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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之歌-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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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信是老爷让我转交给你的。”
父亲?!
流浪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管家,亮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如果爸爸回来了,请您告诉我一声好吗,全叔?”流浪软言请求。
全叔点了点头。
很多事,终是避无可避。
他相信,老爷宁可终其一生,都向这个即使面上挂着甜美笑容,可是内里始终保留着些许清冷的少女隐瞒事情的真相。然则,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流浪吃过晚饭,在自己房间里做功课。
任五原本有意拖妹妹去后面道场切磋一下的,可是被任七拦了下来。
“为什么拦住我啊——”任五拍一把弟弟的后脑勺。流浪是妹妹,他虽然每次都声势浩大,做扑打状,然则从未真正招呼到流浪的头上。
现在有个弟弟,总算教他夙愿得偿。
“六姐有心事。”任七也不闪,只是轻声说。
“有心事更加要发泄一下才对。”任五瞪一眼小七,“你还小,你不知道,女孩子有心事一定要发泄出来,否则第二天脸上要发痘痘。”
任七抬眼看看楼上,然后摇头。
“六姐皮肤很好。”意即六姐才不会发痘痘。
任五做仰天长啸状。
“任海吟,你真是块木头,比老四还木的木头!”
橄榄色皮肤的少年耸耸肩,颇不以为然。
“小七,今天我不教训你我就不是任海喧。”
“请五哥指教。”少年脸色不变,淡定如恒。
全叔在一旁看着两个少年言语交锋着往后头道场去了,感慨之余,不无担心。
担心流浪的反应。
他已经打电话通知正在外头处理公事的老爷,希望老爷能及早回来,这个时候只有老爷才能解开萦绕在少女心中的疑问。
直等到将近午夜时分,任远山才从外面回来,与他一同回来的还有长子任海喑,两人面上都带着一层倦意。
全叔上前,接过两人款下来的外衣,转进衣帽间挂好。
“老爷,大少爷,吃过晚饭了没有?”全叔问,这两人有时候忙起来,根本顾不上吃饭。
“我们在外面吃过了,没有什么事的话,阿全你也早点去休息吧。”任远山微微摆手,“孩子们如今都大了,你也不用象以前那样,一直等门。”
全叔笑一笑。“这么多年,也习惯了,不等你们都进门,总是不塌实。”
任远山也不坚持,只是和全叔目送老大任海喑上楼休息。
等到客厅里只剩他们两人,任远山才低声问全叔:“阿全,你有什么事想对我说吗?”
全叔看着不到五十岁,可已然白发多过黑发的任远山,心中感慨万千。
“山哥,我们都老了。”
任远山点头,“人怎么敌得过时光呢?每时每刻,我们都在老去。我们很久没有坐下来喝一杯了,阿全。”
“今天不是好时间,山哥。流浪那孩子一直在等你回来。”全叔轻道,保全系统自动追踪,流浪的房间里直到现在还有热成像的运动迹象。
任远山揉了揉眉心,流浪呵。
“她看到了那封律师函。”不是疑问句。
“是,那孩子反应十分强烈。”全叔忧心不已。
“我猜也是。”任远山深深太息,“流浪骨子里,毕竟流着她父母的血,连性子都那么的像。”
全叔仿佛想起了什么,也随之叹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流浪的父亲同母亲,是那样惊才绝艳的人物,偏偏——
“阿全,麻烦你把流浪叫进书房来,我有话对她说。”任远山似乎也想到了同一件事,神色极为悲伤。
全叔默默衔命而去,没过多久,就将流浪从楼*自己的房间领到了书房。
流浪脸上全无睡意,清雅如水的眼眸里是一片沉静。
“流浪,坐。”任远山指了指书房里书桌对面的沙发,并对全叔微微一笑,“给流浪倒一杯热牛奶来。”
“好的。”全叔替两人关上书房的门。
任远山站在书桌后面,看着蜕去少年中性清俊气质,开始展露出女性柔美风情的流浪,片刻无语。
流浪也不急于提问,过去这么多年,她固然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不差这一时半刻。
任远山暗暗嘉许地点了点头,这孩子有乃父之风。
“小六想知道什么呢?”终于,满头灰发的任远山,问安静坐在自己对面的流浪。
“一切我应该知道的。”流浪迎视自己的养父,毫不闪避。
任远山轻轻笑了起来。
“那是又臭又长又俗套无比的故事了。”
“洗耳恭听。”流浪也笑了起来,漂亮得仿佛能照亮整个房间。
任远山点头,伸出右手食指抵在*上沉吟半晌,然后决定开门见山。
任远山与白贤白云之间,就仿佛是任海喑任海啸与徐若叶之间的关系,从小便结识,青梅竹马地长大,只是任远山从来没有以男人爱女人的心态对待过白云。
