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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媚红颜-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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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世上,总有些妄谵的人,希图以强势胁迫于人。虽然她本无心,只依旧与文士清谈于座上,侑酒于席间,却不知,她的艳帜已高高飘扬在了钱塘江上,引得了上江观察史孟浪的仰望。  孟浪,果然孟浪得很。竟以为,凭一官之威,便能将她叫至酒楼。她蹙了眉,将花笺丢落在地,一身红绡烈如火焰。那一刻,陌上落英漫天,风摇云动。她本不愿与这尘世纠缠,叵奈这红尘竟是挣扎不去,竟不许她远远观花,却欲将她拉入世间,做那秦楼楚馆的野莺儿。她,怎可叫人如此轻贱?她的眼中掠过清傲,拂袖却了来请的人。  然而,毕竟只是一程过客,既不愿入世,喜或怒,便都有些不妥了吧。她转过念头,怒便成了一瞬的事,俄顷,她又有些可怜起他来。他只是凡夫俗子,又何来与她一般的见识?她敛了怒容,换一个清廖微笑,轻轻上了香车,去赴她这尘世最后的华宴。  她盈盈的纤足踏入酒楼,容颜清淡如水,美艳如花,散去了孟浪一腔的恼意。他原想发作一番的,却被她的婉转娇娜扼住势头,只得矮下气焰,以一首诗,求一个还算完整的颜面。  梅花虽傲骨,怎敢敌春寒?若更分红白,还须青眼看!  果然聪敏。短短二十个字,她便为他留了颜面,亦为自己,留了一个转圜的余地。那一刻,他知道,她是轻贱不得的。她娇小的身躯里竟有十里东风,将他高高在上的月华破成两半。  可是,便将月华破尽,又能怎样?她望着冷冷群山,知道,这一世必得孤单。她看花不入眼,花对她,亦不沉心。彼此无碍,去留无意。  余下的时日,她不愿再想,继续着以往的悠然。赏花踏青,品茗清谈,没有人看到她眼里的忧伤,那忧伤散入湖烟,散入山风,吹醒她每个江湖故梦。西泠桥畔,她种下的红豆始终沉默,她寂寂地走完一生,以二十有四的华年,将她的生命,定格在永恒的美丽之中。  西泠桥畔,没有了油壁香车,没有了青骢骏马,清冷的月华洒满她离去的背影。她不语,逶迤而行。她不是坡上盛开的花,她只是陌上的看花人,行经处,留一串婉约的足音……


苏小小陌上看花人(图)

  苏小小家先世曾为东晋官,家境富裕,因她长的娇小,故名小小。父母病逝后与乳母移至钱塘西泠桥畔,喜乘油壁香车游览山水,才情幽绝,姿色婉丽,艳冠一时,被称“诗妓”。后被情人阮郁始乱终弃,郁郁而终,葬于西泠桥畔。


苏小小晓寒图(图)

  在古代歌妓名伶中,苏小小应该是比较特殊的一位。唐代以降,文人墨客多为她聚讼不休,而以她为题材,所作的诗词歌赋,文艺戏曲,更是比比皆是,俯首可拾,甚至如“红学”般,独出一门“小学”。那苏小小究系何人,竟有如此魅力,能够风情千古呢?映入眼帘的是苏轼《水龙吟》的那句词了:似花还似非花,也无人惜,从教坠。抛家傍路,思量却是,无情有思。于是,一种淡淡的感伤便涌上了心头。


苏小小西泠松柏下(图)

  杨柳春发,暖风拂面,苏小小寄情山水的同时,心思却也是止不住的寂寞,欢笑往来的日子里,她渴望有位知音能够明白自己的高洁。一次春游,苏小小邂逅了风流才俊阮郁,当朝宰相的儿子,郎有情,妾有意。苏小小虽然明白相国公子和青楼歌妓的差距,也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但在贾姨妈的撮合下,她还是欢喜的和阮郁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随后的一切,像戏曲里演的一样,宰相招回了他的儿子,小小思念日深,待得收到阮郁的书信,方道了句:原来如此。便入房,饮一会儿酒,抚一会儿琴,间或抽泣几声,她彻底的醉了。“男女之情,薄似云烟,短似朝露。”苏小小嗤嗤的笑着,对着贾姨妈,似答非答地说:我的心是干净的。从此愈发少言,痴恋山水之间,徒留那首《苏小小诗》在风中飘荡,渐行渐远: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


苏小小挥扇仕女图(图)

