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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地铁-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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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哨在线路那头沉默了半晌,出人意料地一口咬定说:“你打车到V7吧!”    
    这和小调想要的结果一样,我欢呼,以至于挂上话筒后惯性地又给话机喂了一枚硬币。    
    走掉之前,右后方的雕塑纹丝未动。    
    当我越来越不能确定许静在不在上海的时候,我却跟随着各种剧组跑遍了上海。这样可以看到更多的人群,也许能在其中一眼发现她。    
    除了给剧组里的人倒茶或递毛巾道具之类,我和海哨的主要任务是收集群众演员的资料并筛选出合适的,最后给副导演过目以作最后决定。    
    那些主演坐在椅子上等待开机的时候,没有影迷围绕的他们看起来跟平常人没什么两样。神奇的地方在于只要导演一声令下,当他们时尚的装束外裹了一件绿色大衣的时候,就能把一位看门的大爷或大妈演绎得惟妙惟肖,最底层的劳动人民的苦乐年华,被他们从心情到表情都表现得淋漓尽致——而主演们恰恰是生活在上流社会的人。    
    海哨从不放过每个可以讨好剧组人员的机会。他的最大愿望就是成为一名经纪人。从跟人谈价中知道自己谈判的口才是什么水平,是在他高考时冲击法学系失败之后。    
    小调只是在导演突然要加群众演员的时候,充当一些临时的不重要的角色,从警察队员到赌场里的赌徒。没有台词,没有名字,没有表情。制作完成后,小调的身影出现在正式胶片里从来没超过十秒。甚至当初拉着陌生的女孩来回不断走了四个多小时的镜头,最后在电影里一秒钟都没有展现过。    
    小调好像十分喜欢这种身份,可以将一个人分裂成许多个体,携带无数种灵魂,不断体验不一样的生活。渐渐地,这样的专注充实了我精神的所有。    
    海哨和小调每天跟着剧组混饭,每顿都是盒饭,工钱按日结算。    
    海哨当天就会把钱全部花光。他总是一边对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的小调说“没钱就是我挣钱的动力,有了钱就是我想再挣钱的阻力”,一边看着我跑向最近的银行,把钱存进新开不久的户头。    
    一个剧组结束之后我们又跑到另一个剧组,重复着同样的三寸不烂之舌和锲而不舍的行动。除了个别高不可攀的人士,每个剧组正式收工之后,我们都已经和剧组所有成员打成一片,临别的时候大家都依依不舍。像谈了一场又一场刻骨铭心的恋爱。    
    直到许静的容颜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模糊,才发现自己银行户头上的数字已经高达五位数了。    
    有一次跟剧组回到上海,我在V7对海哨说:“我想在这里租个房子。我不喜欢流浪,这样太累。”    
    “那你等等啊。”海哨翻开手机盖按号码。    
    我一转身就对着一个穿得黑黑的女子,她稚嫩的脸上却有着成熟的笑,像一朵最好看的花开在一个黑色花盆里。海哨走步闪到我面前拉过她手臂:“嘿嘿,你终于来了。”    
    “就是这小子,带他去找个房子吧。”    
    海哨对我说:“这位是我的朋友,叫叶小娴,老上海了,跟着她找房子绝对不会吃亏。”    
    “我叫小调。”我端详她的脸,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呀。”    
    海哨在旁说:“当然,在云南拍了六个月的那个组,她是首席化妆师。”    
    小调快把脑袋埋进衣领里了:“哦,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想这不是巧合。”    
    “我早就见过你了,你的脸一直都是黑黑的,就叫你‘小黑’吧,呵呵。”叶小娴对我说。    
    海哨又对小娴说:“小调这小子,长得就是扎眼,天生的演员,以后要是出名了,我就是他的经纪人。所以啊,就拜托你给他找个不错的房子了。”    
    叶小娴在旁笑得合不拢嘴,末了捂着肚皮对我说:“你别理他啦,他对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    
    “别这么快就拆穿我啊。”海哨笑着开车走了,“找到房子给我打电话,拜拜。”    
