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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依旧-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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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真漂亮，阿白打量着小菲，虽然没有笑容，但她的目光十分柔和。
突然，阿白浑身一震，猛然转身。小菲也吓了一跳，跟着向后看，什么也没有。什么事？她问。阿白凝思片刻，摇摇头，没什么，我年纪大，眼花了。
但是阿白分明在镜中看见一个女人的身影，不发一言，静静地笑着，那个人就是远去的小榕，穿的衣服正是她当年送给小榕的，那也是老爷送给她阿白的。一袭粉红色的衣裙。她觉得小榕也跟小菲一起来到了李家，小榕是来叫小菲回家，还是来向自己索债的，自己不是铡对小菲说过，每人个欠的债都要还吗。阿白不由心头狂跳。
院子里下人们忙碌着，正在为丧事结束而举行的答谢礼宴进行最后的准备。现在已经没有白天的沉重，丧事已被热闹冲淡和取代。人行小径上挂了一路的丝织的灯笼，公馆到处装点着蜡烛，一切都显得那么温馨。一场奢华的晚会已准备就绪。
璎子抱着一抱衣服走了进来，阿白便把小菲交给她，回了自己房间，她的胸口绞痛得厉害，吃了药才支撑住。
梳妆打扮过的小菲安静了，璎子似乎很吃惊，面前的小菲真漂亮。
她挑了一条银灰与玫瑰色相间的裙子在小菲身上比着，华贵的绸衣，腰间斜缀着一朵玫瑰色的花。小菲的旧衣扔在地上，寒酸地躺在那里，在新衣的艳光下，更看不得了。璎子为小菲从里到外地试穿，在小菲的胸前比来比去，用别针将不合适的地方仔细地别好。她比小菲高了一些，势必要低首躬腰，烫成大卷大卷的头发扫着小菲的面颊，痒痒的。小菲心中一阵柔软，她站着不动，那一瞬间，两个人仿佛没有了隔阂。
璎子弄着那条裙子，不在意地说，你看，这样多好，你现在看上去像个大家闺秀了。话说完，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小菲身子一挣，从她手中挣出，这话伤人，她看着璎子。
璎子尴尬地掩饰，这……来，快穿上试试吧。
小菲很不情愿，璎子却已经把裙子套在了她头上，而她亦无法拒绝这条美丽的裙子的诱惑。裙子套了下去，璎子帮她煞住裙带，一边要小菲屏住气，她煞得紧一些。小菲有点呼吸不畅。璎子问，是不是紧点了？要想美，就得受点罪嘛。
镜子里的小菲焕然一新，她都点不敢相信了，这是自己吗，如此的美丽。她扭头看看璎子，更是华丽又高贵。
璎子拉住她的手，两个人望着镜中的各自，喜欢吗，小菲？她有几分得意。
小菲摇摇头。
这样的东西，太陌生了，小菲补充道。
两个人都沉默了。
楼下客人陆续到了，璎子丢下小菲，摇摇摆摆地下了楼，那般光彩照人。小菲又被丢下，又是一个人，对着镜子，从未有过的紧张。她审视着镜中的自己，想着璎子那张诱人的红唇，拿起一支唇膏又在唇上重重抹着，左看右看，却愈不满意，她不能像璎子那样洒脱自然，从哪方面讲，都是一支乐曲里的不和谐音。她做着深呼吸，为自己鼓气，整理了一下裙裾，也下去了。
第三部分第18节 花园
花园中一片辉煌，灯光把天上的星都遮掩了。客人们来了许多，或坐或站打着招呼相互寒暄，下人们往来穿梭，热闹喧哗。小菲走进花园，带了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架势。
这样的场面，小菲举手投足间仍不免露了怯，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位置。她经过张围坐了好几个客人的桌子，几个人谈得正浓。