  这是一幅描写唐代宫廷妇女生活的佳作。全卷所画人物共计十三人,分为五个自然段落。起首第一段为“挥扇”,凡四人:一位戴玉莲冠的妃子按纨扇慵坐,其右一女官紫袍束带,两手横扇,另有两女持梳洗用具侍立于左侧。第二段为“端琴”,凡两人:一拖髻者抱琴至,另一垂鬟女子在协同解囊抽琴。第三段为“临镜”,凡两人:一戴唐巾人持镜却立,一姬拥髻对镜,衣锦灿若。第四段为“围绣”,凡三人:其中一姬持团扇,倚绣床,支颐有倦态,两女对绣,第五段为“闲憩”,凡两人:一妃妆者背坐挥小纨扇,引颈远眺,另一姬倚桐凝伫,茫然出神。五个段落似离还合,从不同的侧面,刻画了人物在不同场景中的各种心理状态。由此可对唐时期女子的衣饰、服色等略窥一斑。


苏小小湖山此处曾埋玉(图)

  苏小墓在西泠桥侧,土人指示,初仅半丘黄土而已。乾隆庚子,圣驾南巡,曾一询及。甲辰春,复举南巡盛典,则苏小墓已石筑其坟,作八角形,上立一碑,大书曰:钱塘苏小小之墓。从此吊古骚人,不须徘徊探访矣。余思古来烈魄贞魂,湮没不传者,固不可胜数,即传而不久耳,亦不为少。小小,一名妓耳,自南齐至今,尽人而知之,此殆灵气所钟,为湖山点缀耶?(清·沈三白《浮生六记》)


