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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幽光-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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惮地同资产阶级联合起来对付工人。在《劳动者的国际祖国》一文中,她预言,纳粹德国和苏联之间的合作,有一天会签订互不侵犯条约。六年以后,苏德互不侵犯条约果然签订了!而且其中还附上瓜分东欧国家的秘密协议书!天哪!除了神巫,谁曾经作过如此灵验的预见呢?政治阴谋严严实实地掩盖了几十年,直到苏联政体崩溃之后,才暴露在天真善良的世人面前。多少万战争的亡灵,仅仅因为一个魔鬼的契约而远隔尘寰,哀泣无告!    
    没有办法,薇依是一个人。她说她是卡珊德拉﹡。


穿过黑暗的那一道幽光穿过黑暗的那一道幽光(4) 

    苏联历史上的许多灾难性后果,是否应当完全归罪于斯大林呢?作为领袖人物,的确难辞其咎,就像薇依曾经指出的那样:“革命不可能,因为革命的领袖无能;革命违反愿望,因为他们是叛徒。”但是,她始终认为制度是根本的。在分析斯大林国家的机制时,她一再指出“反对派”托洛茨基反对的只是斯大林本人,而不是斯大林所建立的制度;为此,特别引用了笛卡儿的话:“一架出故障的钟对于钟的法则来说并不是例外情况,而是服从于自身法则的不同机制而已。”她说,革命本来就是反抗社会的非正义,但是对于革命后的工人个体而言,正义不久就变成了“工人帝国主义”,形成对工人阶级,正如对全人类,对人类生活多个方面实行无限制的统治。此时,所谓工人阶级的领导权在哪里呢?在公职人员手里,在官僚手里,总之不在工人和劳动者手里。这是一种新型的官僚机器。扼杀一切个人价值即一切真正价值的国家宗教,并非资本主义制度所固有;像真假社会主义这样的争论,在薇依看来应当是没有意义的。    
    那么,如何才不致于变成社会的奴隶?这是薇依参加工人运动以后一直思考的问题。她多次提到“无产阶级专政”的概念,指出这个概念容易被利用,将工人运动引入歧途。即以苏联为例,“全体俄国人民能以组成该民族的每个个人为由国家官僚主义为代表的所谓的集体利益而正当地被牺牲。”把大量无辜的牺牲视为正常,无视一切人类价值,到底这是革命的结果,还是革命的始因?薇依反复揭示这种现代的压迫,但是结论是悲观主义的:像在苏联这样一部不仅拥有生产和交换手段,而且掌握警察和军队的国家机器面前,个人很难有希望在革命中获救;但是悖论恰恰是,革命惟有通过个人才有所希望!    
    薇依的革命观根植于爱,是爱与西方人文主义传统的结合,产生了她的人道主义和无政府主义。所以,她批评马克思、罗伯斯庇尔、热月党人是那般严厉,否定斯大林和苏联是那般彻底。她的关于革命与个人关系的人性叙述,曾经一度在运动中引起反响,不少人把她比作罗莎·卢森堡。列宁称卢森堡这只鹰有时飞得像鸡一样低,其中意指的,就包含了“温情主义”的内容。薇依从劳动的必然性出发看待革命,认为革命无从消除社会奴役的因素,多少有取消主义的倾向。因此,她的言论不能不遭到革命运动内部的普遍的责难。连当时被斯大林置于死地的托洛茨基,也用讥讽的语言,批评她的“用廉价的无政府主义激情重新翻制的自由主义论调”,是“最反动的小资产阶级偏见”。大约革命本身先天地带有过左的偏向,革命成功以后,无论是托洛茨基或是斯大林执掌政权,像薇依这类人物都将会以右倾的罪名首先遭到清洗。好在她本人所在的国家,在大革命之后,不再发生过一次像样的血腥的革命;至于过早去世,或许也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罢。    
    又经几番潮起潮落,五月风暴之后,在法国以致整个西欧,右翼势力开始逐渐代替左翼自三十年代以来的主流地位。革命普遍遭到诅咒。东方的学者也跟着摇起“告别革命”的小旗子。事实与价值遭到流行公式的颠覆。倘若你读到薇依的关于“革命是一种逃避手段”,“革命的希望是鸦片,是一种麻醉剂”一样的话,很可能会把她当作反革命的先驱人物。珍珠与鱼目总是混杂到一起,这不能不说是历史的悲哀。    
    其实,薇依始终未曾弃置革命的精神,哪怕在心力交瘁的时候。对她来说,革命就是抗衡,难道你没有发现,她正是以由来的革命精神否定革命的吗?而那些号称反激进主义的人们,他们否定革命,唯在扼杀革命精神而已。    
    5    
    薇依一直顽强地寻找自己。所谓寻找,在某种意义上说,其实是返回原点。然而,她不是向前走,而是朝相反的方向走,结果不断地撕裂自己,使之成为碎片。她只能成为碎片。    
    譬如她爱,爱使她成为一个和平主义者。可是,当她获悉希特勒入侵布拉格的消息时,便变得不那么和平了。她把投入反对希特勒的斗争当作新的使命。不过,这种转变对她来说是不彻底的。她几乎一直在非暴力与暴力之间摇摆。如果战争非打不可,也就是说,即使出于正当的理由使用暴力,她仍然认为是危险的和卑劣的。至于非暴力,只要有效,便应当在道义上承认它和支持它。她把爱作为一种精神价值进行体认,确信暴力的使用,足以使它荡然无存。人类一旦失去了精神价值,她问:除了卑劣的人,有谁还会去操心政治呢!    