白云之于任远山,更像一个他未曾拥有的妹妹。
任远山愿意宠着白云,可是却不会放纵她。
白贤也宠白云,可是如果白云想去冒险,任远山会劝戒,而白贤,则会毫不犹豫地陪她一起赴险。
这注定了白云一生颜色的基调。
外表那么柔弱的白云,却那么疯狂地想要去外面的世界探险。
彼时,年轻气盛的白贤,建立起一个以同他年龄相似的学生为主要成员的小帮派,最初的目的只是联合起来反抗和抵制学校里的恶霸混混欺压同学收纳保护费。
却不料这个小帮派日益壮大,引来无数觊觎。
白贤与白云的爱情,对许多别有用心的人来说,不啻于一个最佳的切入点。
白云成了白贤的致命弱点。
白云家里也不赞成白云同白贤之间的爱情,不仅仅因为这会给白云带来危险,还因为白云与白贤有血缘关系——他们两人拥有共同的曾曾祖父。
总之这一团乱麻中挣扎纠结的爱情,终于以两人共同出走为结局,暂时划上了休止符。
两人出走大约一年半以后,辗转联系青梅竹马的任远山,相约见面。
任远山担心通知双方家人,会惊走这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就独自一人前去赴约。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你。”任远山脸上有回忆的浅浅笑容,“小小的,被裹在一件绣有白色云朵的湖水蓝襁褓里,脸上仍带着浅浅的金白色的胎毛,眼睛还睁不大开,也不哭也不闹,仿佛始终处在吃了睡睡了吃的状态,只有在吃不饱或者尿布脏了的时候,才会发出小猫叫一般的‘嘤嘤’哭泣,十分惹人喜欢。”
流浪第一次听见养父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听得有些出神。
“彼时我也已经结婚,海喑海啸相继出生,他们的妈妈——”任远山顿了一顿,他很少向人提及自己的妻子——正确的说,应是前妻,“他们的妈妈一直不喜欢任家这种*于黑白两道,有着灰色正义的行事风格,每天都处在耽惊害怕的情绪当中,时时会歇斯底里。当年我们都不了解是怎么回事,毕竟我们都年轻,现在我知道那是一种产后忧郁症。只是当时,在她终于做出伤害还未满月的海啸的举动之后,我不得不将她送回娘家休养。她——再没有回来。
“无论如何,我变成了单身汉,实在不怎么会带孩子,男孩子又格外调皮,常常令人火气冲天。”
任远山笑了笑,对于所有人,那都是一段异常煎熬的时光。
“因而当你父母提出要把你托付给我抚养的时候,你应该能想象我当时的诧异和迟疑。然后,你骄傲任性的母亲,竟然抱着你,想要给我下跪。你母亲那么骄傲的女子,一生中都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里,公主一样的女孩子,竟然为了你要给我下跪!那一刻,我真正意识到,他们的情况,一定很糟糕。糟糕到,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能带在身边一手落脚抚养长大。”
“为什么?”流浪轻声问,这是关于她父母和她的故事开始以来,她第一次开口。
看这少女眼睛里隐隐闪动的明光,任远山太息。
“我没有问。他们就跟我自己的兄弟姐妹一样,如果他们想说,即使我不问,他们也会告诉我。可是,他们只是把你托付给我,并且允诺,只要条件允许,他们一定会定期与我联系。”
“他们就这样把我交给了您,什么也没有留下。”流浪低喃。
“还有一张在你满月时,他们抱着你,一起拍的全家福。”任远山的声音也低沉不已。
流浪勉力,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却不成功。
那个笑容,几与哭泣无异。
“来,流浪,到爸爸这儿来。”任远山向少女伸出手。
流浪慢慢站起来,走到养父身边,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
任远山握住少女的手,将那种异常的冰凉以自己手心的温度一点一滴地驱走。
“不,他们留下了很多东西,最重要的是,他们留下了他们的爱。如果不是爱你,他们不会选择生下你,在那样艰难的时候;如果不是因为爱你,他们大可以选择任何一家福利机构,把你送进去,有大把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会急不可待地收养你;如果不是爱你,他们完全不用每隔一段时间就联系我,向我报平安……心悔……流浪,他们真的很爱你。”
“可是我叫白心悔,我以为他们后悔生下了我。”流浪低低地说,垂下眼睫,有晶莹的水光,滴落在深色的地毯上。
“心悔,他们心有所悔的,是不能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和幸福的童年。”任远山伸出手,揽住流浪的肩头。“流浪,我固然舍不得你,可是,我也会尊重你父母的决定。我会安排人手在十二月三十一日送你去见你的外公,他会告诉你我所不知道的,而他认为是真相的那一部分故事。”
流浪点点头,“最后一问题,为什么我还没有满十八周岁,律师函却已经提早送来了?”