亲戚朋友都劝我先把资金调到上海，然后再弄到香港或印尼，另图发展。一个做中药生意的老板对身边的美国军官和一个官员模样的人说，我呢，舍不得，故土难离啊，再是管他什么国民政府共产党，人这么多，总有得生意做……
要走赶快，打起来再走就晚了，我要不是这劳什子职位绊着，早就走了，反正老婆孩子已经安顿好了，剩我一个，走也好走，官员发着牢骚，又问美国军官，你们美国人差不多也都撤光了吧？
美国军官点头，他也是要回国的，抗战、内战，帮中国人打日本人，又帮着中国人打中国人，原先的英雄的热情早已磨灭了。你们中国人，打来打去，究竟为什么打为什么死大概都不知道吧，他带了一丝嘲讽的笑。但是也有让他留恋的，比如现在，一抬头看见一个美丽的中国女孩，娇小轻盈，正向这边走来，他微笑着向她举起酒杯。
同桌的人也停下谈话，注视着美丽的小菲。小菲红了脸，慌慌地快步走过去，白天还是身处脏乱的贫民区，晚上突然置身豪华境界，不由神迷心乱，把持不住。这些目光都是炙人的，扎在了身上，不痛，反而些微的快意。
她在人群中寻找着璎子。这是璎子的繁华世界，从从容容，全局都在她掌控之中。盈盈的浅笑，媚眼如丝，一个手势，一个眼神，便把每一个客人都招呼到了，招呼得妥妥帖帖。乱世中，这里仍是一个浮华天地，觥筹交错，衣鬓飘香，旧朋新知，谁来，都是宾至如归，熏熏的不待酒醉，人先自醉。时局带来的惶惑不安，跌宕起伏无可把握的命运，隆隆的炮火，倒毙街头的饥民，都被这慵懒的香雾遮掩了，每个人带着自己的身份派头，在软软的风中奢迷下去，今夕何夕，谁去管。
璎子的律师向她走来，璎子以目示意，俩人到了一边。律师悄声问，听说你妹妹回来了？
璎子用端酒杯的手指指小菲，小菲在人群中显得无所适从。
这家业就是你的了。
她这么年轻呢……璎子似乎没听见，远远地看着小菲，带着点感叹。
按老爷遗嘱的意思， 你妹妹不签字，你什么都拿不到。大家总要过日子……律师要引起璎子的重视，强调说，你要和黄先生去南边，也得有钱才行吧？
璎子皱了皱眉，忍着不耐烦，知道了……
小菲忽然地烦躁起来，她恨自己太不登堂，自己完全被璎子的艳光罩住了，像从暗影里飞出的小虫，即使飞到亮光处，也不会引人注意。那件胸衣紧得透不过气来，踩着尖细的高跟鞋，摇晃不稳，她努力向璎子学习，端了一杯酒，款摆了腰肢，一个站不稳，酒杯里的酒溅到了裙子上，她不由又羞又恨，四下里溜一眼，感觉全场的人都在看她。
黄先生！小菲听到有人招呼一声，她看到璎子的视线立即聚在那人身上。
那个男人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头发不再凌乱，平滑得梳向脑后，十分考究的衣装，人虽然有了一些岁月，依然潇洒的架势，更因经历了世事，多了份沉稳洞达。他是这浮华世界里的一条鱼呢，优游自得，到哪里就到哪里，自有主张，谁也牵绊不了。
他跟一个客人交谈着，目光看向璎子，还在生气地璎子赌气把头扭向一边。他嘴角浮现着一丝笑，若有若无，早把璎子的心抓住了。一个女人迎上来，上了年纪，仍通体气派，黄先生轻轻握住她的手，说了几句，又附在她耳边低低的一句，女人笑得颤颤的，拍了他一巴掌，却是极为受用。
第三部分第19节 哪儿见过他？
小菲的目光被这个男人紧紧吸住，愣怔怔地靠在墙边，目光随着他转动，在哪儿见过他？
那个美国军官走来，请她跳舞。小菲涨红了脸推脱不掉，军官却已抓起她的手，把她拖下了舞池。军官有了酒意，自顾跳得开心，小菲被拖着，磕磕碰碰，不小心撞在一对舞伴的身上，被女人横个白眼，小菲难堪到极点。她的目光越过军官的肩膀，落在黄朝和璎子的身上。
黄朝朝璎子走去，还是那么一笑。璎子把持不住，脚下踉跄，被旁边一位绅士模样的人伸手搀住了。璎子就势把手搭在他肩上，媚媚的笑，不理黄朝，与这人双双滑进了舞池。