    当薇依在战争中进入角色,孤绝的气质,随即驱使她投身于暴力行动。在布拉格的学生起义遭到德国人的残酷镇压之后,她同时提出两个行动计划,但都与她个人有关:其一是“在捷克斯洛伐克空投部队和武器的计划”,起草计划的目的,是为了发动布拉格居民反对占领军,解放俘虏。她向社会各界人士进行宣传,并发誓说;如果实施该计划而不让她参加,她将躺到公共汽车轮下自尽!其二,是组建一支活动在火线上的女护士队伍,当然也一定得让她成为其中的一员。结果,两个计划都没有被采纳。她对此一直耿耿于怀,日后仍然极力寻找机会,奔赴原计划中的慷慨赴死的目标。显然,她试图努力挣脱一种矛盾的处境而终于无法挣脱。    
    西班牙内战时,薇依面临过同样两难的选择。她不喜欢战争,但是身处巴黎这种近于后方的人们的状态使她更感厌恶。她坐不住了,决定前往西班牙。由于到佛朗哥占领区去的请求没有得到批准,她便带着巴黎工会组织发给她的记者证,为全国劳动联合会的无政府工会活动分子服务。在战争中,她亲眼看见,红色民兵同法西斯分子一样轻易地杀人,仿佛全然不知道被杀者是有生命似的。梦境被粉碎了。西班牙的罪恶,加深了她在工厂劳动中的受奴役的体验。在人的价值被确立为最高价值,并以此修改她的政治地图的过程中,为战争所展开,为生命所洞见的现实图景对她来说是意义重大的。地图的每个局部未必因此变得更为精确,甚至有可能大大变形;可是,这一切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整体,其呈示的方位和关系是确当的。你知道,科学的谬误,可以因人性的正确而自行纠正过来。    
    薇依的政治地图是复杂的。她不断修改。她的地图并没有提供一个类似教科书一样固定的答案,从表面上看来,它是游移的,互否的,实际上,庄严的命意正包含在这种变动之中。    
    除了战争,阶级斗争也如此。


穿过黑暗的那一道幽光穿过黑暗的那一道幽光(5) 

    你看薇依的定义:“当社会权力机制造成处在社会底层的人的尊严彻底破灭时,这就是一场屈从者反对发号施令者的永久性斗争。”又是人的尊严问题。很明显,这就偏离了正统的阶级斗争观念了。在她看来,阶级斗争确实有其内在的根据,正如赫拉克利特说的,斗争是生存的条件;但是当它发展成为一种斗争学说时,却蜕变成为某种荒谬的东西,空洞的实体,具体的苦难和抗争被抽象化了。她特别指出,阶级斗争贯穿历史的全部荒谬性,根源在于权力的性质。这个结论是政治学的,也是人类学的。她痛恨权力。    
    大约在薇依那里,权力总是意味着奴役,因此,她会因所谓“主权”问题而改写“祖国”、“民族”的概念。她说:“国家是一种冷酷而无法让人爱的东西;它残杀并取消所有一切可能成为被爱的东西;因此,人们被迫爱它,是因为只有它。这就是当代人在精神上所受的折磨。”她极力反对国家崇拜,指出它以祖国的名义,索求绝对的忠诚,全部的奉献,最大的牺牲,事实上是一种根本无爱可言的偶像崇拜。当人们大谈祖国时,就很少谈及正义;一旦祖国背后有国家,正义便在远方。她一再说:“祖国是不够的。”在定义人的时候,她也总是喜欢使用如下公式,即:“人,世界的公民。”这里说个故事。她曾经在课堂上向中学生说起著名的“诺曼底号”邮船,提问道:“这条船的代价可以造出多少工人住宅?”学生听了很反感,立即反驳说,这条船以它的规模和豪华提高了祖国在国外的威望。这堂课肯定讲不下去了。所谓祖国的威望算什么呢!然而,她遭到了抵制。对于“民族”这个词,她同样不抱好感,认为作为一个概念应当取消。经历过西班牙内战的人,唯有她知道这个词以及由它组成的各种词组的含义,那就是:死亡和眼泪。    
