地用手去堵阳子胸上的伤口。我绝望地发现鲜红的血沿着我手掌的边缘急速地流了出来,又顺着我的手臂流到地上。“阳子要死了!”这一想法使我发不出一点声音,而同时我那因恐惧而浑沌的大脑竟错乱般地想起了钱叔一家人的死。钱叔一家人是在住宅小区里众多人的默认下被杀了,而阳子也是在众多人的围观下被凶手刺伤。没有人出面制止这种事发生。一个人也没有。人们都缩在自私、冷漠、胆怯而麻木的壳里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鲜活的生命被夺走。一种愤怒骤然生出压倒了我的恐惧。我蹲下身来,费劲地试图用我单薄的身体去背阳子。没成功,我默不作声地又试了一次,又一次……在多次重复这个举动的过程中,我只有一个念头,去医院!救阳子!我最终没有背着阳子站起来。似乎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有一辆车鸣叫着开了过来。即使是重新想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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