受了冷落，这个男人也是无所谓的样子，大概是有意逗璎子，他看到了舞池中跳得痛苦的小菲。
他走了过来，乐声在小菲的耳边远去了，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他近了，微微的笑。
可以吗？他拍了拍军官的肩，眼睛望着小菲。高出了足一头，低低地看她。
没有小菲思想的空隙，他就是那么霸道，认定她不会拒绝。一切都来不及想，小菲就被带入了他的怀中。小菲仰着脸，定定地看着他。带着日光的一张脸，眼睛半眯着，看不清里面藏着什么，些许的不经意，些许的散漫，却只瞄你一眼，就把你通体看透了。他带她旋转，手指在她腰间一按一放，小菲竟然合上了节拍。
你是谁……我们在哪见过吧，黄朝语调轻柔，漫不经心。
我们……我们这是第一次……
喔，一定见过的……他的声音充满了盅惑的意味。
我们真的见过？心无城府的小菲竭力去想，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那天……是不是你？她疑问着，又不敢肯定。
他却不说话了，闭了眼享受着眼下时光的样子。
远处的璎子摆脱了她的舞伴，冷眼看着黄朝和小菲，猜测着他们在交谈什么。
他的气息轻轻地吐在小菲的耳边，呵得她脖颈痒痒的，他的似笑非笑的神情，很近很近又极遥远的目光，让小菲胸口一阵疼痛，整个人就要塌陷了。恍恍惚惚迷迷离离，真希望就这样跳下去。然而她的脚却不争气，高跟鞋夹得脚生疼，不小心又一晃。
小菲懊恼至极。
黄朝体贴地扶住她，把她送出舞池，他一眼就看出这个小姑娘跟这里的不和谐，她是谁，怎么会参加这样的晚会？
小菲挣开黄朝，走向台阶，我没事。一挣，更站不稳，黄朝急忙伸手，免得她难堪，替她着想地说，你跳得很好啊，是鞋子不合适，鞋跟太高了。
我是第一次穿这样的鞋。
你可以把鞋子脱掉啊，黄朝挺认真。
小菲看看四周，觉得有很多双眼睛都在看自己，她又望着黄朝，她发现他的眼里充满了鼓励，有一种力量，让她不能自己，她说可以吗？
当然，不舒服就脱掉嘛，黄朝扶着小菲坐在台阶上，脸上的笑十分温和了。这个小姑娘，很可爱呢。
小菲慢慢解开了鞋带，鞋子“吧嗒吧嗒”甩到一边，抬头对他粲然一笑。一丛灌木的掩映下，灯光弱了，月光洒在她的裙上，如深深浅浅的溪流。
阿朝——来见见那边的客人，璎子含笑过来，温柔如水。哎，小妹——似乎是才看见小菲的存在，怎么不去玩了，吃过了吗？
小菲？黄朝惊呆了，看看小菲，又回望璎子。璎子不动声色，目光在他们俩人身上仔细地审视过。
第三部分第20节 奇思妙想
璎子的出现，打乱了小菲的奇思妙想，也让她从一种温情中回到了冰冷的现实，她已能感觉到姐姐和这个男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她顿感失落
一个摄影师带着一个又方又鼓的照相机过来了，大小姐，照个相吗？
给我跟小妹照一张，璎子亲热地拉起小菲，挽着她的胳膊摆了个姿势。小菲很别扭，脸还没扭过来，摄影师就按下了快门，闪光灯刺得小菲闭上了眼。刚一拍完，两个人就迅速放开了对方。
璎子靠近了黄朝，真抱歉，我以为你们已经自我介绍过了。小菲，这是你未来的姐夫，黄先生。小菲，我的妹妹……
这回黄朝收敛了漫不经心，很小心地向小菲鞠了一躬。
小菲绞着手，心情复杂。璎子扯扯她的衣袖，柔声说，小菲，别靠着墙，小心衣服弄脏了。好像她是不懂事的孩子，无意又有意地点出她的不成熟。她又继续说，小菲，该多吃点呵，瞧你，太单薄了。她捏捏 小菲瘦瘦的胳膊，捏得有点痛。
璎子挽着黄朝，款款地走开。小菲站在原地没动，看着这两个人穿过人群，连头没有回。小菲更加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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