    “这块土地/可耻地征服了自身。”她曾经引用古西班牙诗句,说君主如何整体地消化了被征服者,把他们连根拔起;而革命,同样把对王冠俯首称臣的人民锻炼成为一个整体。这一切,都是在民族主权至上的陶醉中进行的。她指责百科全书派的成员是被拔根的知识分子,正在于对民族进步的整体性追求,致使人们在他们的影响之下不作任何思考,便全盘接受了这一革命传统。于是,爱国主义的轱辘自然向着国家的方向滚过去了。    
    身为法国人,薇依如何看待法国呢?不用说,她会反对法国的殖民主义政策,所以反对对摩洛哥的占领,以及镇压阿尔及利亚的恐怖行为。只要有机会,她便设法接触居住在宗主国的土著人。这些人被召募前来法国,不但找不到活干,而且还被关进集中营。薇依反复使用“可悲”的字眼形容他们的处境。为了让他们过上多少有点像人样的生活,她到处活动,到处碰壁,仍坚持要求撤换主管集中营的行政长官。至于集中营中的其他一些国家的难民,她一样设法援助。她愿意为他们做许多琐屑的事情,像给一名西班牙人寄包裹,同一名奥地利农民通信,为帮助一名从集中营获释的奥地利律师,还不只一次到美国领事馆交涉,直到取得签证为止。对于德国的侵略,她是主张抵抗的,同时又有着不近情理的表示,说:“如果我们必须对德国人做那些他们曾施加我们的事情的话,宁可成为战败者。”就像苛求于自己一样,对自己国家的要求尤为苛酷,她说得明明白白:“我的国家使别的战败民族蒙受的屈辱,比我的祖国可能遭受的屈辱更使我感到痛苦。”    
    但是,当巴黎的街舍在德国炸弹的咆哮声中呻吟的时候,祖国不再是一种虚构;在它的背后,飞腾的战火行将焚化国家崇拜以及一切偶像,唯余一片焦土。祖国成了苦难的象征。正是苦难,把一个从来无视祖国存在的人抛入了它的大地怀抱。    
    老实说,身为犹太人,薇依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倒是一个中产阶级家庭的舒适生活使她无法适应,但是此刻,最不堪忍受的是,她在卫国战争中起不了任何作用,因此,不能不随同父母离开卡桑布兰卡流亡美国。这是一个迂回行动计划。她打算经美国、英国前往敌占区,她想,那里必定有着与她的自我牺牲的决心相称的任务交给她,而她,又可以因此同不幸的人们重新生活在一起了。    
    最先,薇依乘船到达纽约。    
    刚刚驻足异地,一切都来不及安顿,她便把组建火线救护队的计划译成英文送给罗斯福总统,极力为妇女上前线做辩解,并马上报名学习救援伤员的教程。然而,有关组织并没有派给她什么任务。她简直变得无所事事了。    
    如果说在马赛,还可以上街散发《基督教证词》杂志,还曾因此有过同自己的国家一起经受战争苦难的快慰,那么在此刻,唯有一种做逃兵的耻辱感。当薇依得知高师时的同学舒曼在伦敦负责同法国抵抗组织的联络工作,内心的感奋可想而知。于是,她随即写信求助,希望到了英国,能够交给她一项在敌占区进行的并不要求专门技术知识,却具有高度危险性和有效性的任务。她在信中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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