    小调几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间屋子,尽管说斑驳、陈旧,甚至是朝北的,只在日落的短暂时分透进几缕阳光,在白色的雕花墙纸上镂出几点浅淡的光晕,但却很温馨。进出房门时,木质的大门底部擦过一寸高的锈红色的门槛,发出沉重的低音。地板缝隙很深,裂纹是被鼠蚁刻镀的参差,一被触踏就会“吱呀”作响。就连椅子也仿佛极不堪重负似的,一坐下便蚊声轻响。那些家什看上去是有些年岁的了。失却了光泽,色度却尚好,保持着偏深褐色的红。    
    很小的一扇窗,在临近橱柜的地方。窗外有很高的树,长着很厚实的枝,很宽阔的叶,发出能安定人的很沧桑的呼吸声。    
    “怎么样?”叶小娴用一口流利上海话对房东谈完,转身问我。    
    “很好啊。天黑了,你还没吃饭吧?”小调问。    
    到了V7,小调给海哨打了个电话,说房子已经找到了,问他过不过来,他酩酊大醉说不来了。我在吧台前要了一杯冰水,问叶小娴要喝什么,她叫我等一下,再出现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两袋汉堡、一个冰淇淋。    
    “给你。”她把一个汉堡放在我面前,又把自己那份打开,用银匙把里面的沙拉刮掉,再把冰淇淋一勺一勺重新涂上去。    
    冰淇淋的香味,直扑入鼻。    
    “这是?”我问。    
    “这是香草冰淇淋汉堡。没见过这种吃法吧?把冰淇淋涂在汉堡上。呵呵……”    
    “你一直都是这么吃的吗?胃不会不舒服吗?”    
    “不会啊。呵呵,从头到尾你都一直黑着脸,才让人看了不舒服呢。要笑,笑了才可爱嘛。”叶小娴把抹了冰淇淋的汉堡递到我嘴前,“很不错的,尝尝?”    
    “不,不了。”我拿起放在吧台上那个汉堡,“我还是吃这个吧。”    
    叶小娴的笑容也像天使。也许这个世界散落着很多天使,许静是,她也是,很多女孩子都是,但不会每个都落到我面前。两个人沉默地坐着,我一时觉得真的应该开口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说什么。    
    “你明天有事吗?”吃完了汉堡,用面巾纸抹了一下嘴唇,叶小娴又看了一眼面巾纸,然后捏在手里。    
    “应该没事。我想整理一下房间,再一觉睡到自然醒。”    
    叶小娴说:“好,那我有事先走了,拜拜。”    
    一个人走出V7,才发现天突然下起雨来了。天与地仿佛在谈恋爱,天把雨水化作箭头,纷纷落向地面表达感情,那样情切。而地表则任水到处流淌来接纳这份爱,不管流到哪里,始终都是尽收其中,如影随形。    
    


正文第十三章 没有邮差来的信

    41    
    那本遗失了的日记定是我意愿的分身,代替我留在了天地无比浩瀚的南疆。随手写下的词句,已失了印象。感觉遗憾,却同时也享受着这一种遗憾。为她涂上浓烈的色,陈成香郁的记忆。    
    没了心思工作。下了楼。去了最惯常去的V7。    
    推开V7的门,沉入幽深的蓝,宛如潜入渐褪去光线的海底。    
    我只在礼拜二的时候来这边,来这边听她的歌。    
    她是如深潭般静谧的女子。深黑色丝质衬衫,颈上不扣的纽,麦秸色皮肤。    
    黑长光洁的发,倾垂过面颊,低过了凳际,遮挡下台上原本就黯然的光。看不见容颜。    
    她的歌声,淡定如水,擦过我的耳朵。我喜欢看她坐在那里,模糊了歌词,恍若无人地唱,自顾自沉溺。    
    我靠在狭窄的椅背上,辗转手中的半瓶Rum,透过瓶壁张望,朦胧了灯光。    
    门被撞开,惊动了所有的人,亦惊动了她。戛然而止。她停住了歌唱,没有抬头。    
    几乎是被抛进来的,一个瘦长的身影跌撞到最贴近门口的圆桌。相隔我一个台面的距离。    
    他背对着我艰难地直起身,我看到他手肘下的疤痕,食指般细长,刚愈合不久,闪着粉红鲜亮的光泽。    
    那削瘦纤长的身影,总感觉熟悉。似曾相识。    
    迷迷糊糊中小调感觉有人在敲门,看看墙壁上的老挂钟,已经是下午四点。    
    当我从床上跃起打开门的时候,眼前只有一个身影倏地绕过楼梯不见,木板被踩得噔噔响,连声音都厚重得像沉淀了十年的灰尘。我飞身追下去,街上的行人都撑着黑色雨伞行色匆匆,早已分不出是谁才是刚才眼前穿过的那一位。    
    回到房间,才发现最靠近门缝的床脚边有一个白色信封。    
    雨天的香草    
    嘿!傻乎乎的小黑(不要脸的说法):    
    昨晚是个梦吗?迷迷糊糊的……我和你聊过了是不是?    