薛涛没有答案

  四十二岁那年,她遇见了这一生中最爱的人。  然而,这样的年龄遭遇爱情,大抵是靠不住的罢。  她抬起头,望着阴霾的天。天空是恒久的灰,自他离开,这天空便再也不曾以明媚的蓝,辉映她洁净的素衣。她似乎笑了一笑,也许只是摇了摇头,纷飞的往事如发丝,日日纠结,夜夜成缕。有时她会想,那长长的四十二年,是否真的如一程逝水,载着她浮沉往来,最终,还是将她留在了红尘之外。若岁月果真如此安排,那么,在她那如虚空夜色般恍惚的四十二年里,究竟他在寻她,还是,她在等他?  没有答案。  那答案早在他转身之后,湮灭无踪。  屋后的乐山长满胭脂木,一株一株娇润的粉红,她如耕樵,采木伐薪,以半生馥丽,换一夕烟雨,无怨无悔。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山外有华堂绮宴,酒绿灯红,却再不能动她的心分毫。她要的,只是一个可供回忆的人,有,便足够。寒冷的子夜,她守窗静静地坐着,看窗外漠漠星河,帘下时而被风拂进一星灯火。世事如棋,她知道,她已然输却全局,在某个一语成谶的秋日,她将一颗心,落在了局中。  她是认了输的罢。在骨子里,她明了自己的杀伐气,也正因如此,她才会爱上他,爱上一个比自己小了十一岁的男子,爱得浓烈而分明。爱上时决然,离开时,也是断然的。当他在缱绻了一年后转身时,她无语,只默默走开。她清楚地知道,她再也不会见到他了。对他而言,她不过是锦缎上绣着的一只鹂鸟,可近亦可远,而他,却是烙在她心上的一道血痕,永远无法磨灭。  他走的那天,锦官城外西风猎猎,纷乱了她的紫衣白裙。她站在远处,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在心里对他说:元稹,再见!  他走了,甚至不曾许诺来看她,她不说什么,亦没有向他要一个诺言。她知道,他们原本便是行经于各自征程的旅人,于错肩的瞬间止步,微笑,然后,各自行开。这样,其实很好。她笑。自此后,他们便是不相干的两个人了,   浣花溪清冷寒凉,水上浮着碧澄的荫,每到秋天,乍起的秋风便将一溪的萍藻吹成帘幕。她临水坐着,偶尔,会感到些微的寂寞。她想起隐约听来的他的消息,说他新结交的爱人,说他新写成的诗,他的日子风光绮丽,一如他愈来愈盛的才名。她掬起一捧水,水色映着天空,她仿佛看到他从前的模样,眉目干净,眼神温柔,植在她门前的枇杷树叶,还留着他袍袖上荫翠的颜色,她仿佛看见他微笑着,对她说:“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她不语,随手折一枚胭脂,放进水中。  玉津井的水是有香气的,在每个黄昏和清晨,井沿上漾着一圈一圈靡靡的淡香。她束了发,结一根绳,汲来井水,路边有野树闲花,撩拨衣襟。繁纷的岁月是旁人的十丈软红,她只想静静地看日升月落。她闭了门,将井水放入陶罐,掺入云母粉,和以胭脂木捣成的细浆,不多时,便制成了一张粉红花笺,清雅别致,玉津井水的香气飘出笺外,淡若微风。  望着手里的素笺,她常常会想,若岁月可以风干成一张这样的书笺,那上面,会留下怎样的痕迹呢?她摇摇头,这问题如此妄谵,还是不去想它,想也没有答案。她提起纤毫,濡了些墨,在纸上细细地写下一行:风花日将老。  她,已经老了。  她有些不明白,怎么这样快就老了呢?似乎,春日的华筵轻歌还就在昨天,那些俊杰豪客,贵胄高官在她四周环绕,他们的爱慕、钦羡、怜取,都还历历在目,不过是一转眼的时间,她已经望见镜中的青丝上,染了几痕白霜。  她开了门,走到水边坐下,望着前面的乐山,山顶上洇了一层青岚,渺渺若仙。她还记得第一次在帅府陪宴时,节度使韦皋脸上那万分惊艳的表情,以及对她才情的钦佩与欢喜。说起来,他是第一个将她视作珍宝的男子,甚至,为了她,他要上书朝廷让她做女官吏,做女校书。虽然后来无果,却因此成就了她一方艳名。他对她,应该是很好的吧。还有其他的许多人,与她和诗,陪她赏月,伴她郊游。那些在她生命中来来往往的无数男子,对她,也是很好很好的吧。可是,为什么他们,始终不能走近她的心?直到他出现。  她略略的闭上眼,阳光穿越山上的青岚,像一条金线,刺进她的眼中。她的心,轻轻一痛。她转过脸,素笺悄悄滑落裙边,浣花溪畔,落了一地清冷的寂寞。  她大了他十一岁,在她遇见他时,她四十二岁,他三十一岁。而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始终都会离开。在那些缱绻温柔的夏日,红鸳白鹭,翩翩戏水,她站在窗边,将头倚在他胸前,庭院里长满粉红的蔷薇,黄昏的天空泛出一种灰蓝色。她常常会想,那,便是等待的颜色吧,她等着他,十一年的时间。  十一年,她的天空是灰色的,在她生命的前半部分,她曾经掠过的天空,旁人看来似朱成碧,而她,却视锦如灰。她想,或许她真的是一只鹂鸟,飞翔在自己的天空,寂寞的,掠过一片又一片的春江,看花月饰满夜色。那时候,她并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许多个侍宴归来的午夜,她无眠地睁着眼,在想,这么久了,或许,真的等不到了吧,即使等到了,他来得那样迟,而她,又老得那么早,也许,终究是要错过的吧。  她微微地湿了眼眶。其实,结局早已写就了,她不过是行经,循着命运的轨迹。她不想避开,以一生的寂寞换取片刻的华彩,也是值得的吧。哪怕他并不爱她,或者,只爱她一点,甚至,只在他们耳鬓厮磨的瞬间,爱了她短短一秒的时间,那样,也是值得的。  浣花溪的水面上起了风,微凉地穿过她的衣裳,她仿佛看到一树花开的繁茂与寂寞。她已经盛放过了,在遇见他之后,她便一直盛开着,以一种绝然的姿势,将生命最后的华美,全部绽放。而现在,她静静地坐在草坡上,红颜不再,心境荒芜,她拾起素笺,读着上面自己写下的诗句,四周弥漫着青草的香气,在那一刻,她知道,在她的心里,他一直都在的,从来不曾离开。  她有些满足的笑了。还是愿意这样的吧。在最爱的时候,在容颜尚未支离破碎前,离开他,该是一件幸福的事。而在这之后,在季节的两端,她念着他,有些疼痛的,听着他的故事,读着他的诗。万里关山也好,锦绣江南也好,她看着他,隔一程不能回去的山水,和他,相望于江湖。  残阳如血,复又变淡,渐渐融成一片灰色。她在落日的余烬下独自坐着,山风阵阵,将她的背影定格成一幅画卷,永远的,刻入世人的眼帘。  许多年后,当岁月如一道逝水,涤进了那些风烟里的故事。人们开始说起她的名字,说起千年前的一个名叫薛涛的女子,她曾经的韶华,她令人叹服的才情,便如她自己写就的一首清丽的诗,有人从中读出凄婉,亦有人,看到她内心的清寂。  没有人能说尽她的心事,而她,亦不需要旁人知道。  轻轻闭了门,风细柳斜的黄昏,她束了发,结一根绳,汲一罐清水,悄然而去……


薛涛相望于江湖(图)

  薛涛字洪度,生于唐代宗大历三年,幼富急才,有“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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