任远山看着少女,这很重要么?
是的,很重要,少女眼里有这样的坚持颜色。
任远山摇了摇头。
“你外公是很老式的人,他应该是以农历来计算你的生日的。”
流浪一愣,然后忍不住笑起来。
“我以为是个圈套。”连她的正确生日都搞不清楚的人,她怎能相信?
任远山也微微一冷,然后失笑。这个孩子,心思太过缜密了。
什么事,才会让她真正露出一个这个年龄女孩应有的表情呢?
真的大哭大笑,真正的嬉笑玩闹,真正的聚会购物,什么时候,流浪才会这样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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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会见被安排在律师楼的会客室里。
时间选在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里的最后一天。
流浪虽然一直处之以淡,然而仍不免流露出一些紧张来。
十八年了,终于,她要面对自己真正的亲人,个中滋味,如人饮水。
任远山自然看得出少女隐藏在平淡表情下的忐忑。
轻轻握住流浪的手,任远山眼神深沉。
“流浪,无论结果怎样,你的选择是什么,你都是我任远山的女儿。一日为父,终生为父。海燃园的门,永远向你敞开,那里是你的家。”
流浪慢慢地,点了点头。
未几,会客室的门被人自外而内地推开,三人鱼贯而入。
一人同任远山差不多年纪,西装领带,衣冠革履,明显一身律师型格。
另两人,却仿佛从时光深处行来。
暗青色纯棉质地对襟盘扣翻袖唐装,同色同质唐装裤,黑色布鞋,行走间衣袂翻飞,隐隐可见暗光闪过。
流浪眯了眯眼,才看清楚在那暗青色纯棉衣料里,大约是用了乌金丝一类的材料,绣着蛟龙出海的花纹,威严沉稳却毫不张扬。
为首的老者已经满头银发,有一张方正国字脸,眉毛却仍墨黑如炭,朗目直鼻狮口,是一副典型的东方脸孔。
跟在老者身后的男子,极俊美,甚至有些邪气,看不出真实年龄,黑发绞成一束辫子,搭在肩上,步履轻而稳,看见沙发上坐在任远山身边的流浪,朗目里有流光掠过。
律师型格的男子看见任远山和流浪,上前来招呼。
“亦诚兄,这位想必就是贵府的女公子,流浪吧?”
任远山起身与之握手。
“聃儒兄,这是小女任流浪。流浪,这位是程白李律师行的合伙人,程向程大律师,叫程伯伯。”
流浪执子侄礼,鞠躬叫了一声“伯伯”。
程大律师看了美丽的少女一眼,微笑,“亦诚兄将流浪照顾得很好。”
任远山此时不动如山,“流浪是我任家的女儿。”
一言足以说明一切。
程大律师也不在这一问题上多做纠缠。
“亦诚兄,让我为你们做介绍。白老,这位是任远山,字亦诚,这是他的长女,任家的第六子,任流浪。这位是白敬白彤举老先生,流浪,他是你外公。这位是白礼白子谌,你舅舅。”
流浪默默注视着老者和年轻男子,然后展出一线灿烂微笑。
“外公,舅舅。”
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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