    呵呵,Sorry。我这个女人有时候脑子有点不太好使。    
    但是至少就那样和你聊着,不带私心杂念地述说,感觉到了舒服。    
    淡淡的浅浅的,亦如我现在最爱的雨天。    
    早上又被电话吵醒,没有接,却发现窗外的天空正在哭泣,有莫名的心痛。但很快地,就被一些别的东西或者说是感觉所取代了。    
    原来不怪别人,只是一到雨天我就爱不知来由的忧郁。没有人说外表开朗坚强的女人就不能偶尔地忧郁一下吧?    
    我偏爱这种感觉,至少也让自己明白,我不是一味地快乐至上的。    
    而你?有些让人揣摩不透,像一个乱七八糟的问号,除了“你好”之外,什么都再也想不出来。    
    算了,不说了。    
    小黑,拜拜哦!呵呵……    
    vanilla    
    八月七日    
    小调抓起一件衣服就向V7跑去。    
    昨天吧台前的位置,如今坐着一位穿着黑色露背装的女子,光洁的脊背令人目眩神迷。    
    当我低着头坐到原来的高架椅上的时候,两个人依然都默默不语,一切却仿佛早已经心照不宣。    
    秒针滴答滴答在玻璃里面走,十点之前,我把小调和许静发生的事情都讲给叶小娴听。原来很少滔滔不绝讲话的我对许静的爱还在,思念像被一直困在一个木桶里,一旦被抽走一块木板,里面的水就像报复以前不自觉的束缚一样,不满地汹涌出来,泛滥成灾。只不过,我把许静离开小调改成我离开了许静,而分手的借口是没感觉了——尽管主体和对象倒置,结局其实都一样。    
    “这就是你不对了。”叶小娴若有所思地说,“恋人不一定要每天都在一起才对,就像射箭。弓弦和弓把离得越远,射出的箭才会飞得越远。谈恋爱也一样,只要心都停留在原地,双方都保持一些距离,爱情之路才会走得更长远。”    
    “嗯,我现在懂了,我都懂了,可是懂了还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哎呀,你的‘可是’怎么这么多呀?当作下一次的教训吧!呵呵,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让我送你吧?”    
    “好的。”    
    一路逛下来,雨一直在下,当小调在半夜里一个人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有一种莫名的不安,却连心跳都快听不到。只有时间透过旧电池的动力,在耳朵里一格一格地跳,和窗外的雨声一唱一合。    
    仙德蕾拉的爱情    
    呵呵。小黑!    
    虽说才聊了两天,却仿佛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    
    认识你之后,天气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雨天,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感谢你的到来呢?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我喜欢独处,也喜欢看风景,我最喜欢坐在宝石山上看西湖的湖光山色,总是越看越欣喜。从小在杭州长大,可是很奇怪我还是像一个陌生人一样看西湖。    
    在上海的这几年,每次我回想起小时候都会欣喜若狂,也许我最大的优点和最明显的缺点正是对于什么都太过于天真,也许是吧!只是人怎么能够忍心让自己不快乐呢?    
    所以小黑,我也希望你能更快乐些,你能吗?其实,有时候可以发现你的确是拥有一些小小的快乐和感动的。    
    不知道为什么,仍然有很强烈的感觉告诉我,其实一个人的生活并没有你所想像的那么适合你吧?    
    如果可以,我更愿意看见小黑能回到从前,和GF在一起的日子。我想为什么小黑不能再努力一下呢?其实明明你还是很在乎她的。    
    那么,傻不lucky的小黑啊!可以就听姐姐这么一回吗?    
    呵呵……放下你cool cool的样子,你们需要的是了解和沟通。究竟有多么在乎一个女孩,为什么就不能让她知道呢?    
    我想小黑一定是做得还不够吧?    
    那么去吧,姐姐在这里等着你。    
    Vanilla    
    八月八日    
    下午四点二十一分,拿着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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